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你》人寸三

7、第 7 章

　　夜色降临，马路上车水马龙，红色的尾灯打在秦南风的墨镜上，他说：“郝果然，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跟付予说分手？”

　　郝果然看着后视镜里的付予，看的并不真切，但是睡梦里的付予眉头还在皱着，今天看了她一天时间，付予跟以前上学时变了很多，与其说是成熟，不如说是死水一潭。

　　“当初脑子不清楚。”

　　秦南风把车速放慢了些，“我要不是跟你是同学，我也想揍你。”

　　郝果然苦笑，“曹言跟她最要好。南风，付予这几年过得好吗？”

　　“你觉得呢？”秦南风说：“你还记得咱们上大学的时候，付予有个什么外号吗？实验狂人，数据达人，一进实验室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比师兄师姐都努力，她是真喜欢咱们专业。”

　　付予大二后半学期时就开始帮着研究生做实验，导师手下的博士生都想要付予过去帮忙。原本付予的导师有打算让付予本科毕业考他的研究生然后接着读博士的，导师很喜欢她觉得付予这样的很适合做研究，她沉得下心来，不骄不躁，在实验室能一待待一个月。

　　实验室的博士生们写论文整月整月在实验室泡着，失败的次数多了，博士生都快疯了，但是师兄师姐们一看见付予都能安静下来，付予埋头干活，什么都不抱怨，有时候甚至还会往实验室里买束花，冲淡一些实验室里的味道，师兄师姐们都很喜欢付予。

　　秦南风叹了口气，“付予负责的部分是可以相信的，失败了她会一次次重新开始，找不到原因她能在实验室通宵熬夜找论文找原因，师兄看她辛苦给她让她回宿舍休息一天再来，但是她回宿舍抱了两床被子就住实验室去了。曹言说她疯魔了，但是付予自己倒是每天乐呵呵的，说这是她的喜欢并愿意为此付出一生，崔教授手下的的硕士、博士生毕业的时候都给付予买了好些东西谢她帮忙。付予交出来的数据，我不敢说百分百对，但只要是付予交出来我就愿意相信那是对的。”

　　秦南风回头看他：“你知道她毕业之后去了哪里吗？”

　　郝果然眼神晦暗，“我那时，提前离校了。”

　　“啊，我忘了，你大四那时候基本都不在学校了，我们几个还说你是不是准备奔好日子去了，这还没毕业就要跟我们割袍断义了。”

　　郝果然眼中明明灭灭，“那个时候有点儿事。”

　　路遇拐弯，秦南风往后看了看，付予睡得好好的，“你有事归你有事，我们几个就算没什么用，可是咱们也同学四年了，有什么事我们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个诸葛亮用，你一声不吭的就离校了，我们几个都没帮上你的忙。”

　　“那么多钱，就算告诉你们了，也没办法。”，郝果然问：“付予，后来怎么样？”

　　秦南风笑了一声，“也是。毕业之后，付予本来是去了奇科的，奇科那年来咱们学校招人就要了付予一个人，但是付予只在那里干了一年。”

　　郝果然说：“奇科是咱们专业首屈一指的公司，付予怎么会就干了一年？”

　　秦南风说：“数据造假，被辞了。”

　　“什么？！”，后视镜里的付予动了动，郝果然声音不自觉小了些，“付予不会干这种事。”

　　秦南风笑了，“是啊，居然有人说付予数据造假，她要是造假谁能看出来，崔教授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是能怎么办？付予还是被辞了，崔教授当时特地去了一趟奇科，这件事才压了下来，不然发酵起来行业里付予能去哪里？这件事付予连言言都没细说，那段时间付予精神不太好，言言就把她接到了我们家，她跟言言说，毕业前她的爱情死了，毕业后她的热爱死了，她什么都没了。”

　　郝果然不自觉握紧了手。

　　“你要说这个行业里没人数据造假也不会有人信，结果超标，环评报告通不过，项目完不成，钱就拿不到。本来我觉得做监测是最好了，数是死的，做出来多少就是多少，但是谁知道毕业之后水这么深，又是朋友、又是欠人情、又是托关系，一切为了钱。付予是个纯人，她一心只有实验，那事之后崔教授劝了她好久，想让她考研究生回学校，可付予就是不愿意，她跟言言说，学校里都是你，她总是会觉得难受。”

　　秦南风将那些事缓缓道来，“郝果然，我要不是听徐凯说了你的事，真该一见面给你一拳，付予是个孤儿，她什么都是靠自己，上大学不能放弃的只有实验和你。你就没发现，你的分量渐渐压过了那些机器？你跟付予认识四年，怎么连个理由都懒得编就直接跟她提分手？你敢肯定付予不愿意跟你一起吗？当初你们两个也真是瞒得好，言言不跟我说，我都没看出来，可能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付予就算是愿意跟他一起面对，他也不愿意让付予再有一丁点儿危险。郝果然看着后视镜，他不知他们分开的那几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了。毕业之后，他有意识的避开付予，生生把付予从生活里挖了出去。

　　怪不得付予说不愿意，他真该死，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明明不喜欢一个人的。那个时候，他在付予身边就好了。

　　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郝果然问：“那付予后来怎么去了蓝天？”

　　秦南风接着说：“从奇科走了之后付予一直都没找工作，有次，言言给她打电话打不通，直接就去了她家，结果发现她不在家，手机还留在了家里，言言到跟我到处找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时候，付予她，不太好，言言怕出什么事就直接报警了。”

　　“我们找到付予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南湖边上，言言当时吓坏了，还以为她要跳湖，抱着她大哭，结果付予说她钥匙丢了进不去家门，手机也不在身上，她正琢磨言言的手机号最后一位是3还是2。从那儿以后，言言就总是给付予打电话，就怕她出什么事，后来，我觉得这么下去，我老婆要精神衰弱，所以鼓动付予再找份工作。我跟蓝天的陈总也算是熟人，言言也不放心付予随便再找个公司，我就去跟陈总聊了聊，陈总听说过付予这个人，原本想让她去做技术负责人，但是付予不想做，好在陈总也不强求就随她去了。”

　　郝果然说：“陈总的确是个好老总。”

　　秦南风点头，“果然，你的事……”

　　“都解决了。”

　　“解决就好，非把自己搞得进医院，九死一生的活下来才行？徐凯要不是正好在那里听见你的事，你还真准备我以我血换大钱？”

　　郝果然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做环评的出差都是常态。”

　　“那也没见过你这种不要命的，大的小的项目什么都接，你一年在市里的时间有一个月吗？”

　　郝果然说：“有吧，当时缺钱，只想赶紧把钱凑齐，只能什么项目都做。”

　　秦南风一摇头，“算了，你跟付予两个人都过得不好。果然，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郝果然回头看向付予，“我在想，曹言真的该打我一顿，不然我要怎么从她手里接过付予的手。”

　　曹言的家并不远，不过一路上秦南风开得很慢，所以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秦南风停下车，郝果然看了看后面，秦南风说：“别担心，待会儿就醒了。”

　　两个人在车里等了差不多五分钟后面的付予动了动，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到了啊？”

　　秦南风看向她，“嗯，刚到，醒醒盹，你又加了几天的班？”

　　付予说：“没加班，最近我都是准时下班的。”

　　秦南风自知自己管不住付予，说：“反正我说的你是不会听的，上去了让曹言说。”

　　付予开门下车，“我明明说得是实话，你又跟曹言打什么小报告了？”，睡得太久了，下车时脚下没站稳然后正好跌进了郝果然的怀里。

　　“小心。”

　　付予感觉手下微微震动，她忙收回了手，站好之后说了一声谢谢。

　　秦南风说：“你们两个先进去，我去停车。”

　　付予驾轻就熟的往里面走，郝果然跟在她旁边，想起秦南风的话，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跟付予说但又觉得语言苍白，无论他说什么都没办法让那些过去的岁月重新来过。

　　他真该死，当时怎么就跟她说了分手？

　　付予站在电梯口按了电梯，旁边的郝果然一声不吭，安静的像个小玉雕塑。她偷偷看他一眼见他目光低垂，眉心皱起一个小波折，是下午干活干得太多累到了吗？

　　陈凌跟霍晓李在微信上跟付予说了好多话，还拍了郝果然干活儿的照片给她看，那么重的水桶，搬上去以后他的手悄悄扶在了桌边，额角那里湿湿的，还有滚钢瓶的照片，拧钢瓶的照片，搬纸箱的照片，还有装填过滤柱的照片，还有充当人工振荡器的照片。

　　一下午的时间，他倒是真没闲着。

　　他是不是累了？

　　实话实说，她有点儿心疼。

　　回来之后，让周舟带他去上机，看见他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就想让他多休息一下，结果他还是过来帮她拿下了箱子。也不知道他差点儿挂了是生了多重的病，会不会身体还没养好？下午还干了那么多活儿，是不是累的没精神了？曹言一直对他生气得很，上车她就睡着了也没来得及跟曹言说一声，曹言家鞋柜那里好像放了根棒球棍，说是要防小偷。

　　付予琢磨着，等会儿曹言要是看见郝果然，拎起棒球棍抡人可怎么办？难道要出流血事故？！这怎么行？！

　　付予小声说:“那个……”

　　“嗯？”

　　电梯正好到了，“叮咚”一声，付予先进了电梯，秦南风也出现了楼道口，付予按着电梯等秦南风。

　　她看了看旁边的郝果然，说:“待会儿上去了，你站在我身后面。”

　　郝果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付予的话就是圣旨，“好。”

　　三个人一起坐电梯上了19楼，走出电梯，秦南风也忽然想起棒球棍的事儿，退后了一步跟郝果然说:“待会儿你站最后面啊。”

　　郝果然不明所以，“怎么都让我站后面？”

　　“为了你好，”秦南风说：“我告诉你，我老婆怀孕了，你别惹她。”

　　“怎么会？”

　　“那可说不准，你最好站付予后面，听兄弟劝，保命要紧。”

　　郝果然一头雾水，曹言都怀孕了还能怎么样，女人的力气应该不大吧？

　　付予看了看他俩，让秦南风去开门，然后她以自己并不伟岸的身躯挡在了郝果然身前。

　　“密码正确，已开锁。”

　　“付予！”，曹言欢欢喜喜开了门，然后迅速晴转阴，看着付予身后的郝果然，阴气森森的说:“郝，果，然！”

　　秦南风当机立断拿走了鞋柜旁边的棒球棍，付予双手一伸抱住了曹言，“言言，我好饿呀。”

　　曹言肚子已经很大了，付予又怕压到小孩子，转而搂着曹言的胳膊，“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蒸没蒸鱼，还是炖了排骨？”，付予耸了耸鼻子，“好香啊。”

　　曹言拉着付予瞪了郝果然一眼哼哼着就进屋去了。

　　秦南风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我老婆结婚以后脾气真的是收敛好多了。”

　　郝果然看向他手上的棒球棍，问:“你们家门口怎么还放凶器？”

　　秦南风把他让进门，“我有时候回来的晚，言言觉得自己在家不安全，一定要放点儿武器。”

　　郝果然一边换鞋一边问:“你们小区治安不行？”

　　“去年有小偷入室偷窃，言言从那儿就有点儿害怕。”

　　“她当初可不至于怕这个吧？她们宿舍有偷窥的不都是她打跑的？”

　　秦南风笑了笑，“可能是怕我打不过小偷。”

　　曹言把付予拉进了自己卧室，付予往床上一趴，“好累啊！”

　　曹言扶着腰，冷艳道：“说，他怎么来了？”

　　付予把一个毛绒熊抱在怀里坐起来，下巴搁在玩具小熊的头顶上，“他来我公司了。”

　　“什么？！”曹言大叫，“他怎么去你公司了？他想干什么，他昨天跟你说什么了？”，曹言眯了眯眼睛，“郝果然这个人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肚子坏水！”

　　付予揪着小熊的一只小爪子朝曹言晃了晃，“他昨天说他来找我复合。”

　　曹言一脸嫌弃，“复合？让他去死！当初说分手就分手，回来说复合就复合，爱情买卖知道吧？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付予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还笑，郝果然就是个灾星，你给我离他远一点儿！”

　　付予仰着头看她，“可是言言，我看见他还是会心动。”

　　曹言见她一脸天真，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你就是死心眼！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都毕业了，能不能有点儿成年人的样子！他甩了你，你就应该也狠狠甩他一次，站在他面前说，老娘就是不喜欢你！”

　　付予睁大了眼睛，“那他真走了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真走了那能是真心喜欢你吗，真走就让他滚！”，曹言气不打一处来，“咱们要来一场成年人的恋爱，他想追你，他有房有车吗，房子是自己买的吗，月薪多少钱，家里爹妈都是干什么的，未来怎么规划的，都要问清楚的呀，你不要只顾着自己喜欢，还要生活的呀！”

　　曹言气的脸红彤彤的，付予见她一脸关心，放下玩具小熊，尽量抱住曹言的腰，“言言，认识你真好，这么多年都是你照顾我，谢谢你。”

　　曹言摸了摸她，“说什么傻话，当初要不是你，我都被人欺负死了，谁都能出事就你不行。”

　　付予抬头看她，“秦南风要吃醋了。”

　　“让他醋，真的是，我疼我自己老婆，难道还要他同意？”

　　付予开心的说:“那是，我老公天下第一美。”

　　曹言温柔的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咱们就慢慢来，当初丢下你一个人跑了，现在哪儿那么容易让他想怎么样怎么样，总得让他也吃点儿苦头。”

　　“放心啦放心啦，今天已经折腾他一下午了，我给你看照片。”

　　曹言坐在床上跟付予嘀嘀咕咕了起来，时不时曹言就要蹦出来一句：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