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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求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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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深冬,柴房里的稻草都是干枯已久,只能勉强找出几片较为完整的茎叶。端起门边的那碗水,微微沾湿了干涸的唇,将那干枯的茎叶放在唇边,对着窗外缓缓吹奏。这是她和依风小时候常玩的,宰相家的孩子,能偶尔玩玩树叶在大树下转几圈便是极大地奢侈,所以用树叶吹曲子便是他们常做的事。
起初只能发出一点类似风刮过帐篷的声音,渐渐的便找到了调子,那叶子用得也还算顺手。她趴在窗沿上,祈祷她最最亲爱的弟弟能听到她的呼唤。
寒风将那调子稀释得仅剩一点点余音,当古依云已经吹得气结时,古依风才确定自己确实听到了那个调子。
一时间激动,竟忘情地抓着景鹤王的手。
“是姐姐,是姐姐最拿手的曲子,你有没有听到?”古依风怕自己因为思姐心切出现幻想,忙着向景鹤求证。
“那种类似于用树叶吹奏的声音?”景鹤显然也是听到的,他仔细辨别了下,便朝柴房看去“应该是那里传来的”
景鹤虽然很镇定,但也不禁觉得有点奇怪,府里从来不曾听说谁喜欢用树叶吹奏曲子,底下的奴才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瞎吹。
古依风急急随了景鹤向那柴房走去。
柴房上却落了把大大的锁。明明有看到一个女子趴在那窗沿上,难道真的有鬼魂,在青天白日下?景鹤唤来随从,才知里面关了个犯了规矩的丫头,听说是以前跟着王妃的翠竹,好像开罪了纤夫人,被侧妃罚来思过了。
“你们王府竟是这般对待下人的,这种雪天,纵是七尺男儿也受不得这等寒”古依风登时拉下脸来,看来姐姐生前在府里确实只是个虚位,如今走了,连身边的丫头都能受欺侮若此。
景鹤命人开了门,不期然撞见了古依云那一瞬不瞬的眼。
“凌霜不是这般没分寸的人,你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景鹤吩咐了下去,便在门前站定,古依风急急走了进去,一脚踢翻了那碗水。
“这等天他们就让你喝凉水?”虽然不是姐姐他很失望,但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如何不懂,如今这是一直跟着姐姐的丫鬟,便也是自己的丫鬟,如何能看她受这种苦。随后看到古依云有气无力的样子,和那苍白的脸“你昨晚可是就在这儿过的?”
古依云只是点头,用指甲掐着手心不让自己晕过去,景鹤王在这里,她不要随便倒下。
“王爷,念在我曾经是你小舅子的份上,你卖我份人情,这丫头给了我”古依风上前扶住勉强站立的古依云“身子怎么跟冰似的?”
“依风,这事我既然过问了,就一定不会让她吃亏,你府里若是缺人,往后我寻着合适的便给你送过去。只是这丫头,暂时还得留在府里”景鹤王看着古依云的眼有点疑虑“老六,把这丫头扶回房里去,一会儿找个大夫看看”
见古依风扔站着不走,景鹤王开口允诺“你若是不放心,以后可以常来走动走动,看我是不是会亏待了她”
古依风见他如此说,便也放下心来,随了小六一起扶了她回房。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他想问她姐姐在府里的时候可曾被人欺凌,可曾受气;想问她是怎么会姐姐那首曲子的。总之,这两天多,姐姐很少回宰相府,关于她这两年里的一点一滴他都想知道。只是现下那丫头太虚弱了,话都讲不清晰,只能等她好好将养,慢慢再问。
回到房里,景鹤听完了随从细致的调查汇报,嘴角溢出一丝冷厉的笑:本想念在王妃的份上,帮你找户好的归宿,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能堵住纤夫人和翼夫人,看来是有张利嘴;能眼尖地认出古依风还能利用王妃的曲子引来古依风的救助,脑子不仅不笨,还有几分聪明;妄图“一朝麻雀变凤凰”,报负不小。单单就是这几点,就不会是一个笨丫头能有的,到底是他们眼太拙,还是她伪装得太好?她为何伪装,又为何这个时候不再伪装?
景鹤王骤然凝眉:此事,会不会...前后刚好是这个时间?如果是这样,他就更不能放走她。无关甚好,若是有关,他定不留她全尸。被景鹤王抓握的藤椅,因为受力过大,裂出了一条缝。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暴怒。
“你是如何会吹这曲子的?”原先翠竹的房间里,古依风坐于床前,怕惊吓到床上人似的低语。
古依云心头酸涩:当然因为我就是你姐啊。当然她不能这么说。
“王妃平日里时常吹奏,奴婢常听,便学会了点皮毛”
“你吹得很好”古依风似乎很激动“原以为姐姐出嫁了便不会再记得儿时的事了,没想到她还念念不忘这曲子”
“怎么会忘,王妃可是常把公子挂在嘴边呢”古依云当然没有常把弟弟挂在嘴边,她只在心里惦记着,她不是多话的人。只是,这么说依风会高兴许多吧。
果然,虽然已经不是当年总缠着她的小孩子,但听到这话还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死应该给他带去了不小的阴影。
“姐姐都说我什么?”古依风的话有点急切,眼里也绽放着璀璨的光。
“说公子天资过人,脾性又好,还很疼王妃,凡事都想着王妃,王妃常说能有公子这样的弟弟此生便无憾了”古依云不过是顺着依风的意,她不想她的死抹杀属于他的快乐。
她的一生真的如此便无憾了吗?景鹤刚刚步行至门前,听到的便是古依云那句话,皱了皱眉。
“依风,刚刚宰相府里派了人来问你今晚是否回府,若是无事便在我府上住下”景鹤说话间,眼神在古依云身上穿梭,古依云微微愣神,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起身、低头、行礼“王爷万安”
景鹤摆了摆手。
“不了,我改天再来,今日回去怕还有事,景轩王爷两个月前病逝,近日有迹象表明可能是毒杀,哥哥真在奉命查办此案”古依风边说边起身,一边又转过身叮嘱“你可要注意好好休息,我还是要来找你的,你虽然是个丫头,说话时的样子倒是挺像姐姐的”
古依云心头一塞,不想依风竟这般敏感细心,所幸,他只当成她是因为崇拜王妃而刻意模仿的。
“以后朝廷上的事,还是来我书房商讨比较妥当”景鹤冷眼看了古依云一眼,一般的丫鬟在主子谈话时,尤其是涉及朝政时,都会主动回避,她不仅不回避,还若有所思,竟是全盘听进去了。
“哈,我一时高兴就忘了”说完就哈哈笑着辞了景鹤大踏步离开了。古依云看依风离开时爽朗的样子,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眼神注视着门外,久久不曾挪开。
景鹤沉思:难道她想要栖的枝不是他景鹤王,而是宰相公子?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得古依风的垂怜、讨他的欢喜?似乎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景鹤看她仍旧出神,便抬步回了书房。
古依云回神时,已经没了王爷的影子。看来他们天生八字不合,即使是这世也是互相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