《臭脾气》lco

3、第 3 章

　　“陈倩……”一道不怎么坚定的声音突然在陈倩身后响起。

　　陈倩停住，回头一看，只见几米外站了个撑伞的男生，这人也穿着校服，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你、你一个人吗？”男生的声音很小，但凡雨势再大一点，他的声音都会被彻底淹没。

　　陈倩总算想起来了对方是谁。
　　这人叫吴小伟，是陈倩的同班同学，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印象里他基本一个人缩在角落，最大的特征大概就是他有些轻微的口吃。

　　吴小伟撑着一把印着超市广告的伞，捏着伞柄的手相当用力，不知为何，陈倩总觉得他正在紧张。

　　陈倩“嗯”了一声。

　　“伞……”吴小伟张了张嘴，他试图说话，可又意识到自己说话会耽搁时间，便直接将伞递给了陈倩。

　　“你要把伞借给我？”陈倩惊讶，他们虽然是同学却并不熟悉，吴小伟完全没理由借伞给她。

　　“嗯。”

　　“不用了。”陈倩回绝，她早就成了落汤鸡，没有撑伞的必要。

　　吴小伟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继续维持递伞给陈倩的动作。

　　陈倩：“……”
　　她能看得出来，吴小伟试图说点什么，但又怕自己说不清楚便退缩了，只用行动表达他的意思。
　　两人高中生站在雨里，谁也不用这把伞，这个情景怎么想都有些傻气。

　　“你要回学校？”陈倩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嗯。”

　　“那我们一起吧，”陈倩主动走到吴小伟旁边，接过伞撑在两人头顶，“反正这把伞也很大。”

　　吴小伟像是被陈倩的举动吓住，他下意识朝后跳开一步，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又犹犹豫豫地回到伞下。
　　“我、我来……”吴小伟指了指伞柄，示意让他来撑伞。

　　吴小伟个头很高，确实由他来打更合适，陈倩也没坚持，痛快地交还了伞柄，放空思绪蹭伞。

　　这把伞大概是超市做活动的赠品，伞盖上印满特价广告，质量也不行，有一节伞骨都已经断了，吴小伟悄悄将断了的伞骨转到他身后，试图藏起他的局促。

　　陈倩假装没有发觉。

　　刚才陈倩还觉得没有打伞的必要，等真的走到伞下，她却又不由自主生出一点安心，连紧绷着的疲态都支撑不住，汹涌地翻涌上来。
　　今天她经历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陈倩心里有些郁结。
　　陈倩从未计划过要跟母亲恩断义绝，事情闹到这一步，她其实也是有迷茫的，可她不习惯跟人倾诉，尤其不会朝着不熟悉的人开口，只能深呼吸几次将酸涩压回心底。

　　“你这么晚才回学校？”
　　两人沉默着并行多少有些尴尬，陈倩随便挑了个话题，试图扭转气氛。

　　“我……抱、抱歉。”吴小伟艰难地说道。

　　陈倩一愣，不知道吴小伟怎么突然道起歉来，接着她心头突然一动，莫名就理解了吴小伟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今天虽然是休息日，可按照规定，住校生需要在七点前返校，迟到是要被扣班级分的，吴小伟大概是因此而愧疚。

　　一时间，陈倩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他们已经步入高三，一切只为高考冲刺，量化评分早已不那么重要，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像如陈倩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吴小伟是在真心实意为此忧虑。

　　吴小伟下意识将自己缩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这就是他平日里用来示人的姿态。
　　明明个头很高，却依然胆小怯懦，可以被任何人欺负。

　　“没事，我也一样。”陈倩不擅于开导别人，她搜肠刮肚依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能不痛不痒地宽慰了一句。

　　之后的路上，陈倩没有再说话。大概是口吃的缘故，吴小伟明显有些抗拒开口，陈倩也就识趣地闭嘴，怕再戳了人痛处。

　　两人很快到了校门附近，门卫室的白炽灯在雨幕里依然打眼。

　　陈倩拍拍吴小伟的手臂，“我们不走正门。”

　　陈倩七拐八绕，带着一头雾水的吴小伟来到一处破损的围墙面前，她指着墙上的缺口，“我们翻进去，很简单的，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拉你过去。”
　　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自然有很多学生受不了，于是这堵墙惨遭人为破坏，方便学生悄悄溜进溜出。

　　这个地方隐蔽，陈倩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刚好今天能派上用场。

　　见吴小伟一脸震惊，陈倩解释，“还在下雨，保安不会巡逻，我们现在翻进去很安全。”

　　陈倩以为吴小伟是恪守规矩的那种乖学生，她本来都做好劝说一番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吴小伟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两人先后上墙，很轻松翻了过去，也正如陈倩所预料的，附近根本人影，谁都不会看到他们的这一次违规行为。
　　只要没被看到，那就是没有。

　　陈倩嘚瑟，“看吧，我就说很简单的。”
　　然而话音未落，她一不留神就踩了颗石子，脚下一崴，整个人都差点栽进烂泥里，还好吴小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陈倩：“……”
　　前后不过一分钟，信誓旦旦说很简单，结果自己差点摔倒。

　　好在唯一的目击者没有顺势嘲笑陈倩，吴小伟只会结结巴巴地问陈倩有没有事。

　　陈倩摇摇头，重新回到吴小伟的伞下，伞很大，可以完全将两人容纳进去，吴小伟又时刻注意着陈倩，尽可能地位她隔绝风雨。
　　明明刚刚出了个大糗，可陈倩心里想的却是：今天也没有那么糟糕。

　　吴小伟非常尽心地把陈倩送到宿舍。

　　“今天多谢你了……”
　　不仅是谢他愿意借伞，更是谢他陪着陈倩走的这一路，不知不觉，陈倩的郁闷已经消失无踪。

　　“没、没有。”吴小伟扔下一句话，飞快地跑了。

　　·

　　·

　　县一中的宿舍都是八人间，阴暗潮湿不说，稍有点风吹草动铁门就会吱吱作响，吵得人难以入眠。
　　难得放次假，大多数人都不会回校住宿，能少受一晚的折磨是一晚。

　　吴小伟本以为今晚宿舍也只会只剩他一个，可出乎意外的是，当他推开门后，宿舍里杵着好几个人，其中几个还是外班的，每个人手上都夹了一根烟。
　　除了他们手上的，地上也已经布满烟头，还滚着几个空酒瓶。

　　他们应该已经聚了不短的时间，臭味混在一起塞满整个房间，靠近一点都教人作呕。

　　众人被开门声吸引，一下子都将目光集中在吴小伟身上。

　　吴小伟不习惯被这样注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可他除了低下头以外别无他法。

　　“这就是你们班那个结巴？”有人不怀好意地问，还特意加重了结巴的读音。
　　“就是他。”
　　“这就稀奇了，我还没见过结巴呢，你说两句让我听听。”

　　周围人蹿火起哄，吴小伟默不作声，这一招在平时还算奏效，但今天这群人都喝了酒，耍起疯来不依不饶，非逼着要让吴小伟说几句话给他们作乐。

　　吴小伟在路上也淋了雨，身上还是湿的，可这些人挡着路，他根本没办法穿过人群，去阳台取自己的毛巾。
　　刚才在外面吹风淋雨时没感觉，进了室内他才反应过来，冷得打颤。

　　酒鬼们没发现吴小伟浑身都在滴水，他们喝得上头，越闹越兴奋，见吴小伟不肯配合，各个都来了劲，非要逼着他就范不可。
　　有人眼尖，看见吴小伟床上堆着几本书，二话不说拿了下来，“你再不说话我可就撕了……”

　　拿书威胁吴小伟的是他室友，名叫邢立其，平时就属于混得不行的那一茬，现在喝醉了更发为所欲为，撕书这种事对他而言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别、撕。”吴小伟知道自己一着急就更发口齿不清，他将身体崩得死紧，拼尽全力才吐出不连续的三个字。

　　“哈哈，你让我不撕我就不撕？你以为你是谁……”见吴小伟害怕，邢立其得意起来，随便摊开一本书用力一扯，只听见“嘶”的一声，好好一本书瞬间就被扯成了两瓣。

　　吴小伟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比理智更快。
　　邢立其都还没来得及炫耀，他的手腕就已经被吴小伟死死捏住，他意识有些混沌，但也知道吴小伟不算什么威胁，便也不怎么担心地嗤笑，“怎么，你还想打人啊？”

　　说着，邢立其试图撤回自己的手，可任是他怎么使力，都无法甩脱吴小伟的钳制。

　　邢立其：“！”
　　一股不妙的感觉蔓延开来，邢立其连酒都被吓醒了大一半，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平日里缩在角落的吴小伟其实非常高大，力气也大到离谱。
　　两人对峙时，邢立其甚至有种无法呼吸的恐惧。

　　周围人见势不妙，纷纷上前推搡吴小伟。

　　眼看着事情即将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宿舍的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两个穿着制服的宿管拎着电筒走了进来，“吵什么？！在楼下就听到你们的声音，要翻天了啊你们？！”

　　“打架、抽烟、喝酒？出息了你们！”两个宿管都膀大腰圆，也经历过不少次学生打架，面对这种场景根本不憷，依然能厉声呵斥，“都是哪个班的？别停啊，怎么不继续打了？！”

　　无人应答，今晚他们是把校规违反了个彻底，一旦宿管上报少不了每人一个处分，这种时候没谁不长眼到跟宿管唱反调。

　　一群男生安静如鸡地挨了一顿训，轮番认错之后，又在宿管的监督下将宿舍打扫干净，各回各寝，并喜提一个月的扫厕所作为处罚。

　　宿管们并不关心谁挑的事，他们上下嘴皮一碰，吴小伟也同样挨骂受罚，根本无人在意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