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之劫》刹那芳颜

13、本性3

　　沈若渊从青华宫出来的时候，挑灯的丫头便赶忙跟着沈若渊回去，给太子带路。
　　“滚回去，离远点。”
　　沈若渊面目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她赶忙弓腰离开了，吹灭了宫灯，无声的消失在了黑暗中，就当自己从来没出现过。
　　韩沉还在太子殿等自己回去。
　　虽然昨晚伤韩沉很深，强行给他灌了药物，导致他受到过分损耗，沈若渊心里却没有任何内疚感。
　　他只知道一个事实，韩沉正在太子殿等着自己，就像这15年来一样，他总是等着自己回去，总是跟在自己身后。
　　沈若渊这么想着，慢慢悠悠的走了回去，穿过花园后面是一片荷花塘。
　　沈若渊走到荷花塘前面，万籁俱寂，所有的荷花荷叶早就已经枯败。
　　沈若渊经过池塘边上，竟看见池塘中心，一顿粉色的荷花还在盛放。
　　沈若渊踏步飞过去，站在水面上，低头看这朵荷花，与寻常得荷花没什么两样，上面还有一些晶莹剔透的露珠，煞是可爱。
　　“小沉定会喜欢。”
　　沈若渊想着韩沉定会喜欢荷花，伸手就要把那朵仍在绽放的荷花采摘下来。
　　刚把荷花摘到手里，荷花池便突然卷起巨大的漩涡，瞬间把沈若渊卷了进去。
　　下面就是空荡荡的黑暗，头顶是平静的湖面。
　　其实沈若渊捏个决就可以离开湖底，但是他还是迈开步子，静静在黑暗中行走。
　　无所畏惧。
　　沈若渊左手拿着荷花，展开右手祭出青色的魂剑，沈若渊的魂剑如同玉石一般剔透，周身散发出青色的光芒，这个光芒的魂剑，是魔界至尊至纯的力量。
　　头顶是荷花池粼粼的波光，四周是无边的黑暗，耳边只有水流声，剩下的就是无法形容的寂静。
　　“何方妖孽，本殿在此，出来现身。”
　　沈若渊在黑暗里四处游走，突然眼前出现一位红衣女子，她身穿着红色薄纱，黑色的长发梳成美丽的发髻，双手拢在袖中，两条洁白修长的腿若隐若现，笑意盈盈的朝着沈若渊走来。
　　“殿下……殿下……”
　　那女子边走边呼喊，像是女子对心爱之人的呼唤和期盼。
　　女子走的很急却又很轻，脚底没有一点声音，离沈若渊越来越近。
　　他静静看着那女人走到自己面前，修长的腿勾在自己的腿上，长长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颊。
　　“去死吧。”
　　沈若渊拿起魂剑，捅进女子心口，女子瞬间幻化为一具骷髅，失去支撑的骨骼散乱的摔在了沈若渊的脚边。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若渊捏了个决要要回到岸边，突然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走来数个女子，纷纷搂住沈若渊的腰身。
　　沈若渊一掌拍下去，所有的魑魅魍魉全部碎裂，如粉末般消失在水中。
　　沈若渊回到了岸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只是身上还是弄湿了一些，还好手上的荷花还在。
　　“殿下，您还好吧？要不要奴婢为您擦拭一下衣裳？”
　　经过湖边的丫鬟要上前为沈若渊擦拭水渍，沈若渊皱着眉，活像见到鬼一样躲开这丫鬟。
　　“滚滚滚！离本殿远一点！”
　　本来想向太子示好的那漂亮丫鬟嫌弃成这样，哭着跑开了。
　　沈若渊很恨的瞪了一眼这边跑边哭的死丫头，要不是碍于附近还有其他宫人，他恨不得现在就捏死她。
　　“该死的。”
　　满皇宫都是这些臭丫头，沈若渊恨不得一夜之间把她们全部撵出去，死的远远的，这些臭丫头成天不是哭，就是到处弄得恶心的脂粉味。
　　沈若渊边走边想着以后继位了，怎么才能让这些臭丫头永远不进宫，很快就消失在了荷花池边上。
　　一个艳丽的脸孔从水面慢慢浮现上来，他一头乌黑柔软的发丝在水中犹如水草般荡漾开，他微微歪着头，看着沈若渊愤愤离去的背影，笑了起来。
　　白的过分的手指圈了圈耳边的碎发。
　　“我们家殿下才是真男人，从来不被诱惑……”
　　沈若渊推门进太子殿的时候，慢条斯理的走向韩沉的寝榻。
　　韩沉喝了医官煮的药水，药水里面有安神助眠的成分，韩沉正在睡着，眼睛轻轻地闭着。
　　“小沉，太子哥哥回来喽。”
　　沈若渊突然轻声笑了笑，他倚靠在韩沉的床边，抱着韩沉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
　　然后轻轻抚摸韩沉的头发。
　　韩沉感受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额头，极其温暖又温柔。
　　他睁开眼，黑暗中视线灼灼。
　　“殿……”
　　韩沉张嘴想请安，沈若渊抬起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叫我太子哥哥。”
　　韩沉视线落在沈若渊的脸孔上，还有他浸润在月光里的殷红的薄唇。
　　“太子哥哥。”
　　沈若渊轻声笑了笑，低头在韩沉的额头上吻了吻。
　　“乖弟弟。”
　　沈若渊把刚才从荷花池里摘下来的荷花放到韩沉的眼前。
　　“看，太子哥哥给你带来了荷花。”
　　沈若渊手指摸了摸荷花的花瓣，指尖传来丝丝冰凉的触感。
　　“这是冬天的荷花，就像小沉一样美好，像小沉一样，遗世独立，亭亭净植。”
　　韩沉鼻息里传来荷花的清香，继而是一股无法形容的血腥腐败气息。
　　韩沉皱了皱眉，“殿下今天又杀人了？”
　　韩沉银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依旧看着沈若渊的脸孔，似乎是试图捕捉沈若渊的神情，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在说谎。
　　“没有，”沈若渊垂下眼帘与韩沉对视，“小沉希望哥哥不杀人，哥哥便不杀人。只是方才为了摘这朵莲花，在荷花池里被鬼魅缠上了一会儿。小沉希望哥哥不杀人，哥哥不会犯错的……”
　　说完，他弯下身子，把韩沉的脑袋抱在自己的怀抱里，满怀荷花香。
　　“小沉还怪太子哥哥吗？”
　　沈若渊轻声问。
　　韩沉闭上眼睛，“殿下莫要再有杀孽，殿下以后是魔君，应该心怀仁爱，泽被苍生，莫要再有杀孽了……”
　　沈若渊轻声笑了笑，气息洒落在韩沉的脸颊上，“好，好，太子哥哥答应你，我们小沉最好了，最善良。”
　　我最好的小沉。
　　经过药物的调理，韩沉很快就好了起来，魔界的汤药效果总是出奇的好，韩沉没几天便恢复了原有的气色。
　　沈珣却还是缠绵病榻，始终没有什么起色，朝廷上下都传:沈珣可能要不行了，沈若渊极有可能快要继位的消息。
　　韩沉沉默的听着四处的风言风语，即使四周有人向他打探消息，韩沉也总是三缄其口。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沈若渊也从来没有对他提过什么。
　　沈若渊是个对于政务毫不含糊的人，对于正事，他不贪玩，不逃避，忙起来的时候，甚至好几天不见人。
　　这一日，沈若渊又是令人知会他，自己要在大殿通宵处理政务，让他自己用膳。
　　“韩公子，这是今晚的晚膳，殿下命厨房给您做了一些补身体的药膳。”
　　传膳的丫头低着头，把装着晚膳的饭盘递给了韩沉。
　　“辛苦了。”
　　得知沈若渊不回来，韩沉自然松了一口气，端着饭盘回到了寝殿内自己的房间里。
　　他把饭盘放在了一边，这两日沈若渊无论在白天和夜里，都没有怎么为难他，因为忙于公务的缘故，索取更是很少。
　　韩沉觉得身子倒没有那么匮乏，因为没有什么任务，所以也不太饿。
　　他洗漱好，在自己的寝榻上躺了下来。
　　头顶是沈若渊送给他得那株荷花，正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漂浮着，这是沈若渊用法术保存了这株荷花，让它永远留在自己的眼前。
　　韩沉抬起手，摸了摸沈若渊送给自己的荷花，鼻息里传来淡淡的清香味，没有其他气息。
　　韩沉无声笑了笑。
　　“那株荷花好漂亮！大哥，快点摘给我！”
　　夏天到了，魔界非常炎热，四处瘴气飘荡，韩沉非常的不适应，时常觉得十分窒息。沈若渊见韩沉每日闷闷不乐，无精打采，便向沈珣申请，带着他到青峰山的行宫去避暑。
　　青峰山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天池，所以附近瘴气总是能消耗一些，气候也更清凉。
　　“小哥哥，你可以摘一株荷花给我吗？”
　　韩沉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对面是带着草帽在天池的荷花间泛舟采荷花的兄弟两人。
　　这些荷花都是原先从人间移栽过来的，韩沉知道自己是人族，只是对于人间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但是他却很想知道，人间的荷花，会是什么味道，他想凑上去闻一闻。
　　沈若渊正在行宫的冰池里焚香沐浴，正在消暑的沈若渊定不会陪着韩沉出来的。
　　他那会儿已经17岁了，是一个成年的魔族男子，12岁还未成年的韩沉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屁孩儿。
　　沈若渊很少能跟他说什么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时间，都是沉默。另一半时间，就是沈若渊再教训他，或者揍他。
　　附近农家的魔族都知道韩沉是人族，那弟弟转过头，一脸不屑得朝着韩沉啐了一口。
　　“人族的杂种，自己没爹没妈怪谁！让我哥哥给你摘荷花，想得美！滚一边去！”
　　“对啊！滚一边去！”
　　本来勾着身子在摘荷花的哥哥也冲着韩沉吼了起来。
　　12岁的韩沉依然瘦弱，矮小，白皙，仿佛能被魔界夏天惨烈的日光晒化掉一样。
　　他被那两个魔界少年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红着眼睛回到行宫。
　　沈若渊闭着眼睛，靠在行宫冰池的边上，听见韩沉的脚步声，转头看了他一眼。
　　“回来了？”
　　韩沉点点头，眼眶还是红红的。
　　沈若渊懊恼的蹙眉，手指在冰池的边上不停的敲打，“哭什么。”
　　韩沉那时候年幼，绝大部分时间都不懂沈若渊会怎么样。
　　他只是坐在冰池边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若渊，顺着便要抽噎起来。
　　沈若渊瞪了他一眼。
　　“他们骂你，你不会骂回去？韩沉，你要本殿说多少次，你才能不被人欺负？你这嘴就没有用是不是？”
　　韩沉一挨骂，便会沉默下来，只低着头，眼泪顺着鼻尖流淌下来，滴落在了沈若渊的手背上。
　　沈若渊不耐烦的洗了洗手，从冰池起身，披上袍子，捏了个决，瞬间消失在韩沉面前。
　　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一顿新鲜娇嫩的荷花。
　　“拿去，烦死了，一天天的。”
　　韩沉终于笑了起来，他开心的接过荷花，放在鼻子下面。
　　却没见到沈若渊放在身侧，正在滴着鲜血的左手，还有染上他袍子的血渍。
　　时间久远，现在一桩桩一件件，回想起来，韩沉后知后觉想起那个在青峰山行宫夏日的正午，太阳惨白，荷花的香味里，分明就交织着浓郁得血腥味，还有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两兄弟，以及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他们父母亲惨烈的哭喊声。
　　“不要走神，盯着那些贱民看什么！”
　　沈若渊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韩沉回过了神继续跪坐给沈若渊捏腿，记忆即刻便被掩埋，如今又被慢慢挖掘出来。
　　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