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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积翠丹台空集凤 ...

  •   叶下珠退伍回家,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月家的女儿在河边洗衣服,那葱白玉手浸在清澈的水中,叶下珠整个心就痒痒了,随着晃动不停的水波一圈圈扩散。他站在石桥上看着,虽是居高临下,只能看到如丝的黑发和弯月一截的玉颈,却看得心旌荡漾,丢了魂魄,一时寸步难移,呆上半晌。那女人原本一心一意洗着衣服,无意间看到水中晃着一张男人脸面,也就抬头看,看到了叶下珠,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看,心里一紧张,顿时霞烧玉颊,连忙低下头不作理会。叶下珠见她抬头张看,如此清爽如花的玉容,不觉精神又是一爽,嘴巴就抿紧,心咚咚而跳。
      叶下珠一切看在眼里,仰慕之情渐浓,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终耐不住,就挪腾七爷到月家提亲。那月家是个破落户,成份很差,是大地主,所以在村中老抬不起头。现在见叶家是贫农成份,又见叶下珠长得高大英俊,还是当兵的,自是万分高兴,连忙把女儿嫁了过来。就这样,五六年光景,叶下珠和月氏生养了四个男孩。这次月氏又怀孕了,已身任大队长的叶下珠希望妻子生个女儿来,有儿有女才叫好啊。
      过了年,天气一天天转暖。梅花开得正旺,已是阳春三月,天却偏偏下起雪来。北方称之谓梅花雪。梅花雪罢,冬天就过去了,天气渐渐热火起来。月氏这天晚上临产,叶下珠连忙把婶子喊过来接生。
      叶下珠的老父亲与四个孙儿在厅堂里玩耍,听着儿媳的喊叫声,心中感到腻烦,不觉骂了一句:“嚎什么,杀猪一样!”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来,随之旋风在院中盘旋起来。院中几树梅花正怒放,花便被风卷下无数。老人心疼那梅花,想到七八月梅子熟了不知该怎样喜煞几个孙儿。
      那风在梅树间旋了一阵,携着梅花瓣向屋中吹来。老人赶紧对着旋风吐口水。北方人迷信,认为旋风是风妖,害怕人的口水。那旋风来得急,老人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着,起身想躲开,不料被脚旁的小孙儿绊了一下,就摔倒在地。几个孙子不懂事,上来拉爷爷,却拉不动。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响亮的哭声,月氏生下女儿来。几个小孩儿不知怎回事,跟着号啕大哭起来,房间一下子热闹起来。
      “大侄子,是女儿,这下可依了你的意。”接生的八婶把孩子拉出,直接看了下身,顿时眉开眼笑,用热水擦洗了婴儿,又包裹好了,顾不上对侄媳妇说宽慰话,就兴冲冲地出来对着院外的叶下珠喊了起来。
      叶下珠一人站在院外,听着妻子在里面尖叫,他沉不住气,就在院外默默地祷告,徘徊在几棵梅树之间,旋风裹来,他也不甚在意。现听到八婶说是女儿,不觉心花怒放,也忘了忌讳,立即燃放了早准备好的自制鞭炮,北方除节日外晚上一般不放鞭炮,放鞭炮意味家中有丧事。
      八婶看着烟花散尽,便拉过叶下珠。
      “你这个女儿会不简单的,据我看会是花仙投胎。”说着拿了一片梅花放到叶下珠的手中。
      “这是什么?”天黑,叶下珠看不清八婶给的是什么。
      “花瓣,孙女生下来额头上就贴了这片花瓣。”这当然是八婶玄乎了。当时她剪了脐带,正准备给婴儿擦身,风旋舞进来,她人被风吹迷了眼,再睁眼就见婴儿脸上贴了一片梅花,心中不觉诧异。人就连忙出来,见叶家老爷子倒在地上也不曾在意。
      “别瞎说,八婶这是什么年代,那里有什么神仙?”叶下珠喜欢在心里,面上却掩藏着兴奋。
      八婶还是感到玄乎。“信不信由你,我可是看好这个孙女了,你看她哭声那嘹亮劲,将来自不该简单。”
      叶下珠不理会婶子,笑嘻嘻向卧房奔去,刚进堂屋,看到父亲躺在房里,几个孩子哭成一团,人大吃一惊,俯身拉父亲,老人早无气了。

      第二天,村里人都知道叶下珠生个女儿却死了父亲。
      “这个女孩命硬,生下来就剋死了爷爷,将来一定不简单,听说是梅花仙子投胎呢。”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一年,叶家满院的梅树都没有结果,其中那棵最大的梅树长出的新芽渐渐枯萎,待到夏天,叶下珠确信那棵树死了,心中也不觉感到诧异。村里的闲言碎语多了,叶下珠心中厌烦,又恰逢破四旧,为了不给人落下口舌,叶下珠虽希望女儿是神仙托生,但也不希望传得太神奇,就把那棵梅树砍了。那梅树枝干还没干透,砍断后,根部流出很多汁液来,招来许多蚂蚁,蚂蚁们为了争夺甜的汁液,几班人马打斗,死了无数。叶下珠只好和了稀泥埋了根,蚂蚁们才散去。
      不久,叶家的梅树也被收为共有,那些梅树每年枝叶茂盛,但花疏落可数;村中的梅树也一样,挂果了了,而且迟迟不熟,到了九月树叶变黄发枯飘落,果子还是青的,调皮小孩子摘下啃吃,无不说苦涩如青柿子。
      月竹梅在父母兄长们疼爱下,过得无忧无虑,逐渐出落得婷婷玉立,落落大方。十八岁时候,她三个哥哥都去上大学了,她高中毕业,成绩优秀,但那时已经取消高考多年。村中推荐上大学只有两个名额,叶下珠推荐四儿子去上大学,另个名额只好给了别家。就这样月竹梅赋闲在家,心中老大不愿意,但也没说什么。后来村里就让她看管梅园、梅园。这活很轻巧,人又是给四老爷打下手,还能偷吃梅子,又能挣点公分,月竹梅也就干得高兴。说也奇怪,第二年村中不仅梅花开得旺,就连多年歇枝的梅树也开了花,而且花朵格外大,好像蕴育多年,终于云开日现,显得格外鲜艳,格外美丽。
      也就在这一年,村里来了一个被下放劳动改造的干部,是叶下珠在部队老首长的儿子。他叫石斛,三十多岁,人长得高大匀称,仪表堂堂,虽然一副黑框眼镜下明眸之间隐着忧伤,整个人还是给人仪容俊违的感觉。另是读书人,打扮虽然朴素,看上去文弱瘦气。村里人对城市人都莫名的尊重,又见是个戴眼镜的读书人,都很喜欢。叶下珠知道他吃不了什么苦,有意让他到村间课堂教书,可是支部书记说是下放的,估计成分不好,不能做这为人师表的事情,叶下珠只好罢了,着他去放羊。
      那晚,叶下珠与支部书记两人闲聊,说到了石斛。
      “这人犯了什么事,听说在省城是个大官哩?”支部书记问了一句,旱烟吸得滋滋响,烟袋锅闪着火花一明一暗。
      “是吗?这倒没听说。”叶下珠故装惊讶,装着糊涂。石斛一下放下来,省城的战友就捎信说了前因,要他多担待。
      “他父亲也栽了,死到牢里去了。”支部书记自是花了心思,把前因后果打听了清楚,说话时有意压低了声音。
      月竹梅那时躲在角落里,爬伏在凳子上,臂肘支撑在桌子上,像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一样拿了一根针在挑灯花。那些年,乡下缺煤油,用柴油点油灯,只烧一会,便在灯芯上结了灯花。只有挑了灯花,灯火才会旺,房间也就在瞬间一亮,把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黑黝黝的。
      叶下珠一时不语,想起当年爱护自己的老首长,心中不觉一酸。
      “这不,老子一死,儿子就下台,落个树倒猢狲散。”老支部书记巴咂着嘴,几缕烟就吐了出来。
      “算了,城里人都是细皮嫩肉,放羊也委屈他了。”叶下珠轻描淡写地一句。
      “是啊,到了我们穷山沟,有的他受的了。还听说他现在妻离子散,够痛心了。”老书记附和了一句。乡下人都一个好心眼,不觉都同情起石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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