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是我》东山高卧

43、第 43 章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瞅了眼太宰治扔过来的红酒，心想你到底是在膈应谁？

　　中原中也自己倒也没传闻中奢侈，动辄要来瓶多少年的柏图斯，但太宰治这个逼人……

　　楼下便利店一百五十日元一瓶的红酒未免也太过分了！

　　七百五十毫升内容量、玻璃瓶、还有木头塞，一瓶醋都比这红酒贵——中原中也之前半夜买面包时瞳孔地震了一回，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玩意会被当做礼物送到手上。

　　从他成为港口黑手党干部以后还没人这样恶心过他。

　　他再一看太宰治，穿着沙色风衣的男人，人模狗样地立在那，鸢色的眼睛显着亮，倒是看着像个人，骨子里的冷漠和混账却显然多少年都不会变。

　　说实话他一直没搞懂太宰治这人在折腾什么，十五岁的太宰治满口都是森鸥外，十六到十八岁的太宰治满口都是织田作，叭叭叭地没完没了，规矩一点不守，懒散得要命。

　　行，毕竟森鸥外是他爹，而他除了偶尔和太宰治上上床，他忙得连织田作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然后正常出着差，下班回家刚给自己煮了锅面，一口没吃就接到部下电话。

　　——太宰治跑路了。

　　还被太宰治炸了辆爱车。

　　太宰治信誓旦旦他的青春是织田作之助，年轻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太宰治这人一惊艳就发神经到了现在。

　　中原中也费解地总结了一下太宰治描述中的织田作形象。

　　高岭之花、人淡如菊、清新典雅、柔情贤惠还很人.妻，总之非常清纯不做作，他匪夷所思了整整两年为什么太宰治这种逼人居然能碰瓷到这种白月光，但上次应酬又听坂口安吾描述，其实织田作也是太宰治的一款爹……

　　打住。

　　中原中也，不能再继续想了。

　　结果他的青春一半都是太宰治这个逼人。

　　中原中也随手把红酒找了个地搁着：“森先生在楼上，礼送完了赶紧走，不然一会芥川要回来。”

　　津岛修治顿了一下，语气冷了不少：“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来找他的？”

　　中原中也反问：“不然你来找我？就为了送我这破玩意？”

　　津岛修治脸上笑意不变：“破玩意？中也，十五岁还不认识面包的人是谁？哇——现在冲着我摆阔了，怎么，森先生又给你升职了？仔细想想中也你的爱好就是最一般人觉得生活质量高的爱好，红酒啊豪车啊什么的。”

　　津岛修治：“反而土狗起来了。”

　　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阴阳怪气早就习以为常，但他今天一提森鸥外，这人就像被踩了猫尾巴，又丧又烦，太宰治这人向来轻率，对己对人都一样，轻飘飘的万事不上心，现在肯定不正常。

　　是，你不土狗，你爹的大别墅住腻味了你跑去住集装箱，好好的海鲜不吃非要买蟹肉罐头，一个罐头一万五，现在还像个小白脸似的整天刷他的卡。

　　太时髦了，他自然比不上太宰治。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动了动嘴唇，最后特别复杂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

　　津岛修治：“……你倒也不必如此。”

　　气氛越来越让人窒息，门口的黑西装部下只看见这两个前散伙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彼此，其实两个当事人一个比一个心不在焉，最后中原中也率先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人，那瓶红酒他很给太宰治面子，拿走准备回去再丢。

　　津岛修治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又瞥见门口恨不得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前部下，嗤笑了声。

　　他垂下眼睛，走进电梯间，熟门熟路地按下顶层按钮，见着中原中也他发热的头脑降温了点，青年漠然地盯着前方的景色一路向下，玻璃倒影出他冷漠的脸，看着不太好看，他又扯了下唇角，看起来好点了。

　　他看那个缩小版自己特别不顺眼，尤其一想到那家伙可能哪天一脸柔弱地倒在织田作家门口碰瓷，不爽程度顿时能翻倍。

　　他的一些爱情是被他折腾没了，当时他觉得港口黑手党是个好地方，信了森鸥外的鬼话，把港口黑手党介绍给织田作，自始至终，织田作都是因为他的邀请才加入这个组织，他仗着森鸥外的偏爱向来有恃无恐，一直到男人向他展示那张异能开业许可证——

　　他恍然想起许多年前就认清的事实。

　　森鸥外从来都拎得清。

　　森鸥外还是偏爱他，仅此而已，也仅仅是他。

　　电梯门缓缓打开，津岛修治拎着红酒不紧不慢地往首领办公室走，眼神也是温和的，只不过光影闪动间会偶尔露出点锋利的神情。

　　办公室附近一点安保都没有。

　　津岛修治挑了下眉，首领办公室的门也是复古款，他握紧把手前心思忽然一动，从风衣内兜摸了把枪出来在手上转了两圈，旁边是他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走廊，纯白的光被玫瑰花窗切割得细细碎碎。

　　他眨了下眼，举起枪，推开门。

　　津岛修治声音里全是漫不经心的逗趣：“森先生，这么疏忽可不好……噢。”

　　“看来我打扰你们了？”

　　他为此特意来一趟的闹心玩意听见声音抬头朝他瞥了一眼，太宰治还处于一场舒服性.爱后的懒散期，他跨坐在森鸥外身上，窝在他怀里，那条品味极差的红围巾被他扯过来蒙住大半张脸，少年的鸢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很想休息好了再来一回——

　　——津岛修治笑了笑。

　　“森先生，您真不怕我杀了你？”

　　太宰治压根没想到事情会一路转折到这种奇怪方向，津岛修治是个什么玩意他心里有数，这动的哪门子怒？森先生总不能是他的一些爱情？他动了动脑袋，要从围巾里钻出来，津岛修治俯下身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轻柔，似乎在感叹。

　　“你真是长本事了。”

　　太宰治愣了愣。

　　哪怕他从小在森鸥外那里没吃过半点苦头，可察言观色依旧是他的天赋，现在津岛修治脸上浮现的那个微笑让他太有既视感——太森鸥外了，几乎和他熟悉的那个森鸥外一模一样，压不住的戾气都要从眼里溢出来，眼睛比平时微微睁大了一点，唇角的弧度精准而又冰冷。

　　精髓就是发疯的时候做好表情管理，这样大家会觉得你相当深不可测。

　　他脱口而出：“你这发的什么疯？”

　　津岛修治没理太宰治，语气相当谐谑，枪口玩笑似的指向森鸥外：“森先生现在还搞起代餐了，您真相信我不会杀了你。”

　　森鸥外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津岛修治不喜欢和森鸥外绷着硌着，和其他人不同，冲着森鸥外装模作样是最无意义的做法，他以前演够了，现在懒得再演，四年前的那把火又一次在心底烧起来。

　　想让森先生烧起来，想让港口黑手党烧起来。

　　他吻了吻少年的唇，又调情似的轻轻咬了一下，太宰治嗅到津岛修治袖口还有一丝泥土的潮气，今天横滨下了雨，让他想起以前在公馆的日子，花园里的水汽顺着玻璃窗一点一点沁进来，朦朦胧胧的。

　　津岛修治直起身体，电光火石之间脑海掠过无数质问，但那些质问说出来都是仗着偏爱，都太过有恃无恐，他讨厌不体面，更讨厌在森鸥外面前不体面。

　　森鸥外一看津岛修治就知道他养大的小孩很不高兴，很是烦躁。

　　但他的确懒得哄。

　　森鸥外当然不至于不清醒到拿同位体去代餐津岛修治，他不去评价津岛修治稀里糊涂的人生，并不代表他对此真的毫无看法。

　　森鸥外以前堪称败兴地反思了自己的失败教育，可就算太宰治灰头土脸犹如一只脏狗，他也不可能放任这孩子抱着石头沉入深海。

　　森鸥外从来专断，看似给了无数选择，其实从未给过选择。

　　“这点区别我还能分得清。”森鸥外坦然地说，又拿起桌上的雪茄，用雪茄钳剪短一头：“我们都知道当时的情况并不完全是我做的决定，你现在过得也很好，比当时更好。”

　　“而我的确希望你能更好。”他从容地说。

　　这句话让津岛修治彻底丧失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

　　非常好笑。

　　十八岁之后津岛修治就不喜欢再来港口黑手党，他一度看见那五栋大楼就开始憎恶，织田作的结局是他交付信任的后果，他们真正又有交集是敦入社之后——

　　和港口黑手党合作的主意，中岛敦都能想出，太宰治难道想不出？

　　习惯被偏爱，就自然认为这种待遇是天经地义。

　　于是森鸥外一定要他认清的时候就显得格外难堪。

　　他真不想再见森鸥外。

　　偏爱是真的，一些爱情是真的，伏击也是真的，被火烧过的人会下意识远离热源，哪怕森鸥外再给他的糖再甜蜜，也抵不过以前被烧伤的疼痛，难堪而又不体面，但他偶尔又会想，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男人鼻梁高挺，安然地靠着那张气派的红丝绒椅，深紫色的眼睛照例，衬衣袖口微微挽起一些，手指修长，这人比以前更深了。

　　津岛修治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只应激的猫。

　　他连送礼阴阳怪气森鸥外的心思都消失不见，这人爱偏爱谁就偏爱谁。

　　“谢谢。”津岛修治客客气气地接了话：“那我还有事。”

　　森鸥外点了点头，和颜悦色，语调柔和：“外面下雨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

　　津岛修治拎着手提袋慢悠悠地晃出了门，他晃晃荡荡地走过镶嵌玫瑰花窗的走廊，又眯起眼朝外面看了看，手里的红酒拎着很重，他在玻璃窗前站定，想了想，摸出老式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中原中也刚接通电话，津岛修治在另一边笑了一声，劈头盖脸一句没头没尾的疑问句。

　　“你那异父异母的哥在吗？”

　　下章写个很缺德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