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然入梦》幽篁山鬼

13、立盟约

　　洛卿独自在黑暗的深巷里，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抚着胸口，喘息。
　　“你怎么了？”
　　洛卿一惊。竟然有人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身后，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回头，是元莫尘。
　　元莫尘见少女回过头来，目光昏暗，呼吸紊乱，紧抓着胸前的衣衫，看不清面色，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忙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走开。”声音因压抑而暗哑。
　　“跟我走。”元莫尘伸手拉过洛卿手臂。
　　洛卿想挣脱，却只觉胸口剧痛，使不上力气，“放手。”
　　“你若不想被别人发现，就跟我走。我的马车就停在巷口。”
　　元莫尘见洛卿不再拼命挣扎，便扶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出了巷子。
　　巷口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一人坐在车夫的位置。正是那日的英武少年——谨言。
　　谨言看向洛卿，心中惊异，仍是掀开帘子，帮元莫尘将少女扶上车。
　　“谨言，回王府。”
　　“你要干什么？我不会去。”洛卿挣扎着说道，右手摸向琴盒下藏的佩剑。
　　元莫尘看着少女倔强的脸上满是戒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手伸向少女的腕部。
　　洛卿全身绷紧，将身边的剑又暗暗抽出了几分。
　　元莫尘似浑然不觉，手指轻搭上少女的脉搏。忍不住皱眉。
　　随后，紧握住洛卿的手腕。
　　洛卿大惊。却听元莫尘沉声道：“你要信我。我不会害你。”
　　洛卿看向他的双目，他的眼中满是诚恳和焦急，于是放弃了挣脱。
　　一股暖流自手腕处传来。
　　元莫尘竟是要用自己的内力缓解她的疼痛，为她疗伤。
　　暖流渐渐由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流向心脉。撕裂般的疼痛逐渐缓解。洛卿只觉身体越来越温暖和舒畅。
　　半饷，元莫尘收回内力，轻舒了口气。看向少女，她竟不知何时睡着了。额头上兀自挂着忍痛时流下的冷汗，面色已不再似刚才那般苍白。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为她的脸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少女的面容显得出奇的安详。只是，右手仍紧握着琴下的剑柄。
　　元莫尘拉开帘子，对车外焦急的少年道：“这次，回王府吧。”

　　“你醒了。”
　　“这是哪里？”洛卿看清眼前人，开口问道。
　　“这是我的王府。你好些了吗？”少年柔声对床上人道。
　　洛卿看了看周围，又看看自己，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低声道：“谢谢你。是你叫丫鬟给我换的衣服吗？”
　　“你怎么知道是丫鬟换的？其实是本王亲自为你换的。”
　　少女闻言惊怒不已，狠狠地瞪着元莫尘。见元莫尘一副促狭的表情，顿时明白他不过是开玩笑。面上微红。
　　元莫尘看得开心，嘴角的弧度更大。
　　“我听你睡梦中，一会喊着‘爸妈’、‘爷爷’、‘奶奶’、‘师父’，一会又喊什么‘连生’。是做了什么梦吗？”
　　洛卿心中一颤，目光更沉，不语，挣扎着起身，想要下床。
　　元莫尘连忙上前，道：“你现在不宜走动，应该多休息。”
　　“多谢王爷关心。洛卿已叨扰多时，也该告辞了。”
　　元莫尘见她低身福礼，语气冷漠淡然，无不透着明显的疏离，“你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再看少女面色苍白，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终是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身上的旧伤复发，又发了一夜的烧，现在身体虚弱，还是不要急着回去，多休息一会的好。”
　　想到昨夜，丫鬟给她换衣时，一声惊呼。自己知道于礼不合，但终是忍耐不住，上前一看，真是触目惊心。
　　只见雪白的玉背上一块狰狞的伤疤，中间一个肉红色的圆形，似是被厉箭、长矛之类的利器刺入留下的，圆形外是无数细长的划痕，像是一条条扭曲的小蛇围绕在圆疤周围，丑陋，恐怖。
　　大夫赶来，看到这伤疤，也是一怔。又替洛卿仔细诊了脉，沉声对元莫尘道：“这姑娘心中积郁，急火攻心，经王爷内力输灌，已无大碍。只是这姑娘曾被厉箭穿背，伤及心脉。她受伤后又未能及时医治。而且，看这疤痕，似乎是自己生生挖出的箭头。因为位置、力道掌握不好，所以留下了这许多疤痕，也留下了隐疾。心绪急躁紊乱、情绪激动时，便会发作。若是这姑娘能放下心中积郁，自会慢慢痊愈。若是继续下去，恐会痛苦不堪。”
　　……
　　元莫尘想到这平日里鲜活美丽的少女身上掩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心中怜惜。
　　洛卿却并不怎么领情，道：“沉疴旧疾不是一时半会就好得了的。多休息一时半刻也于事无补。况且，洛卿彻夜未归，云娘要着急的。不劳王爷费心。”终于勉力下了床，抿着唇向门口走去。
　　看着少女倔强的身影，元莫尘已不知道是疼惜，还是气恼了，伸手便抓住洛卿左手手腕。
　　洛卿奋力挣扎，仍是难以挣脱，右手斩向元莫尘手臂。对方也不抵挡。只是她体虚力弱，虽然击中，元莫尘却不以为意，仍未松手。洛卿连忙变招，转而攻向他面门，元莫尘见她动了真章，不得不出手格开，随即又迅速抓住了另一只手腕。
　　洛卿双手被制，动弹不得，却越发冷静下来，直视着元莫尘，突然巧笑道：“王爷这是要强留洛卿吗？小女子何德何能，竟使王爷如此？”说罢，笑得越发娇柔妩媚。
　　云莫尘看着洛卿的笑，只觉心中愈加烦躁。更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行为很是莫名其妙。
　　“哼。没想到名满帝都的洛姑娘不仅琴艺高超，还身怀精妙武功，真是深藏不露啊。”
　　“王爷过谦，倒是王爷金枝玉叶，武功却如此了得，才让人意外。却偏偏要与小女子为难，看来王爷的日子清闲的很啊。”
　　这时，一个丫鬟端了碗药推门进来，没想到元莫尘也在这里。再看王爷抓着洛卿的双手，两人姿势很是暧昧，吓了一跳，失手打碎了手中的碗，药汁撒了一地，忙不住地磕头谢罪。
　　屋内两人都是一愣。元莫尘遣走奴婢，临了又吩咐，重煎一碗药送来。又看了眼洛卿，慢慢放开了手，恢复了往日温暖儒雅的笑，道：“从没见过你这样倔强的女子。你是怕我泄露你的秘密吗？你放心，我不会。”
　　洛卿听他说得这样直白，警惕道“既是如此，洛卿敢问王爷，都知道些什么？”
　　“与其说是知道，其实大部分是猜测。丞相府的高侍卫是你杀的吧？你身怀武功，却屈居素云楼做一名琴师，是想接近什么人吧？可是丞相卫忠？他跟你有什么渊源？是你的仇人？”
　　洛卿心想果然是骗不过元莫尘，便道“你猜得没错。”
　　元莫尘虽已猜到，但听她亲口承认，仍是惊异不已。柔声道：“卫忠贵为丞相，权势滔天，你一柔弱女子，纵是武功精妙，足智多谋，心思缜密，还是难以撼动。况且你背上的旧伤，损及心脉。为了你自己的身子，你还是放下心中仇怨吧。”
　　“我背上的伤便是拜卫忠所赐！放下仇怨？哼哼……”洛卿望着元莫尘冷笑道，“你可知，是怎样的仇恨？若是放下仇恨，我早已不在这世上。支撑我活着的，便是这仇恨！放下仇恨？你是叫我死？”
　　元莫尘似是被少女眼中的恨意刺痛，沉声道：“若是要报仇，昨晚卫府寿宴，你可以趁乱行刺。你为何没有行动？”
　　洛卿厉声道：“我的父母亲人一天之内全部枉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我若刺死了他，朝廷会以丞相之礼厚葬他，留名青史，而我的家人却尸骨不全，连座坟茔都没有。这样太不公平！我不会让他死得那样容易。我要他身败名裂，尝尽我与亲人所受的痛苦，死无葬身之地！”
　　元莫尘听着洛卿凄厉的言语，也仿佛感受到她满腔的仇恨，微微发冷，道：“我不会揭穿你。而且，你若要求，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助你。”
　　洛卿警惕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有什么目的？”
　　“卫忠早有不臣之心，结党营私多年。长此下去，我天朝臣将不臣，国将不国。我要借你之手，为朝廷除去这隐患。”
　　洛卿默默思索，苍白的面颊因刚才的激动现出两点酡红，有些病态的艳丽。
　　元莫尘看着洛卿，又道：“而且他日事成之后，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你便知道。不会是要你犯险，也不会是极艰难的事情。”
　　“便是要我的命又如何。我答应你。”
　　“既然如此，我们击掌为誓。”
　　“好。”
　　洛卿毫不迟疑地击上了元莫尘举起的右掌……

作者有话说

　　这是修改后的。跟之前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