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仙之枷锁》五车五

5、五、惜未移赠报有明

　　第二天，村中的羊群出来吃草，上百只羊白花花地滚出来，一下子就挤满路面。石斛一耸一耸地像被阉割的马驹一样跟在羊群后面，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手里的羊鞭子缠绕在一起，整个人像没了魂魄一样。路过梅园时，月竹梅人站在门口，看着落在后面的石斛，看了好一会，有点看不过，总不会孬种成这个样子吧。想着，就冲着村中的羊倌喊道：
　　“三丫子，把羊感赶到园里来，这里的草太旺了，都吃了果树的养分了。”
　　三丫子歪头斜看一眼月竹梅，继续晃着羊鞭，在空中打着响哨赶着羊走，随口调皮地说道：“我才不去呢，叶大姐，你这是害我呀，羊进了园子，四老爷不打死我才怪。”
　　“不碍事，有我在。”月竹梅说着冲上前牵了羊角涂得殷红的头羊往园子里进。
　　那头羊一股蛮劲，那里由她，头一低一副抵人的姿势。月竹梅气恼了，照着羊脑袋拍了几下，口上骂道：“奶奶的，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个畜生。”骂着，就一股野劲把羊拉进园子，随后撒手，再照着头羊的屁股踹了一脚。群羊见头羊进了园子，都慢条斯理往园子里钻。三丫子拦也拦不住，冲着跟在后面的石斛喊道：“城里人，快来帮忙。”
　　石斛这才抬头看了看，随后似跑未跑往前走，可是没几步又慢了下来，只是往这边看着。一个姑娘挑着两个辫子，斜对着他，守在园子的门口，好像手上有灰一样双手互相拍拉着，嘴巴还在嘟囔着什么。石斛不知道怎么回事，见羊都往园子里钻，而三丫子似乎要拦羊进去，可是看到羊开始像潮水一样往里面拥，他就不上前。三丫子拦不住，也只好任由它们了。一群羊看到鲜美的青草，岂不撒欢，不一会都挤进了梅园。那园中草可没膝盖，群羊埋头大吃起来。
　　“月大姐，一会四老爷骂了，你可要替我兜着。”三丫子装着气愤的样子，心里看到园子里草长得茂盛，也傻了眼地高兴。
　　“兜你个头，不就是骂你，还能吃了你。”月竹梅对三丫子一点也不客气，随后不再理他。
　　站在门口的月竹梅瞧量着跟在后面的石斛，只见他高大消瘦，脸虽白皙却没什么血丝，而且胡茬稀落，两目无神，一副病秧子模样，心里不觉有些扫兴。月竹梅没见过大城市的人，而今见了倍感失望，既没有村中小伙生龙活虎、神采飞扬，也没有他们壮实憨厚、一股粗蛮。人便扭头与三丫子一搭没一搭的说起闲话，不再看石斛，心中念叨城中人咋是这个熊样。
　　石斛哪里能兴奋起来，由副市长一下子打倒在地，随后刑讯逼供几个月，把人折磨得骨头散架，人不人鬼不鬼，还闹得家破人散。若不是父亲的战友出面求情，也会像父亲一样死到牢里去了。
　　石斛一直跟在羊群后面，跟着羊群要进园子，听到月竹梅跟三丫子有一拉没一拉说话，才意识过来，人不知道该不该进院子。但见三丫子抱着羊鞭坐蜷在门口，也就不进园子，呆在三丫子身边瞧量着。此时近了，可以把月竹梅看得一清二楚，虽是侧面轮廓，心中还是感到她的美丽非凡。但见脸部线条圆润舒畅地下拉，合上如绫缎的黝黑秀发线条，显得优雅曼妙，自有一种天然的难以言述的神韵。还有那细白如雪的玉颈，显得修长纤洁，在阳光下散着柔和光泽。石斛心间涌起难言的滋味，好久没有这样看一个女人，她该是天生丽质，随即他想起了妻子，顿时心间万般感触，不觉间叹口气，心灰意懒，脸上因看到月竹梅而浮现的一丝神光一闪而过。
　　因为距离近，月竹梅显然听到石斛的叹息，就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石斛看着自己，又看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一丝不安，便对着石斛微微一笑。
　　“喂，放羊的，天气可好啊。”她冲着他喊了一句，嘴角露出一丝颇为得意的盈盈浅笑。
　　石斛此时眼睛已经进了梅园，看着群羊撒欢，心中更感惶然。听月竹梅对他喊，就又扭过头来，无神地看一眼，眼睛随即一亮。果是清雅如仙，清瘦的玉容于清丽中带着青春朝气，显得楚楚动人。嘴角将起渐失的笑容带着少女的娇憨神态，却又显出几分不羁的骄傲。石斛脸上不觉又是神光一现，苍白的脸上竟有了血色。
　　“听到没有啊。”月竹梅又喊道，也注意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如此，倒也有几分神气。
　　她的声音甜润如天籁，隐含一股怨气。石斛顿时醒过来，心如止水，冲着她憨憨一笑，随后迟钝地抬头，放眼四周，一副魂不守体的样子。天空果然是那样的明净，几片白云悠然地飘着。清淡的香风，柔和的阳光，摇动的树影，石斛好久没有注意这些了，有些莫名地感动，随后倍觉怅然。
　　月竹梅却在他一笑间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齿。还好，笑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这些羊真可爱！”他说，就那样蓦然的看着园子里四散的羊吃草。
　　月竹梅一迟疑，随后噗哧笑了，感到城里人也就这样，没比乡下人多胳膊少腿，看上去倒是少了心眼。这些羊真可爱，亏你说得出。人就不理他，扭头对三丫子说：“三丫子，等羊吃饱了，就尽早赶出去，把园门给我关上。”说着就走了过去。
　　刚走了不远，人又扭头冲着三丫子喊道：“三丫子，树上的青果要是少了一颗，当心我要了你的脑袋。”随后悠然离去。
　　石斛看着月竹梅的背影，呆了一会，就这乡下朴素的衣衫，竟然也能穿出这样的优美，心湖中浮出难言的美感。
　　待月竹梅背影消失在村间的树荫间，他才扭头。三丫子已经进了果园，拿着羊鞭子正在敲打树上核梅大的青果。他也就侧身转进园子，走到一棵梅子树下，抬头看树上七零八落的青果。他心在颤抖，感到心中有东西就像梅子一样七上八下。他淌了眼泪，扶了一棵梅树良久无语。一只羊一路啃食着青草，晃到他身边，还拿羊角在他腿上蹭了蹭，随后又继续啃食起来，草在它嘴巴下嘣嘣作响。
　　“来，城里人，给你尝个鲜。”三丫子敲下好几个青梅子，顺手给石斛扔过来。
　　石斛伸手一接一个准。见三丫子拿手擦了擦青果，就咬吃起来。他也就跟着拿手擦了青果，也咬了一口，酸涩得牙就要掉了。
　　“喂，你怎么哭了？”三丫子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石斛这才感觉到脸上下拉的泪痕，连忙拿袖子擦了，掩饰地说道：“都是梅子酸的了。”
　　三丫子地无邪地笑了，不再理他，继续大口地啃食梅子，啃食了几个，也被酸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