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脾气》lco

2、第 2 章

　　陈倩给陈淑芬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设防，很快就接了起来。

　　“干嘛？忙着呢。”对着一个月没见的女儿 ，陈淑芬连一点虚假的想念都懒得挂在嘴边，语气甚至有点不耐。

　　“我没钱了。”陈倩单刀直入，“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你跟我要钱？打个电话就能有钱？”陈淑芬阴阳怪气，“这么好的事我怎么遇不到。”

　　陈倩不跟她掰扯，“我没成年，你有义务给我生活费。”

　　“行行行，你是天王老子，我怎么敢不给。”陈淑芬嗤笑一声，“来店里找我！”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陈淑芬说的店是家足疗店，店主是陈淑芬的朋友，平时没事她就喜欢待在这里，偶尔还能发展到几个新“客人”。

　　足疗店离得远，但好在张婷他们一行人开了车，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陈倩对这里不陌生，知道足疗店的前台很警惕，稍有不对就会通风报信，便让张婷的兄弟们先在车底等待，她带着张婷从前门进去。

　　带着原配去捉自己亲妈的奸，这事传出去无疑是要叫人笑掉大牙的，这一路上陈倩也有足够的时间反悔，可她一瞬间都没想到掉头回去。
　　在来的路上，陈倩脑海里浮现的是张婷手忙脚乱的样子，她要收钱还要仔细不能磕着碰着背上的小孩，偶尔还得抽空哄一下哭闹的孩子，简直分身乏术。

　　从陈倩高一进校开始，张婷就守着这个小小的铺子。
　　陈倩看着她慢慢增了皱纹，看她老大调皮捣蛋，看她大着肚子搬货，再看她添了老二，可陈倩一次都没见过张婷的老公。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张婷的老公是跟自己亲妈鬼魂在了一起。

　　·

　　足疗店位置有些偏僻，门店还有些破落，看起来就不太正经。
　　收银小妹认得陈倩，也早就习惯了陈倩不爱搭理人的态度，见她横冲直撞都没阻拦，连带着将张婷也一并无视了。

　　两人顺当地来到二楼，足疗店的房间隔音不好，她们屏息听了片刻，很快就锁定了陈淑芬所在的房间。

　　房间的门没上锁，陈倩直接推门进去，毫不意外见到了陈淑芬和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三十岁上下，相貌普通，身材有些发福，应该就是张婷的老公。

　　因为陈倩提前打过电话，这一男一女没做什么不雅的事，就窝在床上看电视。

　　“讨债的来了。”陈淑芬抱怨一声，却没有准备拿钱的动作。

　　反倒是她旁边的男人很上道，摸出钱包，“倩倩是吧，来叔叔给你……”

　　他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陈倩侧身，放身后的张婷冲了进来。
　　亲眼目睹一切，张婷的脸都被气得发红、手脚哆嗦，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床上的男人被突然出现的张婷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见只有张婷一个人，便将心放了回去，理直气壮地呵斥，“你来这里干什么？！”

　　从他这句话就能看出平日里他对张婷是什么态度，可今日出乎他的意料，张婷没有因此被吓住，她反而直接朝男人冲了过去，对着男人拳打脚踢。

　　“家里的钱给你是让你去做生意的，谁叫你拿来玩女人！”
　　“几个月没回家了你？爹妈还以为你死了！”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我们的！”
　　“跟只鸡搅在一起，你也不嫌脏！”
　　“……”

　　张婷骂得语无伦次，陈淑芬见势不妙，趁着这对夫妻互掐，飞快地穿好衣服冲了出去。
　　路过陈倩时，她还恶狠狠地瞪了陈倩一眼，低声警告，“你给我等着！”

　　毕竟还是自己亲妈，陈倩也没拦她，只拿出手机给楼下的人打了个电话，通知张婷的兄弟们上来捉人。

　　对着张婷一人，她老公还能逞威风，一见有其他帮手立马怂了，还试图跳窗逃跑，所幸被及时抓了回来。

　　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陈倩没有闲心围观，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

　　·

　　陈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

　　下午还晴朗的天，说变就变，这会已经飘起了小雨，看天上乌云密布，待会雨势肯定会更大。
　　陈倩这时才调头回家。

　　县城不大，没多久她就回到了小巷里，远远就能看到自家灯亮着，毫无疑问是陈淑芬在等着问她的罪。

　　陈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被一只花瓶砸在脚边时，她的眼皮还是不由得跳了跳。
　　——陈淑芬这次是真的气狠了，见陈倩进门，随手抄起旁边的花瓶砸了过来。还好她准头不行，否则这一瓶子砸脑袋上，陈倩少不了要跑一趟医院。

　　陈倩瞥了眼地上的碎片，没说话，只用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看着陈淑芬。

　　陈淑芬被看得有些发毛，但一想起下午的窘境，她又来了火气，“翅膀都没硬就想跟你老娘作对，你是越发不得了啊陈倩，给你老娘下脸子，怎么着，看不惯我啊？”

　　“嗯，看不惯，”陈倩关上房门，她的身上载了不少雨水，人一停下来就赶着朝下落，几句话的功夫，她的脚边已经铺了一小层水渍，“你也是真的不挑。”

　　“轮不到你说我！你吃我的用我的，这会倒是想起来装清白了？！”陈淑芬越说越激动，“没有我你住得上这么好的房子？我告诉你，这栋房子就是用老娘的卫生巾垫起来的！你不也住得挺开心吗？”

　　“你已经两年没给我钱了，”陈倩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她现在无比想找条干毛巾擦擦脸，可显然陈淑芬不会轻易作罢，“以前你养我出的钱，你说个数，我给你写借条，早晚会连本带利给你还清楚。”

　　陈淑芬嗤之以鼻，“你以为赚钱这么简单，嘴皮子碰一下钱就来了？”
　　她只当陈倩异想天开，却没意识到，今天的陈倩平静得不像话。她们母女俩向来不对付，拍桌子砸东西互相谩骂统统都来过，唯独今天，陈倩连吵都懒得再吵一句。

　　“我有手有脚，总有办法挣钱。”

　　“哦，那你可真厉害。”陈淑芬被气得发笑，她一阵翻箱倒柜，找了纸笔出来，“好，今天就跟你算清楚，我怀你十个月，每个月收你两千块不过分吧，生你的时候难产……”

　　陈倩默不作声，也不讨价还价，就由着陈淑芬计算。

　　陈倩今年已经十七岁，她们母女也算相依为命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期间的花费不可能一一回忆起来，陈淑芬也只是随意地估数。算着算着，陈淑芬的底气稍微有些不足，她一直觉得自己养女儿养得含辛茹苦，可真动笔一写，这才意识到陈倩的花费相当有限。

　　尤其自陈倩进入高中之后，学校免了她的学杂费，还年年给她奖学金，需要陈淑芬添钱的地方几乎没有……
　　陈淑芬甚至想不起来，上次她给陈倩买衣服是什么时候。

　　可这种时候，陈淑芬不可能露怯，她将这个念头置之脑后，不客气地无中生有，硬生生将账面撑出了个不可思议的数额。

　　“算好了吗？”陈倩冷冷地问。

　　陈淑芬目光落在陈倩身上，她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陈倩太冷太硬，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情绪破绽，哪里像是十七岁的女孩子。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个的女儿成了这幅样子……陈淑芬努力地回忆，可惜她一点头绪都找不出来。

　　陈倩见她停笔，便将草稿纸拿过来看了一眼，将上面的名目加了一遍，“191136，就算二十万，三分月息你觉得怎么样？”

　　陈淑芬没反对，陈倩找了白纸，一字一划地写了两张借条，还按了手印给她。

　　陈倩把其中一张借条递给陈淑芬，对方没接，她干脆地放了手，任由借条落在地上。
　　反正借条她已经写了，陈淑芬怎么想的她不想再关心。

　　陈倩把自己的借条揣好，转身出门，一点犹豫都没有。

　　陈淑芬下意识追到门口，“你个死人要去哪里？！”

　　陈倩只当听不见。

　　陈淑芬又被气到，刚才的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朝着陈倩啐了一口，“行啊，有本事就别再回来！”
　　说完，她重重地将门砸上，将陈倩彻底隔绝在风雨之中。

　　·

　　不知不觉，外面的雨下得已经相当狠。

　　陈倩没伞，只能闷着头快步朝前。她没其他选择，只能回学校，好在现在还不到八点，完全来得及。
　　学校里有浴室，还有干净的毛巾，希望等她回去还有热水，可以让她洗个澡再上床睡觉。

　　转眼的功夫，陈倩就已经被淋成了个雨人，还连踩到好几块空心的地砖，被下面的污水沾满了裤腿。
　　这个点不算晚，但因为下雨，街面上也没什么人影。走着走着，陈倩突然很想跑上几步，趁着周围没人，陈倩真就这么跑了起来。

　　她平时运动量不多，这会又跑得突然，没几步就有些岔气，疼得她只能放慢步调。
　　捂着肋部，陈倩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神经病”。

　　脸上有些湿热，陈倩知道自己还是哭了。
　　明明早就做了决定，不要再难过的，可她每一次都控制不住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能不能长点出息，还有一年就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