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医阁》贾岱澜

3、第 3 章

　　周木云见他出神，问道：“怎么了？这是？”柴星河摇了摇头，他觉得奇怪，继续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在我们学校的楼顶？”

　　周木云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慌乱，他笑着摇头，请他楼上一坐。“不过，我们确实有一段缘。”

　　周木云从暗柜的抽屉中取出一封信，递交给柴星河：“你打开看看吧！这是你爷爷的绝笔信。”

　　柴星河展信看了半天，他还是不明白。

　　这信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雅琢好心跑来帮他翻译。

　　听完后，柴星河气得把信摔在了桌子上：“这哪是绝笔信，这是卖身契。”

　　周木云端起紫砂壶，望了他一眼：“小时候我救过你的命，你在我这悬医阁内打工，就当是补偿吧。”

　　雅琢的手里嘴里满满当当，塞得全是绿豆糕，他说道：“哎呀，大人，你就答应了吧，咱们还可以一起说说话。”

　　柴星河望着浓眉大眼的雅琢差点就沦陷了，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答应。

　　江湖上的骗子那么多，自己要是被人拐跑了怎么办。他拎起书包就跑，不料被黑无常偷偷伸出的脚绊倒了，整个人摔在了周木云面前的茶桌上。茶水飞溅，沾湿了周木云的袍子。

　　周木云茶桌上的茶宠是一只能变色的八爪螃蟹，闲闲的摊在一朵荷叶之上。平常看着，像是一只真蟹。淋上热茶，就又会变成蒸熟之后螃蟹的颜色。

　　雅琢的脸僵硬了，那是他老板最喜欢的一只茶宠，不论是雕刻的技艺，还是用料的品质，都堪称精品，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黑无常迅速收脚，旁若无人的绕到了邪祟的身边，又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在嘴里干嚼。望着荷叶上齐齐断掉的八根蟹腿，周木云放下紫砂壶，他捂着胸口，不说话。

　　第一次，周木云知道差点儿被气死是什么感觉。

　　柴星河毁坏了东西就要赔偿，他拿出手机，准备扫码转账。这种小摆件，撑死了也就不到一百块钱，他宁愿多花几倍的钱也不愿意待在这种稀奇古怪的地方。

　　“雅琢！给我把他拿下！”周木云说道。“是！老板！”雅琢伸出手，掐住了柴星河的胳膊。

　　“你这个多少钱，我赔给你。”柴星河的话在周木云的耳朵里都是大言不惭的叫嚣。

　　雅琢急忙打断他：“大人，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柴星河掏出手机在某宝，某多，某东上查了查，均价都不超过一百元。

　　“我这是无价之宝！”周木云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柴星河生吞活剥了。柴星河皱眉问道：“什么意思？无价是什么意思？”

　　雅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老板的这件茶宠是古董，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柴星河瞪大的眼睛，已经足够说明这小物件的值钱程度了。

　　他现在就算是翻个底儿朝天，也就只能拿出三千块钱。柴星河呆坐在木椅上，伸手从雅琢的手里抓了一把爆米花放在嘴里，如同嚼蜡。

　　周木云已经换了好几件喝茶用的器件了，他换了个坐姿，盘腿坐在板凳上问道：“想清楚了吗？是留下来打工还钱？还是一走了之？”

　　周木云交叉双手，优雅的说道：“反正我也认识周禹彻，知道你的学校班级，茫茫人海，找到你岂不是绰绰有余？”

　　柴星河动摇了。

　　周木云接着说：“更何况，我还认识你的爷爷，他可是在临终前把你托付给了我。”

　　说着他从衣襟的内衬中取出了一半的玉佩。

　　柴星河脖子上带着的是另外一半，二者均用红线穿引，合在一起，恰是一块水头很好的白玉。

　　柴星河松口了：“你们这是正规的单位吗？”雅琢拿出了经营许可证，一应俱全，雅琢甚至拿出手机：“您可以上网查询，都是正正规规的。”

　　柴星河拿起手机就查，发现都是真的。他指着周木云问道：“那你呢？你的执业医师证呢？”周木云指了指墙上摆着的那些证件，聘书和奖状：“看到了吧，我没理由骗你。”

　　骗柴星河这样一个，身上只有三千块，没有一技之长的穷学生，还不如卖掉他一个紫砂壶来钱快。

　　“那我究竟是谁？”柴星河皱眉问道。周木云起身，理了理衣袖说：“你会慢慢想起来的，只要你......”柴星河也站起来，跟着周木云：“只要我什么？”

　　“只要你跟着我。”周木云转过身和他对视：“你就能找回你的记忆！”

　　周木云已经和柴星河周旋了太长的时间了，眼前的这个胖乎乎邪祟还在吃爆米花，没完没了的吃，肚皮就好像没填满似的。

　　黑无常拿他没有办法，他不愿意走，自己也束手无策。周木云让黑无常拿走他的尼龙袋子问道：“吃饱了吗？”邪祟点点头。

　　周木云指着黑无常问邪祟：“那你能跟这小兔崽子回去了吗？”

　　邪祟摇了摇头。

　　周木云拿出了银针恐吓他。

　　胖嘟嘟的邪祟憋着嘴，揣起手来，嚎啕大哭。可能是性格相似的人最能感同身受，柴星河下意识的去伸手安抚他。

　　周木云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邪祟的身量很小，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柴星河觉得它的“年纪”不大。

　　雅琢小声提醒道：“你不能用你们的年纪去计算一个邪祟的年纪。”柴星河初来乍到，被质疑了，他也没反驳，就不说话了，他也是凭借着直觉猜测。

　　黑无常拿出自己的小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发现这个邪祟的过程。

　　己亥年七月初十，张家屯张德胜的家中后院。
　　己亥年七月十三，张家屯西边的苞米地里。
　　己亥年七月十八，张家屯后山的苹果树上。
　　......
　　己亥年八月初一，悬医阁。

　　周木云合上册子，缓缓道：“也就是说，如果你不追它，他就会一直在张家屯活动。”

　　黑无常垂着头，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那他看到我就跑，他一跑，我就追，结果一路追到这儿了。”

　　周木云轻叹道：“我们现在得去一趟张家屯，把这个邪祟送回去。”

　　柴星河伸手捞住周木云的手肘问道：“你方才从我的鲜血中取出的那枚黑曜石是什么？”周木云反问他：“昨晚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柴星河摇了摇头，他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周木云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对你没好处的。”

　　周木云神神秘秘，为人谦逊有礼，实在是无法将其与梦中的形象联系起来。

　　柴星河猛烈摇头，想要忘记自己错乱的记忆，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佯装掐住旁边雅琢的脖颈威胁他：“你喊我大人，你是谁？”

　　雅琢的泪水夺眶而出，撇着嘴道：“大人，我是您的坐下童子，雅琢啊。”

　　柴星河拿起茶桌上断裂的茶宠的螃蟹腿，指着黑无常问道：“那你又是我的谁？”

　　黑无常拜了三拜，喊道：“你是我的大哥！”

　　柴星河放开手，他还是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他叹了口气，起身背上书包就准备走，被雅琢拦在了楼梯口。

　　他问道：“大人，你要去哪？”柴星河觉得雅琢很可爱，拍着他的脸说：“我回学校上学啊。”

　　周木云伸出手拦在他的面前：“我恐怕你不能回去了。”

　　柴星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周木云说道：“你体内的邪王灵胎已经开始觉醒了，要不了几日，你就能完全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柴星河抱着书包：“你特么的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可以留下来打工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上学，你这算不算是拐带人口？”

　　“周禹彻会处理好一切，是我让他把你引到这里来的！”周木云气定神闲的说出这一句话，足以使柴星河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他问道。

　　周木云还是那句话：“你跟着我，一切都会知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柴星河将背包一扔，插着兜，伸脚踹翻了周木云的茶桌，茶盏茶杯碎了一地。

　　“跟你麻痹跟，你个初出茅庐的臭道士凭什么在这，跟我装逼。姓周的，老子告诉你，今天我就是要走，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说着柴星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窗户边，打开窗户，纵身一跃，摔到了不远处的香樟树上，他挂在树上，耳边都是聒噪的蝉鸣。

　　他回过神，在树上挣扎，被黑无常捞了上来。

　　周木云望着他若有所思，和雅琢对视了一眼，意味深远。

　　人生的走马灯在柴星河眼前快速旋转，隐约间好像看到了周木云的身影。

　　柴星河小时候有一次连夜高烧，白天嗜睡，有时候还胡言乱语。

　　他妈妈第二天带着他去了医院，可是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最后只开了一点感冒药回来吃。

　　隔壁的乡下奶奶告诉他，这是被“邪物”冲撞了，在家里烧一点儿艾叶熏一熏。

　　可是差点儿把柴星河熏中毒也没好。

　　柴星河的爸爸彼时在外当兵，没有回来，全家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妈妈的身上。柴星河染了这样的怪病，她也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了。

　　柴星河的妈妈没办法，只能打电话喊来了乡下的爷爷。

　　他的爷爷是一名赤脚医生，精通中医，略懂西医。柴星河爷爷把手放在了几处穴位上，波动感非常的明显，而他的额头，耳背等处并无青筋暴露。

　　断定可用鬼门十三针治疗之后，他爷爷找来一人，施展针法，第二天就没有再复发了。

　　此人正是周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