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之劫》刹那芳颜

30、人间岁月2

　　沈若渊三日之后再回到北疆的时候，沈婉莹依旧躺在自己的床上，箬叶和几个沈婉莹贴心的丫鬟正安静的守在沈婉莹的身侧侍奉。
　　箬叶在给沈婉莹读书，主要是读一些有趣的话本来逗沈婉莹开心，其他丫鬟则一边听箬叶读话本，一边在低着头绣花，给沈婉莹绣一些新样式的帕子和御寒的衣物。
　　沈若渊离开了三天，本就一心想离开的韩沉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沈若渊先是去了韩沉之前住的厢房，发现已经人去楼空，然后他站在厢房内，用神识探寻了整个北疆王府，都没有感受到韩沉气息的存在。
　　沈若渊沉着脸推开了沈婉莹厢房的门，箬叶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立刻抽出手边放在桌上的长剑，守护在沈婉莹的面前。
　　“这北疆的丫头们果然不一般，见朕来了，不知道下跪行礼，竟然是对着自己的君主拔剑相向。”
　　沈若渊目光沉沉的看向屋内，沈婉莹的脸色比前几日要好一些了，但是依旧有些苍白，见到自己却不行礼，只是坐在帐内幽幽看着自己，并不是害怕的不敢说话，表情里面更多的是冷漠。
　　另外几个正在刺绣的丫鬟也迅速拔剑起身，站在箬叶身侧，她们右手执剑，训练有素的挡在沈婉莹的床前。
　　“陛下，您是殿下的哥哥，前几日却如此重我们殿下，若是陛下今日还要痛下杀手，奴婢们就算是死，也要护殿下周全！”
　　箬叶不管眼前的男人是这魔族的皇帝还是天皇老子，她只对沈婉莹一人忠心。
　　“好……好，北疆女子确实有血性，朕大感欣慰。”
　　沈若渊语气深沉，却反常的不再像前几日那么暴躁，他想和他的小沉好好说话，这几日自然是好好的磨练了自己的心境，甚至请了魔族有名的法师来讲法。
　　反复劝诫自己要温柔、温柔，小沉定是喜欢温柔的，为了让小沉回到自己身边，沈若渊便生生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起来。
　　“只是，你们维护你们心爱的公主殿下，朕心爱的人，难道就……”
　　沈若渊没有来的自言自语，丫鬟们正疑惑的时候，沈若渊却忍不住蹙眉，只是轻轻挥了挥袖子，云淡风轻之间，丫鬟们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要杀便杀！”
　　见自己的婢女全部都消失了，沈婉莹猛地咳嗽了一阵，然后气急败坏的对着沈若渊说话。
　　听这个语气，沈婉莹此刻定是冷着一张脸，沈若渊走上前去，走到沈婉莹的床前，却见她双目中泪光隐隐。
　　“知道害怕了？你知道朕想要什么，你为何把韩沉放走。”
　　沈若渊站在床边，垂下眸子看向沈婉莹，背在身后的双手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沈婉莹便感觉被一双手扼住了咽喉，不能呼吸，她双手扶着自己的脖子，双目泛红，失控的大喊起来。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整日里韩沉、韩沉，我呢，我可是你的妹妹！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我吗？……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心？韩沉是因为我走的吗？是因为你心里没数吗？若是你当初能好好对他，韩沉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我们吗？！”
　　沈婉莹双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床铺，浑身颤抖着，似乎是要把床铺戳穿了一般。
　　沈若渊一愣，松开手，放过了沈婉莹，撩了撩自己绛红色的蟒纹长袍，沈若渊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向眼前的蜡烛。
　　烛火在无声又拼命的燃烧着，没有叫喊声，没有疼痛感，但是慢慢就会燃尽，直到灰飞烟灭。
　　沈婉莹坐起身来，蜷着身子，捂着脸哭了出来。
　　“大哥，你知道吗，我几天前被你打伤了，爹他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娘更是整日里不见人。以前在太子学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各个封地的世子们在，大哥也在，后来韩沉也来了，那是我少年时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回到了这一片荒芜的北疆，我真的觉得好孤单，若是以后在这北疆凄惨的度过千万年，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哥你真的没有想过我也很可怜吗，你有爹娘管着，可是、可是我呢……”
　　沈若渊陷入了沉默，沈婉莹哭的凄厉，沈若渊的心也慢慢下沉，沉入一片彻底没救的黑暗中，那日之后，便早就已经不见天日。
　　“……我只是想要一个喜欢的男人陪着我，为什么我今生今世要这么孤独，大哥，我想到以后的千万年，我都是这样度过，一个人看日出日落、看见所有与我无关的悲欢离合，甚至，就连我身边的侍女们都会一个个离我而去，我现在已经连活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大哥，你今日若是杀了我，我才是真的解脱了……”
　　沈婉莹心中涌现了悲戚的想法，似乎是觉得一切了无生趣，并不在乎沈若渊重伤自己。
　　夜色越来越深，乌云黑压压的压在天幕，令人喘不过气来，沈若渊站起身来，抬脚便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站在门边，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脸，看不清表情。
　　“朕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小沉不行。”
　　说完，沈若渊便消失在了北疆，而那四个侍女也在瞬息回到了厢房内。
　　孤独和恐惧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沈婉莹的心脏，她几乎无法呼吸。
　　“殿下！”
　　箬叶跑到沈婉莹的床边坐下，沈婉莹浑身发抖，她缩在箬叶的怀抱里，喃喃说着，“抱着我，箬叶，我觉得好冷……”
　　“殿下，箬叶再给您添几床被子。”
　　箬叶觉得自家殿下一定是被陛下吓着了，紧紧抱着沈婉莹，轻声安慰。
　　“我、我、”沈婉莹有气无力的说话，伸手扯住自己的心口的衣服，一眼万年的结局令沈婉莹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的凄绝、寒冷，恐惧的感觉透彻心扉，只想抓住哪怕一丁点的温暖，“箬叶，不要离开我！”
　　箬叶点点头，再低下头来，沈婉莹已经彻底昏厥了过去，浑身的冷汗。
　　韩沉骑着马，走了半个月才走到结界处，魔族当年设立这个结界，是为了防止外界的入侵，自然只有魔族的人才能顺利穿过。
　　韩沉已经想不出当初自己是怎么穿过这个结界的了，既往的一切都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他之前的人生就只有沈若渊一人，其他一概毫无印象，烟消云散。
　　结界外面一片漆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韩沉伸手试探着触碰了一下，手指即刻传来钻心的刺痛。
　　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指，还有因为触碰了一下而翻着蓝色电光的结界，韩沉闭上眼睛，猛地冲了过去。
　　“唔……”
　　穿过结界的那一瞬间，好像有千万把利刃从自己整个身体穿过，韩沉咬牙闷哼了一声，但是穿过去的一瞬间，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结界外面是一片山谷，韩沉身体倾倒，顺着山坡往下面滚去，山坡上面没有什么树木或者是灌木丛，光秃秃的一片，韩沉的身体便一直向下滚去，终于在一条溪流旁边停了下来，脑袋撞在了石头上，顿时鲜血横流。
　　“爹！爹！快来看看，这里有个人！”
　　正抱着一桶衣服到外面小溪边上洗衣服的小翠看见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赶忙转身往家里面跑。
　　韩沉醒来的时候，还是三天之后，他茫然的睁开眼睛，首先看见自己眼前头顶上白色的有些泛黄的蚊帐，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随后回想起自己闯出魔族的结界，韩沉赶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前襟，摸到了前襟的那串朝珠，韩沉才放松下来。
　　他扶着头起身，呼吸之间十分顺畅，毫无压抑难过的感觉，而且外面的天气十分凉爽，不是前几日在北疆的寒凉，自己定然是在人间了。
　　“公子，你终于醒了？”
　　刚才在外面晒豆角的小翠进门的时候，便看见穿着一身素白袍子的韩沉坐在床边。
　　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眼前的青年俊美无双，一眼看过来便显得绝世而矜贵。
　　小翠从小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此刻披头散发，散尽一身气势，竟比女子还要貌美。
　　她顿时有些胆怯又害羞的站在门边，不敢进来，好像这里不是自己家似的。
　　韩沉点点头，看向站在门边穿着蓝白色粗布衣裳的姑娘，“多谢姑娘相救，在下韩沉，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这位公子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很低沉，有磁性。
　　小翠害羞的看了看韩沉，“我叫小翠，韩公子。”
　　韩沉对女人是完全不了解、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概念的，她只知道，女人大抵是比较含蓄的，总之比男人要含蓄一些，人族的女子可能更是如此。
　　那些年给沈若渊做太子侍读的时候，沈若渊总是会看一些人族风情习俗的书，以求通晓三界，沈若渊非常用功，若是深更半夜看书看得累了，总会让自己跪在身边侍奉，读给他听。韩沉便也跟着学了很多知识。
　　所以自己不能太拘谨，还是要温和一些。
　　韩沉温和的笑了笑，从床上站起身来，却见小翠还站在门外，他好奇的看了看小翠。
　　“小翠姑娘，你怎么还站在门外，进来喝杯水。”
　　作势，韩沉便弓腰要去给小村倒杯水，小翠大叫一声。
　　“啊！别！我来！”
　　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小翠怎么能让这位仙人一样的公子给自己倒水，而且人家现在又是病人又是客人，自己可不能失了礼节。
　　小翠抢过韩沉手上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大杯水，然后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因为一直生活在魔族的皇宫里，先不说沈若渊简直就是洁癖狂，对行为举止的优雅更是极度追求，就算是侍女丫鬟们也是非常的讲究。
　　从没见过这样的粗野的丫头，韩沉忍不住又笑了笑。
　　喝水喝的太急，又看见韩沉对着自己翩然一笑，小翠一走神便被呛到了。
　　“不要着急，慢点喝。”
　　韩沉轻声说，小翠用力点点头，脸红的发热。
　　“小翠啊，过来帮爹抗一下稻子……咳咳……”
　　门外传来老年人的声音，小翠看了一下韩沉，“外面是我老爹，他年纪大了，喊我干活呢，韩公子，你休息一下，我去给我老爹干活。”
　　说完，小翠便卷了卷袖子，朝外走。
　　韩沉从未经历过人间生活，只是在书上看过，人间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人族数量庞大，遍布山川河海，就算是这种闭塞的小地方，都会有村落。
　　而且人族普遍非常热情，充满了活力，一个家族通常都生活在一起，互相帮扶，度过短暂的人间岁月。
　　韩沉沉吟了一下，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也卷卷袖子，跟了出去。
　　外面的丁老爹正在把一袋子稻米从一辆平板车上卸下来，让小翠抗在肩膀上，往旁边的一个低矮的小房间搬过去。
　　小翠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相对于韩沉见过的那些女人，从外形看得出，确实粗壮一些，下盘比较敦实，扛着一袋子稻米，有些吃力的往旁边的小房子走去。
　　旁边那里应该是粮仓，韩沉想。
　　站在平板车上的丁老爹也注意到了韩沉，他惊为天人的看了看站在自家低矮瓦房前面的青年。
　　他冲着丁老爹点点头，走上前去。
　　“前辈，受了你们的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只能给你们做一些体力活了。”
　　韩沉说完，便随后搬起两袋子稻米，朝着低矮的小房子走去。
　　粮仓里面果然堆积了大量的稻米。
　　小翠哪能让韩沉做这种事，她拉着韩沉坐在一边的稻草上休息，韩沉却让她休息，三下五除二便把稻米全部堆砌好了。
　　晚上韩沉学着给小翠生火，三人便做了一顿十分朴素的晚餐，韩沉看了一下桌上的饭菜，自己其实在魔界基本上都吃到过。
　　沈若渊虽然对韩沉非打即骂，但是却在总是在某些方面佛照韩沉是人族比如说，他会亲自吩咐厨房隔三差五一定要在韩沉的餐饭里面加一些人族的时蔬和肉食。
　　矮小的餐桌上，小翠一个劲的说话，不管丁老爹怎么教训她让她食不言寝不语，小翠都管不住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说到眉飞色舞的地方，看着她雀跃的样子，韩沉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大抵，这便是，人间烟火了，韩沉想。
　　韩沉本来留下一些银钱便离开，但是丁老爹和小翠一再挽留，韩沉看着年迈的丁老爹和泪眼隐隐的小翠，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给丁老爹家里当个免费的劳动力，保护着这对无依无靠的可怜父女，在人族十分偏僻的地方过起了十分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