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会》阿啾哒

3、见鬼

　　走廊昏黄的灯光从敞开的门扉洒进来，隐隐照亮一小片空地。

　　龙鸣望着那扇洞开的房门，表情充满困惑。

　　她明明记得门是从外面上了锁的，之前她摇晃门扉时，还能听到有锁链晃动的金属碰撞声，这才不得不放弃破门，转而决定暂时在屋子里待一晚。

　　不过既然门都开了，再不回房睡觉岂不是犯傻。龙鸣素来是个实干派，当下就这么单手插在衣袋里，毫无心理障碍地步出房门。

　　在她离开后不久，楼道那端再次传来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喁喁的低语。

　　“嘉婼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小助理哭丧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跟在周嘉婼身后，她手里提着个黑色袋子，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她们今晚干的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们会把那个养女哄到摄影棚锁上一夜，一个小姑娘半夜三更被困，肯定会吓得惊慌失措，为此几个人特意在外面等了许久，然而房间里却安安静静，预想中的哭喊、求救完全没有发生。

　　反倒是她们几人因为蹲在冷飕飕的楼道里，被不知从哪里钻出的阴风吹得后颈直发凉，最后周嘉婼一跺脚，决定加大火力，亲自装鬼吓唬龙鸣。

　　她们从楼下道具房里找出几张面具和假发，又重新返回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走到楼梯口，一股阴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空气中仿佛含着某种陈腐的气味，这股气味隐隐带着些阴森的气氛，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但周嘉婼压根顾不上在乎这些，她正忙着让小助理打开袋子，从中掏出一张硅胶制成的鬼脸面具，率先戴在自己头上。

　　“我们走到房门口，从玻璃那边去吓唬她。”她抬手指着尽头的房间，低声吩咐道。

　　面具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胶皮味，令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因为视线被挡住少许，让原本就昏暗的走廊顿时显得更加朦胧起来。

　　刚才...楼道里的灯光有这么暗吗？

　　周嘉婼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眼前那扇门。

　　这一眼之下，她浑身的汗毛就像是炸开般，争先恐后地竖了起来。

　　明明被锁链从外面牢牢锁住的房门此刻早已打开，灯光斜斜地映在地上，勾勒出一个黑黝黝的细长影子，无数条触手般的黑须正萦绕在它周围。

　　理智告诉她，那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必须尽快后退。但是身体却像被什么东西绑住般，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双脚牢牢钉在地板上，任凭怎么挣扎都动不了。

　　“噗通”一声，她身后的小助理已经倒下了。

　　周嘉婼吓得简直魂飞魄散，牙齿剧烈地战栗着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想要闭眼目光却不受控制盯着那道影子，眼睁睁看它延伸得越来越长，马上就要碰触到自己的脚尖......

　　在极度惊恐之中，她两眼一黑也跟着朝后倒去。

　　......

　　翌日是个大晴天。

　　但剧组的气氛却并不怎么晴朗，龙鸣起床后照例前往拍摄现场，一路上看到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往B棚走，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你没接到通知吗？”迎面遇上那位名叫晴晴的小化妆师，对方显得很有些意外，“...听说昨晚嘉婼姐和她助理不知怎么晕倒在B棚了，救护车连夜把她们送去医院，导演临时决定今天戏份暂停，原地休整一天。”

　　龙鸣确实没接到通知，她作为临时被调来的群演，自然不会有什么助理帮忙打点，在《惊魂》剧组的一应事务都被暂时挂在周嘉婼的经纪人慧姐名下。

　　慧姐忙着操心周嘉婼，不记得通知她也正常，至于周嘉婼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B棚......龙鸣就不得而知了，总不可能是在骗完自己后，又良心发现了吧？

　　于是她泰然自若地摇摇头：“那我们岂不是正好休息一天？”

　　晴晴愕然：“...额，你只有关注到这点吗？我刚才说周嘉婼半夜晕倒在摄影棚欸......这怎么听都像是‘那个东西’又跑出来捣乱了吧？”

　　她心里再度浮现一股景仰之情，看来龙小姐不光会打架，她连鬼都完全不害怕！

　　“她当然不关心嘉婼的死活，因为根本就是她害的！”

　　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插进来，厉声控诉道：“龙鸣，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慧姐是真要气炸了。

　　作为皇星娱乐的大经纪，周嘉婼是她最寄予厚望的艺人之一，作为新晋小花，她家境优越且长相美貌，在年轻粉丝群中人气很高。

　　这次为了《惊魂》的拍摄，慧姐甚至专门放下其他工作陪在剧组，就是希望她能在大荧幕一炮而红，却不想拍摄还未过半，就遭遇这种意外。

　　她刚从医院回来，先一步醒来的小助理看起来晕乎乎不太清醒，只记得她们昨晚约龙鸣去摄影棚对戏，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就晕过去了。仅凭这句话慧姐心中便认定，这件事跟那位狡猾养女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她冷了脸：“...识相的话，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剧组。”

　　龙鸣愣了一下：“凭什么？”

　　如果是三天前她或许还能答应，但现在自己的戏份都拍了快一半，被赶走的话片酬想必就拿不到了。

　　“凭我徐子慧一句话！”慧姐见她不动，拧眉道，“嘉婼现在就因为你，躺在医院里一直没醒，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替她清理掉你这个祸患！”

　　她声音很大，一幅咄咄逼人的傲然姿态，旁边的小化妆师晴晴有点害怕，却也小声帮着分辩道：“无凭无据的，你怎么就能断定是龙小姐害人啊......也许，也许嘉婼小姐是被......”

　　“难道你想说我们嘉婼被鬼缠上了？”慧姐哪里听得进去这种话，语气强硬地说道，“别人尚且不论，嘉婼是什么人？她可是海城首席道门世家的大小姐，与其说有鬼敢近她身，我更相信这是人祸！”

　　龙鸣抬起手，将还想帮她说话的晴晴挡在身后，她目光坦然、耐着性子解释道：“昨晚嘉婼确实约我去过影棚，但是等了很久她也没来，我就回房间休息了，至于为什么后来她会在那里晕倒，我真的不清楚。”

　　慧姐从鼻子里发出冷哼：“巧言令色，我是真没料到，嘉婼那么好心好意带你进组，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恩将仇报......”

　　她懒得再多说废话，挥手叫来两名剧组工作人员，吩咐他们跟龙鸣去收拾东西，就要直接赶她出组。

　　晴晴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慌得一直拽龙鸣的袖子：“...龙小姐，你快解释呀！”

　　“不用解释，我不信她。”慧姐倨傲地抬起下巴，“嘉婼的助理是她到过现场的人证，她要是觉得自己无辜，大可以问问还有谁能证明她的确没有害人？”

　　这句话说得十分无理，当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哪会有其他人无缘无故再往摄影棚跑呢？

　　“等等。”

　　身后，忽然有个女声轻轻响起，音色带着点淡漠，细听又似乎有几分温柔。

　　“或许，我可以替这位小姐做个证。”

　　通道那头过来几个人影，为首的女人身姿玲珑，穿着件样式古朴的白色大袖衫，高领盘扣，肌肤在白衣中衬托愈显冷白，仿佛久不见天日的精细玉器。

　　她个子不算高挑，却自有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气质，慧姐留意到在她身边站着的正是吴导，一向习惯腆胸凸肚的大导演此时微微躬着身，表情十分恭敬。

　　“徐小姐，这件事恐怕有些误会，”吴导接过话，视线先在龙鸣那张俏脸不经意般扫过，这才说道，“有沈会长亲自作保，想必你可以放心。”

　　慧姐愣了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吴导口中的名字是谁。

　　她脸上的表情瞬息变化，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采，身子也不由自主弯下去一点：“失敬了，原来您就是那位...那位沈会长吗？没想到竟能有幸见到您......”

　　海城自古便是风水宝地，传承至今依然屹立着五大道门世家，这其中又以白事会的会长沈清慈为尊，传闻沈会长眼通阴阳，身行两界，被无数达官贵人奉为座上宾，绝不是她一个经纪人可以轻易怠慢的对象。

　　“不必客气，”沈清慈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来，只是因为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慧姐笑容一滞，却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明白明白，既然您说这是误会，我自然相信，刚才是我关心情切，这才冲动了。”

　　看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一旁的龙鸣眨了眨眼，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人，一阵软风恰好拂过，她鼻息间再度嗅到那股熟悉的檀香气，清浅柔和，缭绕着几缕淡淡的薄荷香。

　　这个香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