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黄泉打烊》惊支雀

28、引导

　　今日在积香寺消磨不少时间，收获却不小，沈云苓被领着看过净梵的尸身，时间往前推，或许他受害的时间要更早，毕竟要把全身的血放干，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事情。

　　洛清曜不忍多看，站在沈云苓身侧的裴舟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沈云苓问他，“怎么，你见过这种手法？”
　　裴舟摇摇头，不说话。
　　沈云苓：“是没见过，还是不想说？”
　　摇头，还是摇头。

　　沈云苓自找没趣，想着大概裴舟现在心情不怎么样，懒得跟他说话，这人状态一阵一阵的，上回还能给个好脸色同他一起吃饭呢，这会儿又跟他装聋作哑了。

　　净梵的尸身被解开放了下来，安置在榻上。寺里有另外的规矩，再加上净梵不是正常圆寂，他们要另外安排超度的事情，这点沈云苓管不着，只是在他检查尸体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在净梵的后颈处发现了那枚纹路繁复的印记。

　　先前看甄氏墓园里那些还未腐烂的尸身，印记大部分都在前面，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又换到后颈去了。

　　都是秃驴，有什么好藏的。沈云苓无语。
　　他将这个发现跟裴舟一说，对方仍旧是沉默。

　　沈云苓终于受不了了，甩手走人，把裴舟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去找守在外面的洛清曜，准备先带他回去了。

　　清定也守在外面，双手负在身后，右手套着一串佛珠，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定大师。”沈云苓低声唤他一句，走上前勾了一把洛清曜的肩膀，“差不多该回去了。”
　　清定转过身来，竖掌在身前，朝沈云苓微微鞠了一躬，“沈施主。”

　　这秃驴的态度好了不少，虽然刚刚沈云苓才从他们这儿掏了一大笔银子走，又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但他们心里很清楚，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沈云苓收了钱，就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沈云苓点点头，“清定大师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清定想了想道，“还请施主尽快将净梵这些年所做的法事查清楚，筛选之后联系我们，这件事是最首要的。”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么些年，净梵接了不少这样的法事。”

　　“放心吧。”沈云苓弯唇笑了一下，“无论是多久远的法事，我都能将它挖出来，不用担心会有任何错漏。”
　　清定的眸子亮了一下，“当真？”
　　沈云苓：“做生意的时候，我不骗人。”

　　“好，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要通知我的话……传信来黄泉，我自会知晓。”他拽一拽洛清曜，对方还算礼貌，朝清定鞠了个躬，“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清定颔首回礼。
　　在屋子里呆了半晌的裴舟在这时候冒了出来，身上还披着他那件称得上是破破烂烂的外衣，神情淡然恍若无人，抬脚跟在了沈云苓身后。

　　沈云苓有些意外，挑了眉毛问他，“回去给你换身新衣服？”
　　裴舟点了点头。

　　行，被人毒哑了。沈云苓不再逗留，领着满腹疑问的洛清曜回到烟海，塞还给他哥，顺便让他趁早将图纸交给他。

　　趁着沈云苓方才去查看尸体的空档，看着无聊在寺庙里闲逛的洛清曜迅速将整个寺庙都转了一圈，将寺庙里的布局都记了下来。

　　算是未雨绸缪吧，沈云苓总觉得积香寺的事情还没有完，留个后手总是好的。

　　一转身，裴舟还跟在自己后头，还是那副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样子，看着让人莫名来气。

　　一件衣裳而已，他不是给不起。只是沈云苓心中疑惑，不知道裴舟跟上来的目的是什么，照之前跟他的相处来看，这人大概是当惯了独行侠，不愿与人过多相处。

　　衣服多的是，身形跟他差不多的倒是难，裴舟要比沈云苓高一些，看着瘦，肩膀却宽，沈云苓的衣服给他穿，有点短，再者他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绯色，他穿还好，裴舟的话就有点不像样了。

　　洛清霜倒是跟他差不多高，但他要更瘦削一些，穿着有些紧，无奈之下，只能让姜怜烟来帮忙把衣服改了改，穿上才合适。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沈云苓想了半天，大概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不然裴舟跟着自己回来做什么，差这一件衣服么。

　　裴舟换好了衣服，掀起眼皮看他，“墓园，你又去了一次？”
　　“是。”沈云苓并不否认，“我带着甄子平去了，那墓园有问题，顺着他，我就找到了净梵，很合理吧。”

　　裴舟用很平静的语气道，“你被引导了。”
　　沈云苓不意外，他翘起一条腿，没什么坐相，“绕不过去的，干脆就顺着查咯。”

　　裴舟又道，“今天给你布下陷阱的那个人，并不想杀你。”
　　“嗯？”沈云苓半信半疑，“都那样阵仗了，居然还不是要我的命？那对方想做什么？炫耀力量？”
　　裴舟道：“他是想引我过去。”

　　这倒是有点稀奇了。沈云苓坐直一些，脸上还是带着笑的，紧盯着裴舟道，“怎么着，要你美救英雄啊？让我欠你人情？”他摊了下手，“就算是这样，我办不到的事情，也不能答应。”

　　裴舟：“我被引过去，是因为后山有我很熟悉的煞气。”
　　沈云苓：“有多熟悉？”

　　“甄宅的邪物，凌霄的婚宴，还有那日的夏耕尸，都有这样的煞气。”
　　沈云苓皱起眉，“所以你是寻着这些煞气找过来的？”
　　裴舟点点头。

　　沈云苓若有所思，“巧合这么多的确有些不对劲，但……这煞气究竟有什么不一样？有邪物或者怨灵的地方应该都有这些东西吧？你是怎么分辨的？”

　　裴舟一口咬定，“不一样。”
　　沈云苓撇嘴，“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裴舟抿了下嘴唇，唇瓣的颜色有些发白，“但就是不一样，我能感觉到。”
　　沈云苓故意挖苦，“那你还挺有本事的，好歹我也是钻研这些的，竟然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裴舟不说话了，用那双分开看格外或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沈云苓，他望回去，却在这双某中看不见任何情绪。

　　沈云苓忽然有些无奈，跟这种人打交道，还是蛮累的。
　　他还没想到自己该说写什么，面前的人就忽然低下头去，一只手捂着自己肩膀的伤处，神色变了又变，似染上几分痛苦，就连脸色都变得有些白，额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沈云苓有些没反应过来，手先一步伸出去扶住他，“怎么了？伤口突然裂开了？”是不是方才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裴舟摇了摇头，不答他的话，剑眉紧紧拧在一处，唇色发白，好似在忍耐着什么，呼吸也渐渐变重了。

　　这么痛？沈云苓有些差异，他就是个不怎么耐痛的，但要是在人前，还是能强撑着伪装一下的，看裴舟这个样子，好像比那天他被刺穿了手掌还难以忍受一样。

　　“来，先坐一下。”沈云苓将他扶到一旁的以上，“你稍等，我让我朋友来帮你看看，他是医修，医术很高明。”
　　裴舟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苍白着脸摇头，眸底更加冷，“不用。”

　　“……不是很痛吗？好歹弄点止痛的药丸，或者外敷的膏药来贴一贴，这又没什么丢人的。”沈云苓被他拉着，感觉到裴舟浑身都在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试探道，“你这个，不会是什么月圆之夜，要变身什么的吧？”
　　乔故的话本子他也看过些类似的情节来着。

　　裴舟看了他一眼，倏地松开了他们叠着的手，重重喘了口气道，“我该走了。”

　　“不是，这就走了？”沈云苓跟着他直起身来，欲伸手拦截，“你稍等等，我让人来看过，那点药回去好了，不收你的钱。”

　　裴舟甩开他的手，目光直勾勾地往外面望，“说了不用。”
　　“？”有点毛病吧。
　　沈云苓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拦，这么讳疾忌医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就在这犹豫的片刻里，裴舟已经抬脚出去了，脚步匆匆，走得非常快，他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对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很是摸不着头脑，自语道，“到底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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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报，说是凌霄宗的人来见。
　　沈云苓第一反应想到那日被他折了剑的段清衣，不知这几日他回去后是怎么跟宗内解释他来这里吃的闭门羹。

　　“行吧，好歹不是打上门来的，或许能见一见。”沈云苓说道。
　　他没让人把凌霄的人迎进来，想着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毕竟外头有结界，他们要是硬闯得吃点苦头，便换了身衣裳，喊上小傀一同前去。

　　小傀不必避人，这群人都知道它的存在，有些还曾经眼红过，让他将小傀交出去，被沈云苓给狠揍了一顿。

　　他大摇大摆地让小傀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出去迎人，原本还以为段清衣这个蠢货会再搜刮些能上手的狗腿子来跟他动手，结果没想到，这回领头的却是个样貌极好的少年，黑金校服精致，银线密织的暗纹，气派不说，同身气质也不是段清衣可以比拟的。

　　真要好好分辨的话，段清衣是脑袋长在天上的蠢物，这少年却是丰神俊朗，姿态不俗。

　　沈云苓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毛，想到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他在凌霄的时候，细数过去竟没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弟子，如今却也能培养出这种人物，所谓相由心生，这样一打眼就知道他肯定比段清衣强许多倍。

　　果然，见到沈云苓，少年二话不说，先拱手朝他作揖，“沈前辈，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