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你》人寸三

15、第 15 章

　　郝果然开着车汇入车流之中，付予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们去哪里啊？”

　　由于他经常都在外出差，对于市里的娱乐活动不太清楚，对于晚间市里哪里适合约会他也没有想出点子来，只能寄希望于付予。

　　付予想了想，说：“清平路有个街心公园，附近晚上会有夜市，你晚上也没吃东西吧，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好，那我们就去那儿。”

　　到了地方，付予先下车在路边等着，远处灯火辉煌，街上的夜风微凉，她回过头看见郝果然正朝她走来，公园附近没有什么地方停车他把车停远了些才过来。付予有问题想要问，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去问，只是看见他就会觉得胸口的地方暖暖的。

　　郝果然走到近前，“冷不冷？”

　　付予摇头，“我们去里面看看。”

　　郝果然的手抓住付予的手揣在了口袋里，“有点儿凉，给你暖和一下。”

　　他的口袋很大，两个人的手放进口袋里仍然有很大的空隙，郝果然似乎是怕她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夜市里还有点儿冷清，两个人就进了公园，那里的街心公园里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池子上修了一座木制的小凉亭，现在小凉亭里热闹非常，小亭子里正在唱戏，戏曲像涟漪一样扩散到了整个公园。

　　付予听着好听，不是她熟悉的段子也听不清楚唱的什么词但就是觉得好听，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温柔婉转，那些传统的乐器叮叮咣咣的敲着给夜晚的公园平添了一份魅力。

　　郝果然感觉到他手心的手指轻轻跟着节拍动，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他心上。

　　“好听吗？”

　　“好听，”付予转过头看郝果然，眼里星光点点，“中国戏曲，天下无敌。”

　　“都说老人家才喜欢唱戏，你这是要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付予说道：“不是老人家喜欢唱戏，而是喜欢唱戏的人在慢慢变老。”

　　两个人听了会儿戏曲就在旁边找了地方坐，郝果然看了看街边的夜市，好多小摊子已经摆了起来，跟付予说了一声就去了。

　　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出门了，真热闹，付予想。

　　郝果然买了两份烤冷面回来，付予接过来慢慢吃着，然后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问题：郝果然毕业之后过得怎么样？多重的债让他能为了钱都进了医院？

　　付予叫了郝果然一声，郝果然嗯了一声。

　　付予问：“你毕业以后过得怎么样，还有你跟我说的家里欠债是怎么回事？”

　　郝果然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知道？”

　　付予吃完最后一口，抬头看他，“嗯。”

　　郝果然自从病好后吃东西就很慢条斯理，现在一碗烤冷面还剩下大半，其实医生告诉过他按时吃饭，吃正餐，路边摊，烧烤什么的都要少吃，忌荤腥辛辣刺激的东西，可有时他忍不住。刚才在夜市上看见了好多吃的，大部分都在忌口的范围里。

　　为了能跟付予多待会儿就只买了烤冷面，他这一份里洋葱，辣椒都没有放，只有一点儿番茄酱，付予那份里什么都放了，两厢对比他这一份好像就成了小份里的小份。付予上大学的时候吃东西就快，原先是为了赶回去做实验，他怕她消化不良想给她纠正一下，纠正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见过她吃东西。现在能再看见她鼓着两颊慢慢细嚼慢咽忽而很满足。

　　既然付予问了，那他是一定要告诉她的，郝果然回来时还有些担心付予什么都不想知道，如果付予真的什么都不问，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

　　郝果然把没吃完的烤冷面放在了一边，说：“我毕业之后过得有点儿惨。”

　　付予碰了碰他那一碗烤冷面，有点儿凉了，待会儿得给他再买点儿别的吃，胃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适合他吃的。

　　付予说：“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毕业典礼你都没来，秦南风说你们班上拍毕业照你也没来。”

　　“我那时候去不成，想去来着，只是脱不开身。”

　　“哦，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来。”

　　“我怎么会不想去，我做梦都想去。”郝果然笑了笑，说：“你还记得咱们学院有个八卦，说学院里有个人的爸是个赌徒，输得倾家荡产，逼死了自己老婆，连孩子都被他拿去卖。”

　　付予点头：“都说这是石磊，他最后还因为这个转专业了。”

　　“不是石磊，是我，石磊替我背得锅，他不想让这些谣言毁了我。石磊他跟我们家是邻居，我也多亏了他们一家照顾才能继续上学。”

　　郝果然看了看付予，付予眼睛亮晶晶的，“我爸，或者说那个人他一年在家的时间超不过五天，来我们家要债的人就没停过，我妈后来受不了就带着我搬家，但是总会被人找到，一直到我爸居然想卖了我，我妈那天晚上睡着以后就再也没睁开眼。最后，我爸没卖我反而带着我又搬家了，就搬到了石磊家附近，可是他还是不能戒赌，石阿姨看我没人管，看我可怜就经常让我去她家吃饭，还帮忙给我办了入学。”

　　付予默默伸出手按在了郝果然的手上，“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郝果然说：“时间太短了，而且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天上仙，我是地上泥，靠近一点儿都觉得会弄脏了你的衣角，后来你答应了我，我又觉得你会不会嫌弃我，我怕。”

　　“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我撞了你？”

　　郝果然侧脸一笑，“那是你第一次见我，可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新生晚会上，你上去跳了舞，你跳的那首《致爱丽丝》就成了我最喜欢的曲子。”

　　“你这是早有预谋？”

　　“嗯。”

　　付予评价：心机深沉。

　　郝果然笑，“嗯，你被我骗到了。”

　　“看来你有不少事瞒着我。”

　　郝果然真心道歉：“不好意思。”

　　付予又问：“那毕业之后的事情呢？”

　　“大四那年，有人来找我。”

　　郝果然大四那年准备出门去给付予买晚饭，付予的毕业设计最近遇到了瓶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整天泡在实验室找问题，他在小吃街买好了炒饭就准备回学校去了，可是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郝仁的儿子？”，来者面目不善。

　　郝果然看着他们心里默默打算着，那个人已经好几年没跟他联系过了，似乎从那年他走了之后就音信全无了，他无意知道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安好，他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不能总在石阿姨家里待着，所以他下课之后找地方想挣钱，可是他未成年哪里都不肯收，石磊知道之后就跟他一起打算着挣钱的事情。他们两个半大的小子就在附近的街道上捡瓶子、到处收集纸盒之类的废品，攒多了卖钱。

　　每天他们两个脏兮兮的回家石阿姨也会唠叨两句，但还是会把他们两个收拾干净，后来郝果然才知石磊把这事儿告诉了石阿姨，石阿姨默默的拿钱把他们的不大值钱的废品买出了高价，直到高中毕业之后郝果然终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工了。

　　遇见付予像是天赐的珍宝，她那么好，让他忍不住的想去靠近，终于等到付予愿意拉他的手，对着他笑，趴在他背上小声的说话，毕业之后他都准备去跟她求婚了，他什么都想好了。

　　意外却在此时出现。

　　郝果然说：“我不认识什么郝仁。”，他往旁边走，那些人就聚了上来。

　　“别以为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那老小子手机里可有你的照片，他居然还有个儿子，还挺优秀都上你们学校封面了。”，几个人哄然而笑，“听说奖学金拿到手软，”，其中一人拍着他肩膀，“小子，知道你老子欠我们多少钱吗？”

　　郝果然冷着脸把那只手拿了下去，“谁欠的钱你们找谁去，我跟他不认识。”

　　那人推了他一下，郝果然踩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不稳，给付予买的炒饭掉在了地上，他皱了皱眉，眉目凌厉了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一个学生能给你们多少钱？”

　　“现在没有，以后可能会有啊，你一个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找份高薪的工作应该不难，不过时间久了的话咱们还的钱可就多了。”

　　郝果然年少气盛，“谁欠的钱你们找谁去。”

　　他推开一人就往外走，可还是被他们拦下了，挣扎中郝果然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手机屏幕上闪着“小鱼儿”的名字，一人捡起手机，郝果然使劲儿想要挣开压着他的人，“还我！”

　　那人笑了笑，手指一按，电话接通。

　　“果果，你到哪里了？我手机没电了才看到你的短信，我骑车去接你啊。”

　　郝果然盯着拿手机的那人，那人拿着手机笑着靠近了他，郝果然缓了缓气说：“不用，我走到图书馆了，马上就能到实验楼了。”

　　“哦，那我在实验室等你。”

　　“好。”

　　“那我挂啦？”

　　“嗯。”

　　郝果然看着屏幕熄灭，使劲儿挣脱了手，抢过手机狠狠盯着面前的人，“郝仁欠你们多少钱？”

　　“这样才对，”，那人眼睛下移看了看郝果然的手机，“原来你还有个小女朋友，两个人还钱还快一些，不过，以你这个样子找个大款也许更快，我这也算是给你指条明路。”

　　郝果然攥紧了手机，“我问，他欠你们多少钱？”

　　来人掏出欠条，郝仁两个人歪歪扭扭的在最下面，六十万的借条。

　　刚毕业的学生，本科生，郝果然投的简历里最多能一个月给他六千块钱，刨去生活开销一个月能剩五千块钱就已经是极限了，一年就算上年终奖最多也就是八万块钱，六十万，算上利息他得还差不多八年时间。

　　郝果然说：“四年，四年时间我把钱还给你们，但你们要告诉我郝仁在哪儿。”

　　“四年时间有点儿长吧，你还有个小女朋友呢，给你们两年时间，两年我的钱收不回来就拿你的小女朋友抵吧，听声儿还不错。”

　　郝果然右手成拳直接打了过去，身后的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郝果然死死盯着他：“你敢碰她，我就要你的命。她好好的你有钱拿，她少一根汗毛我就送你去见阎王，我说到做到。”

　　青年冷静的说着话，语气里的冰冷让来人在无端打了个颤。

　　旁边的小弟劝道：“哥，咱到底是为钱来的，钱到手还管别的干啥，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实在。”

　　那人冷哼一声，示意小弟们松开了郝果然，“四年就四年，每个月一万五准时打过来，不然咱们就不客气了。”

　　“郝仁在哪儿？”

　　“谁知道你那个赌鬼老爸躲在了哪儿，过街老鼠似的，”，那人上下打量着郝果然，“他居然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基因突变，啧，这个词哪儿听来的来着，想不起来了，不管了，这事就这么办吧。”

　　那人留了电话就离开了，一行人一走远，郝果然脸上的汗一下就冒了出来，他靠着墙微微喘息，那人临走时给他看了张照片，照片里的自己正站在讲台上，那是前几个星期他给下一届的师妹师弟答疑的讲座，郝仁那个时候在学校。

　　他抬头望了望星空，群星璀璨，可是他的天忽然黑了下来。

　　赶到实验楼前，付予正坐在台阶上托着腮，一看见他起身就朝着他跑了过来，“果果。”

　　郝果然压下满怀的心事扯出一个笑容，把手上的炒饭拿给她。

　　付予接过来闻了闻，“老干妈的炒饭？”

　　“嗯，给你带了瓶水，待会儿多喝点儿水。”

　　“知道啦，我都成水桶了，我们去门口坐会儿？”

　　“好。”

　　付予眯了眯眼睛，“你今天是不是有事，话这么少，是不是咱们认识差不多四年，你已经跟我没话说了？”

　　郝果然拉住她的手往旁边走，“怎么会，在头疼毕业论文，改了一下午有点儿累。”

　　付予立刻就变得乖巧了起来，“不然我给你改好了，我空的时候帮你看看。”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的论文自己来。”

　　付予也不强求：“那你有需要就跟我说。”

　　“嗯，不会跟你客气的，研究生复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崔教授说我肯定能考上。”

　　付予在他身边畅享着未来，她就在学校里搞研究带学生，郝果然就在外面努力挣钱，等她硕士毕业了或者快毕业了就可以结婚，请他们的好友都来参加婚礼，她总是拿些温暖美好的未来诱惑着郝果然，他也憧憬着那些小未来。

　　付予停下话头看着郝果然，今天的郝果然有点儿太安静了，“果果，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郝果然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哪儿不对劲？”

　　“我今天叫了你那么多声果果你都没反应，难道听出抗药性了？”

　　“我怎么纠正都没用，你让我怎么样？”，郝果然揽住她的肩膀，实验室混杂的味道里混杂着付予身上的一缕香，像是春日里的彩虹。

　　付予偷偷地笑，“师兄还以为我有别的闺蜜了，总是说要跟曹言告状，说我另觅良配了。”

　　“你跟曹言也不是良配，没跟师兄说我是男的？”

　　付予抱紧他，“没有哦，我有个小想法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嗯。”

　　郝果然真的在等着付予的惊喜，他一边努力找钱多的工作一边想郝仁躲在了哪里，然后心里希冀着付予的小惊喜，只是那天去实验室接付予的时候看见那天小混混里的一个人在跟付予说话，他浑身的血都凝固了，跑过去时差点儿跌倒。

　　他一把拉过付予看向那人，“你干什么？”

　　那人双手举了举示意自己没什么恶意，“我就是来问个路。”

　　郝果然满脸不信，身后的付予拉了拉他，“果果，你怎么了？他真的就来问路的，文法学院沿着主路一直走就能看见了。”

　　那人微笑着点头，“谢谢。”

　　郝果然咬着牙看着那人走远，然后拉过付予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就不设防？”

　　付予奇怪：“他就是问路，而且这在学校里，能出什么事？”

　　郝果然心中五味杂陈，“遇到不认识的人不要理，他看样子就不是个好人。”

　　付予笑了出来，“我又不是三岁。”

　　晚上郝果然给那老大打了电话，那老大还以为有什么事，听说这事儿之后说：“这有什么，我们难道还不能跟大学生问个路？”

　　郝果然握紧宿舍楼阳台的护栏，咬牙道：“随便你们跟谁问路，别去找她。”

　　“这不是怕你忘了我们，刷刷存在感，你看这不就联系我了？还是得催着点儿，省得你太轻松忘了这茬，前几天是不是还带着女朋友看电影了？”

　　“你跟踪我！”

　　“什么跟踪，碰巧遇上，我们也是要看电影的嘛，是不是啊？”

　　电话里一阵附和声，郝果然气得挂了电话，不能让付予出什么事，跟他沾上边她就不能安全。他看了看天空上的月亮，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宿舍楼，楼里的灯坏了，学校还没有来得及修，楼道里漆黑一片淹没了郝果然的白色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