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会》阿啾哒

2、招魂

　　有个东西在房间里。

　　虽然看不见它，但是，它确实就存在于某个地方。

　　是她的召唤......终于成功了吗？

　　室内一片昏暗，一双穿着制服鞋袜的腿出现在光晕中，视线继续上移，那是个穿校服裙的纤细身影，身影缓缓向前，径直走到玻璃窗前才停下脚步。

　　她定定地望着玻璃窗，唇角溢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夜灯的光倒映在窗户上，照着女孩清秀的脸，她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发生，只见一股股血液突然顺着玻璃淌下来，将那张脸牢牢盖住，变成一片刺眼的鲜红！

　　死一般的寂静中，女孩仿佛对眼前的异变毫无察觉，她紧紧盯着那扇窗，鲜红的唇角弯曲着、战栗着，像是竭力在忍耐着自己的喜悦，突然，她眼中迸射出光芒，微笑着说道：“...找到你了。”

　　“Cut！很好，一条过没问题了。”

　　导演的声音打破寂静，刚才还充满紧张的空气顿时又解冻般活跃起来，有人拉开紧密的帘幕，让漆黑的房间洒入光线，紧接着又有道具组人员上前，开始忙着清理窗户上那片假血。

　　这是龙鸣所饰演“厉鬼”的第三场戏，也正是前一位演员发生意外前拍摄的戏份，不知是不是为了慎重起见，这场戏不但被特意延后几天，拍摄时间也挪到了阳气最足的正午。

　　而龙鸣的拍摄完成得十分出色，当吴导那句“一条过”宣布之后，她明显感觉到有好几道惊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熟视无睹地走到一旁，之前那个小化妆师立即小跑上前，她脸上泛着红晕，冲龙鸣激动地比了个大拇指。

　　“你演得真好！”她叽叽喳喳夸赞道，“尤其是最后那个表情，就像真看见了鬼似的...我就站在布景房外面看着，鸡皮疙瘩也还是吓得掉了一地......”

　　她边说着，边转身去拖早已准备好的折叠椅：“我刚听导演说下一场要给你个特写镜头，我们赶紧来补补妆......”

　　没等她说完，就感觉手臂被拖拽着往后一沉，有个穿黑T恤的男人走过来，劈手夺下了那张椅子。

　　“喂，这是我的！”小化妆师一愣，“你怎么随便抢别人东西？”

　　黑T恤态度十分倨傲，闻言冷哼道：“临时工吵什么吵，没看我们嘉婼还站着吗？我给她搬的。”

　　“那你也不能上手就抢吧？”小化妆师有些生气，“休息室里明明还有那么多，这把是我特意搬过来要用的......”

　　“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既然知道休息室有凳子，你再去搬一把不就好了？”看女孩还想阻拦，黑T恤嗤笑道，“区区一个临演，还要跟女主角争东西不成？”

　　他说完提起椅子就想走，不料肩膀骤然传来一阵麻痹感，不由自主就松了手。

　　龙鸣的身影出现在黑T恤身后，她一只手轻飘飘般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则接住掉落的折叠椅，不紧不慢拎在手边。

　　黑T恤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抢，然而变故再次发生，眼前的少女手腕一翻，动作快得他都没怎么看清，就被反按住手臂扣在墙边。

　　“休息室里那么多椅子，你可以再去搬一把。”龙鸣单手摁着他，抬了抬下巴，“废话不要那么多。”

　　被扣住的手臂钻心般痛楚，黑T恤额上冷汗直冒，不得不咬紧牙关，飞快地点了点头。

　　龙鸣这才松开手，将那把失而复得的折叠椅拖到角落处，坐上去，转头召唤还愣在原地的小化妆师道：“不是说要补妆？”

　　小化妆师看得目瞪口呆，闻言反应了几秒，这才小兔子般蹦跶上前，嘴唇张了张，小声感叹道：“哇...你、你之前...是专门演武侠片的吧？刚才那个...太厉害了！”

　　居然能用一只手就把比自己高大半头的黑T恤肌肉男拍到墙边，简直是帅得没边。

　　小化妆师激动得星星眼，另一边等待的经纪人慧姐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她看着吭哧吭哧跑来的助理，蹙眉道：“怎么搞的？让你搬把椅子半天回不来，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慧姐，不是我的错，”被大经纪劈头盖脸的训斥让黑T恤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解释道，“本来我早就拿到椅子了，结果龙小姐她非要抢过去，我只好去楼下休息室搬......”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描述一遍，并故意略过是自己先动手这一点。

　　经纪人听到龙鸣的名字就觉得心烦：“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抢我们嘉婼的东西......”

　　正说话间，换好戏服的周嘉婼笑意盈盈地走过来，见经纪人神色不虞便道：“谁惹慧姐不高兴了？”

　　经纪人努努嘴：“光是惹我生气倒没什么，我是替你不值。你好心好意提携的人，恐怕已经蹬鼻子上脸了。...不就是得了吴导一句夸，居然就敢没大没小抢你的东西，你可要小心，别养出个白眼狼来。”

　　周嘉婼脸色笑意不变，垂在裙裾旁的手指却没忍住微微动了动。

　　她倒是小看了这个私生女。

　　虽然慧姐他们都以为龙鸣是撞大运才会被周家收养，而她自己却心知肚明，所谓养女分明就是父亲与别的女人苟合诞下的私生女，顾忌着家族名誉，这才对外宣称是养女。

　　一想到这点周嘉婼就觉得胸口宛如堵着团郁气，在发现龙鸣竟然在新洲影视城当群演时，她心念一转就将人弄到了自己的剧组，打算借着工作便利好好“爱护”一番这个私生女。

　　然而没想到......这个卑贱的女人居然不声不响扛住了压力，还意外受到吴导的关注，周嘉婼不甘地咬住嘴唇，眸中闪过几丝晦暗难明的光彩。

　　......

　　“现在？”

　　龙鸣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小助理，用怀疑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去对戏？”

　　小助理跟她视线对上，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这才说道：“就是现在，嘉婼姐很重视明天的对手戏，怕你这个新人表现不好，特地让我来叫你去对戏的。你问东问西的，该不会是想拒绝吧？”

　　看着墙上时钟那个明晃晃的“23:00”，龙鸣陷入沉默。这个时间叫她去对戏，傻子都能猜到不会是好事，但她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不让周嘉婼出气，明天正式拍摄时肯定又要被找麻烦，虽然并不想跟这位大小姐打交道，但马上又到月底还钱的日子了，她实在是很需要这份片酬。

　　见她点头，小助理冷淡地转过身，她带着龙鸣兜兜转转，一路来到白天拍摄时的B摄影棚区域，这栋两层高的建筑物被搭建成影片中的学校场景，顺着阶梯一路往上，她们走到了二楼的走廊深处。

　　“嘉婼姐就在那边等你。”

　　深夜的摄影棚里寂静无声，一盏昏黄的壁灯可能是短路了，不时跳动发出频闪，让小助理心里有些发毛。她想起周嘉婼的叮嘱，快速伸手指了指约好的那间房，示意龙鸣自己进去。

　　龙鸣垂眸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过去。

　　就在她走进房间的瞬间，耳边听到一声轻微的“咯啦”声，紧接着，刚才还向外敞开的房门迅速合拢，从外面被锁住了。

　　原来是这么个计划啊。

　　听着门外脚步声“噔噔”跑远的回音，龙鸣颇有些无可奈何。她被锁进了一间道具房中，黑洞洞的房间比起白天时似乎显得多了些狰狞，墙上的假窗反射出一点幽暗的光，就像是等待着吞噬生命的慑人巨口。

　　龙鸣在门边用力推了推，只听到一阵链条“哗啦啦”的响声，在这片阴恻恻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考虑到强行拆门可能会产生的后果，她蹙蹙眉，果断放弃这个方案。

　　既然暂时出不去，那就只能等待了。

　　她环视四周，从角落里找到一把靠背椅，她将椅子拖到面前坐下，索性就这样阖着眼靠在墙边休息起来。

　　空气再度变得沉寂。

　　风从门缝中吹过，发出如同呜咽般的细响，而就在这时，墙边那两扇作为道具的假窗户突然闪烁了一下。

　　玻璃窗并不通向室外空间，而是一面镶着布景纸的水泥墙，但是现在，在墙面与玻璃之间本该没有空隙的地方，却分明映出了一张模糊的脸，随着那张脸缓缓贴近窗边，开始有黑色头发从窗户边缘蔓延出来......

　　那些头发如同自有生命般，像一条条灵活的黑色长蛇，顺着墙面朝正熟睡的女孩滑了过去，随着它们越来越多地溢出窗框，玻璃外那张人脸也逐渐变得清晰，“它”就这么静静望着下方的女孩，露出一个像是微笑般的诡异表情。

　　“沙沙沙——”

　　正当那些头发缓缓滑动着，有一缕眼看就要碰到女孩的脸颊，从虚空中骤然探出一只属于女性的手，纤长的手指微微捻动，只听“噼啪”一声轻响，浅蓝色的电弧从她指尖逸出，准确地击中了那缕长发。

　　黑发像是吃了一惊猛地顿住，紧接着便如同退潮的水流般，争先恐后地朝玻璃窗钻去，刚才还遍布墙边的头发，玻璃上的人脸转眼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呵.......”

　　伴随着这声叹息，一个纤细的身影完全显露在空气中，白衣被风吹着轻扬，宛如凭风而立的云中仙子，一根琼脂玉骨般的手指抬起，朝着那扇紧锁的房门轻轻一触。

　　在金属断裂发出的脆响声后，龙鸣徐徐睁开眼睛，刚才在半梦半醒间，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檀香，又仿佛掺杂着薄荷清凉的气息，很好闻，也很舒服，她刚想再嗅嗅，香味却转瞬即逝，如同幻觉。

　　只是...梦里的味道吗？

　　她疑惑地转了转脖颈，视线不经意触及到某个方向，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那扇刚才还紧锁着的房门，好像...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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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会长：四舍五入也算是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