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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错姻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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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昌辉专心批阅起各地奉上的奏折。突然,他将一本奏折重重摔到几案上,满面愠怒地起身,朝殿外走去。一旁随侍的宫女内监全都被吓住,彼此对望,不明白何以一向沉着冷静的王突然发怒。智秀紧紧跟上昌辉脚步,往后殿走去。途中路过利禄曾经暂居过的偏殿,昌辉身形略微一滞,终于没有走进。
智秀看得非常清楚,他知道一定是与利禄有关的奏折引起王的不安和伤痛,许多年来,沉稳内敛的王除了面对利禄,还从没有过任何慌乱举止。
昌辉在后花园石椅上坐下来,望着脚下悠悠流淌的小溪,眼眸迷茫而忧郁,阳光映射下,俊逸清润的面容泛出浅浅的光泽。智秀不禁在心中感叹:王的完美真是可以迷倒一切女人,只要他愿意,可是,他偏偏把自己完完整整遗失到那个不懂得珍惜的柳利禄身上,她残忍离去的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王的世界碎裂的声音。
“智秀——”昌辉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丝隐忍的颤抖,“他们要我立妃,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智秀没有回答,此刻,他只是王的倾听者。
昌辉放在石桌上的手紧紧纂起,继续道:“为了这个国家的延续,立妃生子,必然是我的职责,决定放走利禄的时候,我已经想到这一点。但是,究竟还要付出多少心神才可以坚持走下去?智秀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也没有娶妻生子,有过想要真心守护的女子吗?”
“这许多年卑职和殿下一样没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女子,所以,没有。”不知道那个总是无声无息的清国奇女子算不算呢?智秀脑海里一阵翻搅。
昌辉微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是我耽误你了,智秀你要幸福啊!这世界上的姻缘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你,遇到自己想要的人,到时候一定要珍惜。”他慢慢站起身,手上紧紧握着那一支先凤簪,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如他们所愿,那就立妃吧——哪怕是个摆设,这样我至少看起来还象一个正常的王。”
王的立妃诏书一下,左相府内立时贺客盈门。左相和徐恩惠接到诏书的时候,全都惊呆了。这个消息对于左相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喜讯,本来以为在这个国家已经仕途渺茫,积攒的全部财物也一夕之间不翼而飞,想要跟随使者逃往清国安享晚年的打算自然也是不可能了。突然之间,王就下令册封恩惠为嫔,虽然不是王妃,但作为王身边唯一一个女人,机会和前途也是闪闪发光的。惊呆过后,他就忙着迎来送往,积极把握新的机遇。
“所以说,生女儿有什么不好呢?哈哈哈哈,只要调养得容貌出众,教导得才学非凡,一样可以让家族出人头地嘛!哈哈哈哈!”左相在众贺客谄媚的围伺中,连连干笑。
恩惠则面无表情地望着空荡荡的鸟笼。人人都以为她是一步登了天,只有她心里清楚,王并不是真的要给她一份光辉的恩宠。而是要把她象鸟一样关进笼子里,用她一生去偿还那本传记所造就的罪孽。那个睿智干练的王终究是察觉到被她利用,一本书引发了一场他极不情愿的战争,不止她失去洪吉童,王也失去他的所爱。两只同样折翼的鸟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最终会是谁先被孤独吞噬呢?恩惠嘴边噙起一点冷笑,原来她不是孤单一个人,至少还有至高无上的王为她做陪。
一旁老奴被她的表情吓住,那完全不象一个待嫁新娘的样子。
事实上,昌辉也根本没有给徐恩惠任何新娘礼遇,只举行了最为简朴的婚礼仪式,没有半点喜庆气氛,甚至没有宴请朝臣。昌辉对外的解释是国家初定,一切从简。
仪式结束的时候,昌辉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去。徐恩惠突然开口:“殿下一定是太孤独了吧,所以才把我也抓进这个华丽的笼子里。”
昌辉停住脚步,慢慢转身,艳丽的喜服也掩不住眉宇间的落寞,他一字一字道:“你说过,我欠你一条命,所以,我不能杀你!”
徐恩惠冷冷一笑:“但是,因为那本书,殿下恨我!所以才用这种比杀我还残忍的方法来折磨我吗?”
昌辉转回身,继续向外走,边走边道:“得不到的东西,就宁可毁灭,拥有这样性格的人,外面的世界实在太简单,完全淹没你的才智。这里——才是世间争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所以后宫才是属于你的空间。”昌辉的尾音随着身影一同消失在偏殿之外。
柳大人不待婚礼仪式结束便提早退出,面色阴郁地回到府里。王突然立妃的举动令他十分惊异。虽然在王决定放弃册封利禄为后的时候,征得了他同意,但他始终认为那也只是迫于形势,才把利禄送到清国去暂避,迟早会再把她接回来。他没有料到利禄竟然不顾他阻拦,跑去找洪吉童,而更未料到的是王为了利禄亲自到马川山去,最终还是又一次放走利禄,他看不透王的用意。当初柳家甘冒风险帮助大妃制造假的四寅剑,全都因为有大君与利禄的婚约做为保证。现在王不但利用洪吉童掌控住他手中四寅剑的秘密,还放走利禄致使她葬身贼窝,甚至还自做主张娶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左相的女儿为嫔。这一连串几乎是无视他们功劳和力量的做法,实在与当初的意图大相径庭,如果一切付出换得的是这个结局,那么儿子一家三口的牺牲就实在太不值得。
“大人,忠翔府正郎韩大人求见!”底下人在门外通报。
柳大人点了下头:“让他进来!”
□□郎弯腰低首,谦恭的走进来,先行了一个官礼,方笑道:“柳大人今天提前退出殿下的婚礼,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不知道是否身体染恙啊?”
柳大人哼了一声,应道:“多谢正郎大人忧心,我虽然年事渐高,身体却还康健的很。”
□□郎全不理会柳大人的讥语,又施一礼道:“那自然是大人福星高照的缘故啊!自大人荣任领议政以来,下官还未有机会前来拜会。实在是下官的疏忽。”
柳大人慢悠悠地道:“正郎大人虽然现在与我同朝为官,但恐怕同朝不同心呐!大人又何必勉强自己。”
□□郎嘿嘿一笑:“那也未必吧,柳大人!朝廷的政局谁又敢说能把握得稳稳当当呢?对于今日殿下的婚礼,柳大人心里难道没有一点失望吗?”
柳大人抚须不语,□□郎的话正说到他烦心的地方,只是对这个前朝遗留的顽固势力派中的一位,他一时摸不清楚他此来的用意。
“我听说,当年柳大人的孙女柳小姐与当今殿下曾经有过婚约,所以柳大人一家对于反政一事才如此鼎立相助。但是柳小姐却舍弃殿下,跟随那个盗贼而去。对于这个传闻,下官颇为不解,如果真的是柳小姐舍弃了殿下,反去选择盗贼,大人您身为反政功臣,却纵容孙女做出这等事,那么恐怕殿下未必心中就能释怀;如果反而是完全有能力留住柳小姐的殿下舍弃了柳小姐的话,那么大人您又怎么能继续安枕无忧呢?现在殿下越过身为儒生领袖人物的您,却选择了左相的女儿,殿下心中取舍已经不难看明白了吧?”
□□郎一番话无疑把柳大人心中疑虑道得明明白白,但他自然不肯轻易就被区区一个正郎的言论说服,于是清咳一声方道:“□□郎这个疑问,如果传到殿下那里,那今日我就算只是听了一听,恐怕也要承担不小的罪责吧?□□郎莫非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吗?”
□□郎诡秘地一笑:“柳大人,下官这话只对大人才讲。如果大人觉得下官猜测得没有道理,不妨一试——左相的女儿还只是嫔,不是后,儒生里可多的是家有贤女的大人哪,呵呵。”
□□郎说完,见柳大人眯起眼睛,似乎有些动摇,又施一礼道:“大人可以慢慢细想,下官就不多打扰了。”他掂起脚,轻轻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