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之劫》刹那芳颜

17、本性7

　　长廊的廊柱上布满了燃烧的宫灯，昏黄又暧昧，那些宫灯燃烧出来的细不可查的烟火，慢慢悠悠向着长廊上面的红藤花飘去，他们在黑夜里相遇，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令人十分舒心安神的气息。
　　绿腰低着头，乖巧的袖子拢起来放在身前，跟在一位年轻宫人的身后，朝着元正殿走去，摇曳的裙尾在身后飘荡。
　　年轻侍女的嘴唇轻轻地抿在一起，始终不敢抬起头，皇家最基本的规矩，听话的宫人们，不可逾矩。
　　“……绿腰，因为你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好，品性纯良，所以陛下觉得太子殿下可能会很喜欢……这是陛下第一次为太子殿下选通房丫头，该教的哥哥我刚才都已经教过你了，你可知道怎么做了？”
　　绿腰害羞的点点头，“绿腰知道。”
　　那年轻宫人垂目看了她一眼，甚为满意的点点头，一边走一边看向元正殿紧闭的殿门，心底无端端的觉得有些烦躁。
　　“……待会儿可得伺候好了，殿下成年以来还从来还没有接触过女人，你是他的启蒙，若是殿下今夜觉得喜欢了，绿腰妹妹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喏。”
　　低声的，絮絮叨叨的教导，很快就消失在了带着花园里沁人心脾的花香味的夜风里。
　　绿腰依稀记得，有一年春天有幸在侍候陛下的时候看见过太子，没有窥探到全貌，只看投影在地上的影子，觉得他必定身形瘦削，却十分考究，金贵，身上是皇家常用的熏香的味道，随着殿外的风吹入她的鼻息里。
　　她那时候只敢微微抬起头，一窥他穿着绣着蟒纹短靴的修长双腿。
　　却真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如今竟然要去为这个她曾经觉得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男人做通房，用自己毕生的浪漫，为彼此做启蒙，承受他的雨露恩泽……
　　“殿下，外面通报，陛下谴人送了通房的侍女过来，宫名叫绿腰。”
　　跪在元正殿外面的侍女轻轻推开门，对着里面轻声的说话，殿内重重叠叠红色的帐幔挡住了所有的视线，皇宫里御用的香薰在昏黄的烛火里摇曳，一丝丝从殿内飘荡出来。
　　“进来。”
　　里面传来了低缓的声音，绿腰心中一动，害羞又胆怯，少女心中所有的慷慨和幻想一经被撩起，便只想着为了他不顾一切。元正殿的殿门被打开，跪在门边的绿腰起身，被身后的宫人轻轻一推，抬脚走了进去。
　　“女子，可要柔情似水啊……”
　　身后的宫人在她耳边最后呢喃一声，在她的身后，关上了元正殿的大门。
　　“奴婢绿腰，承恩为殿下侍奉。”
　　绿腰轻声细语的说话，缠绵温柔，甚至连那一日的夜风都不似她这般绵软。
　　沈若渊那年17岁，却从未接触过女子，沈珣急了，终于在这一日下决心，直接送了一个放得下心的为人老实的侍女过来。
　　“进来。”
　　男人话不多，高高在上只是简短的下命令，却更惹人想靠近，一探究竟。
　　太子殿下向来深居简出，平日里对无关紧要的事少言寡语，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所以，似乎对可以遮掩的帐幔从来都是十分喜爱。
　　绿腰撩开一层层轻薄的帐幔，慢慢来到元正殿的寝殿门前，窗前烛光闪烁，绿腰隔着最后一层纱幔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那个男人。
　　她迟疑了一下，脚步不敢再向前，即使隔着缥缈的烟雾，她也能看见他瑰丽的容貌。
　　绿腰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比自己要美貌许多许多，难免心里羞怯惭愧起来。
　　一件淡青色的外袍披在身上，里面便是柔软的里衣，乌黑的发丝随意的散落在袍子上，额头有几缕天生卷曲的发丝，有些缭乱的搭在他狷丽的眉眼上，浓郁的眼角微微往上挑起，唇角是与生俱来的傲慢和寡情。
　　“殿下。”
　　绿腰撩开最后一层纱帘，跪在了床下。
　　沈若渊抿着唇，视线却紧紧的落在躺在床铺的少年人身上。
　　“你说，他多久才会死。”
　　一阵要命的寂静之后，沈若渊突然问，一双黑若深渊的眸子看向绿腰。
　　绿腰几乎忘记了呼吸，再一次慨叹，太子竟然有这般惊心动魄的容貌。
　　而平躺在床上的少年，衣着如太子一般华丽，上好的衣料凌乱的包裹在身上，一头柔软有光泽的白发已然散落下来，还有一些铺陈在太子的腿上，像是从太子身上滑落的月光。
　　少年一只细瘦的手臂无力的垂在床边，却被太子轻轻拿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像是爱护什么稀世珍宝。
　　“恩？”
　　沈若渊不悦的皱眉，似乎是很反感绿腰略显迟钝的反应。
　　绿腰摇摇头，“奴婢，奴婢不知……”
　　太子殿下没有理会想入非非的女人，只弯下腰，伸手把那少年的上半身抱了起来，让他从床上坐起，把他拥抱在自己笼袖宽阔的怀抱里。
　　太子的脸蛋轻轻地在少年的脸蛋上摩挲，嫣红的嘴唇更是慢慢的贴近少年有些苍白的唇瓣，似要给它们染上血色。
　　“小沉，小沉，乖小沉，本殿心里知道，本殿终究舍不得……”
　　“殿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愿意替您分忧。”
　　绿腰见沈若渊神情难过，眉头都皱了起来，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当真？”
　　沈若渊眨了眨眼睛，慢慢转头看向绿腰，倏而笑了笑，露出了碎玉一般的牙齿。
　　“你真是个好女人呐。”
　　太子嫣然一笑，像是化开了这夜里所有的黑暗。
　　绿腰来不及脸红，往上冲的血丝来不及爬上脸颊，沈若渊便抬起右手，从韩沉的嘴唇里抽出一丝黑色的雾气打进绿腰的嘴唇中去。
　　绿腰更是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掐着脖子向后倒去，顷刻之间，刚才像死了一样的韩沉猛地张嘴吸进一口气，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韩沉不停的大口喘息，难过的蹙眉咳嗽。
　　“乖，不怕不怕，太子哥哥在这。”
　　沈若渊先是捏着韩沉的肩膀在自己眼前细细的看，然后猛的搂住韩沉在自己的怀抱里，手掌在韩沉的后背慢慢的拍了拍，随后再心里计算着这个法术致死的时间到底是多久。
　　蜡烛燃烧了一小半，一直在无声抽搐的绿腰才终于彻底咽了气。
　　竟然要这么久，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满脸的鲜血，凌乱的鬓发，夸张扭曲的四肢，沈若渊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法术终究是缺了什么，总是达不到快速致死的地步。
　　韩沉惊魂未定，趴在他的脖颈轻声哭泣。下午虽然受尽了眼前这人的折磨，用尽各种法术让他体验濒死的感觉，韩沉却像是溺水者抓着岸边淤泥里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男人的袍子，双手环绕抱住了他，直到指尖泛白还不松手半分。
　　“乖小沉，不要怕。”
　　沈若渊捧着韩沉的脸蛋，亲吻少年的眉眼和冰凉的泪水，最后是他薄薄的嘴唇。
　　韩沉脸色更加苍白，更加无力的靠在了沈若渊的怀抱里，任由沈若渊扯开了他的衣领，亲吻他的脖颈和耳朵，手指往下探去，他浑身僵直。
　　韩沉清亮的、银灰色的眸子落在了床边死相恐怖的侍女身上，自然是不敢动弹一下。
　　……
　　站在元正殿门外，沈若渊回想起他和韩沉在这个宫殿里经历的自己的青春年少时期，韩沉的年幼时期，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温暖人心的、相濡以沫的日子。
　　想起绿腰的事，他和韩沉如此的温馨，沈若渊唇角倏而微微含笑，看起来有一些令人难忘的温柔，就算是常年守门的宫人也很少见过一向严肃的太子殿下如此的温和。
　　沈若渊一只手背在身后，对周遭守门这些人投去的厌恶神情自然让宫人们离他远远的，低着头，乖顺的站在一边，他想要伸手亲手推开殿门，去看看那正伏在自己案桌前读书的太子伴读，几天不见，看到陪伴他十几年的太子哥哥，会是什么样惊喜的表情……
　　“小沐，你说好大哥会不会喜欢本宫做的这些点心？”
　　沈若渊刚轻轻推开殿门，身后便传来了沈婉莹的声音。
　　沈若渊厌恶的转过头，果然看见了从身后的花丛徐徐走出来的沈婉莹，正侧着头和身边丫鬟说话，丫鬟小沐手里拎着个食盒，两人有说有笑，脸上言笑晏晏。
　　那丫鬟先看见了沈若渊，她惊叫了一声，随后往后缩了缩身子。
　　“殿下……”
　　丫鬟不敢抬头，只低头嘴巴里嘟哝着喊了一声殿下，然后微微屈膝给沈若渊行了礼，随后便向后一步，躲在了沈婉莹的身后。
　　只要是了解沈若渊个性的宫人，没有不怕他的。
　　当然，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北疆王的幺女，沈若渊的堂妹，沈婉莹。
　　“哥，我来看韩大哥，您不在大殿处理政务，这么忙的时候跑出来，难道有什么急事不成？”
　　沈婉莹笑盈盈的看着他，挑了挑眉。
　　沈若渊揣测沈婉莹近来的表现是势必要得到韩沉的，不然为什么连自己亲爹北疆王的寿辰眼看要接近了，沈婉莹却丝毫没有打道回府的动静。
　　沈若渊低头笑了笑，转过身，走到沈婉莹的身侧，刚伸出手，那丫鬟便缩了缩脖子。
　　沈若渊却摘了一朵火红的付款，送在了丫鬟的鬓发。
　　沈若渊俊美无双，日常不阴森森的时候，王族贵公子的气质更是绝世难寻。那丫鬟瞬间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沈婉莹狠狠瞪了一眼那不争气的丫鬟。
　　“婉莹，二叔的生辰快到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探望，本殿准备了一份贺寿礼，还准备让你带回去，送给二叔呢。”
　　沈婉莹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心里一阵冷笑，让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情敌走，那自然是门都没有。
　　“哥，婉莹觉得，给爹爹最好的贺寿礼，就是把韩大哥也带回去。”
　　沈婉莹晶莹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沈若渊，十分期待看见他脸上立马浮现她烂熟于心的、邪恶的表情，撕破他这伪善的面具。
　　似乎是料到沈婉莹故意就是为了刺激自己，沈若渊反而云淡风轻的从丫鬟的手上把食盒拿到自己手上。
　　“表妹，哪里劳烦你跑一趟，哥哥给你送给小沉，嗯？”
　　沈婉莹气的差点吐血，十天半个月就等着看韩沉一眼，说两句话。
　　平时沈若渊管的严格，韩沉基本上是不露面的，总是待在元正殿不出门，脑袋都不露一下，沈婉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韩沉，只能隔着窗户或者门问候一声。
　　得知最近妖族叛乱，沈若渊一定会很忙，便亲做了一些点心，送给韩沉，想着能见上一面，没想到在这里被沈若渊截胡。
　　“那就，麻烦太子哥哥了。”
　　沈婉莹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然后带着丫鬟离开了。
　　“小姐，您为什么生气啊？”
　　这丫鬟跟在步伐飞快的沈婉莹身后，想要追上沈婉莹。
　　“死丫头，闭嘴！”
　　沈婉莹转过身把丫鬟头上的付款摘了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以后不准接受沈若渊的东西，明不明白！”
　　“奴婢，明、明白了……”
　　丫鬟看着气急败坏的沈婉莹，缩着脑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