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70、Chapter 70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猫，争宠不说，居然还会玩阴的，看宫斗剧长大的吗？包鹏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把他一脚踹到银河系。
　　“那是我的作业！”
　　这些日子，白澈耳濡目染，嘴炮功夫已深得师颐真传，当即捧哏：“哟哟哟，有高人指点，又天（打）资（小）不（就）俗（精），你都可以飞升了，还要啥作业？你见过哪个高手天天在家写作业。”

　　“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噢，你出门是要干一票大的！”

　　包鹏立刻露底：“你果然知道！”
　　白澈一瞧，有戏，立刻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幽幽道：“那可不是，什么瞒得过小爷我的火眼精金。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包鹏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投币上了公交车，抱着书包和包里的猫，往窗边一坐，开始冥思苦想。
　　“有这么难决定吗？”白澈举头，看着酒店巨大的招牌，“你带我来酒店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一只守身如玉的猫，你别想对我干坏事。”他两爪交叉，表示达咩，又絮絮叨叨游说：“我这个人嘴巴牢靠，你告诉我，我不会再告诉他是你告诉我的……”

　　包鹏没有搭电梯，而是绕过九米高气派的大堂，一拐一绕，从后门进入到球场，蹲在篮球架下，解下书包，尽量与他平视。
　　“你不是问我想干什么……”包鹏的话音戛然而止，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迷你型的美工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白澈的猫脖子，“当然是挟持你做猫质！”

　　白澈抬头，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两棵高大的棕榈树后显现出来。他不由大喊：“师颐，救命！”

　　听见声音，少年似乎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那只蠢猫真的会被人控制，眼底不由泛起森冷的寒光，但很快，这抹寒光又逝于平湖无波之中，而他本人则保持匀速运动，朝球场走来。
　　见面第一句，师颐说：“白澈，你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小屁孩挟持，你也太弱鸡。”

　　语气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语气，人还是那个冷冰冰的人，白澈说不上该高兴还是该失意，总之心里五味杂陈，企图用一两句玩笑来减轻心里的不自在：“难道你不该说——你有话好好说，不要伤害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闻言，师颐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一秒后，他把手里的袋子向前扔，还真就满足白澈的期盼，重述了他的话：“都给你——”
　　口袋上系着的疙瘩在抛物中散开，包鹏低头看了眼那菜场买菜常用的塑料袋，雪白的纸片一沓一沓，几乎都是文件，足足有五六本垒起的练习册那么厚。

　　和不靠谱的白澈比起来，眼前这个人的思维简直漫到了外太空，包鹏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只觉得人家已经快速过渡到文明世界，而自己还处在原始社会。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尽量不露怯：“这是……”
　　师颐说：“你要的东西。”

　　“啊，啊哈哈，这么多？”包鹏干笑，心想我可还没说我要什么，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是挺多的，差点把我家那台退休的老打印机给报废了。”师颐摊手，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眼道破，“《侠字谱》嘛，还能为什么而来。”

　　“……”
　　白澈趁机大声损人：“喂！你这让人反派不要脸啊！”

　　包鹏恼羞成怒：“你闭嘴！”他指着地上的袋子，又气又畏：“怎么，怎么字这么多，你别想骗我！”
　　师颐张口就来：“目前已知的侠文化可以追溯到先秦，在唐时传奇小说达到巅峰，明清以后，演艺小说繁盛，上个世纪新武侠更是纷繁迭出。历代侠士这么多，不需要写个文献综述吗？写了文献综述，不需要罗列引用吗？三段式议论文学过没有，都写了开头，不得写个主体吗？不考虑对武功进化建立数学模型吗？都建模了不得附带原始数据吗？附带了数据不得搞点插图不然不觉得排版丑吗……”

　　“……”
　　包鹏想，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凭什么要在这里听他的紧箍咒。

　　“别念了！别念了！”
　　孩子被吓哭，只有白澈忍不住暗中点赞：你师哥还是你师哥！

　　包鹏一边抹眼泪，一边卡着猫脖子向文件袋一点一点移动，这时，师颐忽然将袋子踢开，一脚踢到跑道外的乒乓球桌下。
　　“……”

　　“说好的给我呢！我的感情不要钱吗！”包鹏彻底抓狂。
　　师颐并没有把袋子捡回来，而是往一旁踱步，身体前倾，随时准备拦截：“这么容易拿到，万一你灭口呢？”
　　白澈适时地吐出舌头，活灵活现地表演勒死鬼。

　　包鹏下意识把手松开，但很快又怀疑是这俩人的计策，将手臂骤然收紧，那把刀就擦在皮毛上，白澈大气不敢出，生怕他手抖，自己真就不明不白入轮回。
　　一大一小就这么紧紧盯着对方，绕着球桌二人转。

　　要知道，这张桌子可并非无主，正被两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占着打球。这俩小朋友也是倒霉，被迫听了一场羞耻的角色扮演式对话，现在还要被动忍受接下来奇怪的行为。终于，其中一个胖子吸吸鼻子，想做个中间人，调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至于，不至于，要不来打两局？”
　　他主动把球拍送出去。

　　但包鹏却恶狠狠地把人瞪了回去，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字：关你屁事！

　　俩小学生不敢说话，与他俩分站球桌四面，简直可以组一桌麻将。
　　就在这时，包鹏突然一记扫腿，师颐立马猛扑，夺下一人手中的乒乓球拍，将刚刚飞过网线的球凶狠扣杀。

　　包鹏侧身，飞旋的乒乓球仍擦着他的脸飞过，疼痛使五官瞬间飞了出去。他揉搓着脸上的乌青，目光滚烫得好似被煮沸的开水，就在那俩小学生吓得以为马上将会发生刑事案件准备悄悄跑路时，就见他把怀里的工具猫一甩，夺下另一球拍，将球从草丛里挑起，发出咆哮：“来呀，谁怕谁！”

　　失了球拍的小学生抱在一块，艰难地控制自己，生怕从嘴里喊出——“住手，你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

　　起先，还很正常。

　　包鹏一记高球，两手张开，尖叫：“白鹤亮翅！”
　　师颐起跳下压，沉着回击：“青龙摆尾。”

　　“浪子回头！”
　　“白云出岫。”

　　“力劈华山！”
　　“海底捞月。”

　　包鹏激狂，跳上桌子，旁人甚至以为他要表演胸口撞大石，只听他中气十足地喊：“亢、龙、有、悔！”
　　白澈暗道：好家伙，连降龙十八掌都打出来了，这可不得使点看家本事。

　　“师颐，上！”
　　“打废他！”

　　师颐只是将球拍往心口倒持，借助巧劲将暴戾的力道化解，刚刚还疯狂的球在他的周旋下变得极为乖顺，贴着球拍像是华尔兹舞池里绽放如花的旋转舞裙。随着他手腕的加速，米黄色的乒乓球像是读懂他的指挥和意图，忽然如狂龙出水，向着球网飞旋而去。
　　白衣少年没有喊话，白澈替他补上：“看我一招推窗望月，再来一手仙人指路，再接一个外旋……不好意思，串戏了。喂喂，师颐，你这招叫什么？”

　　“叫……”
　　刚才那个打圆场的小胖子联想到最近刚学的课文，站了出来，抢话道：“叫西子捧心。”

　　白澈当场表演了一个吐血，但吐完发现，酣畅挥拍，挥汗如雨的师颐竟然像罩着一百层滤镜，轻轻抿起的唇和低垂却又明亮的眉眼竟然有一种破碎感，让人忍不住像狠狠蹂躏……但这个词刚蹦出来，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见下一秒，乒乓球从极其古怪的角度钻出来，在扣杀中，贴着桌子边沿上弹，打在了包鹏的额头上。

　　K.O.

　　俩小学生被这场不可思议的对战吸引住，甚至一度忽视了说话的猫，自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怎么突然就热血了！”
　　“这是打的球吗，这明明打的是人生！”
　　“胡说！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美好的交流！”

　　“不对，我才是主角，这么热血的打戏怎么可以没有我，我来也！”这时，蹿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白澈叼着扔在树下的书包里的备用球拍走位，挡在师颐跟前，一副“我是大哥，我出头”的拽样。

　　小胖子挠头：“这猫怎么回事？”
　　他的搭档想了想，认真说：“大概也想参战，有生之年啊！有生之年！”

　　小胖子百思不得其解：“有这种打法？”
　　搭档打了个响指，说：“有，混双对单打，简称浑蛋打法。”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深以为然。
　　“……”

　　白澈首先占据了桌前的有利地位，对近球飞身而起就是一击暴扣，冷笑：“我妈打我这招最狠，让你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笋！子！炒！肉！”
　　“巧了，我妈最喜欢用这一招。”
　　包鹏目光毫不相让，大声还击：“干煸四季豆！”

　　“糖醋排骨！“
　　“麻辣鱼头！“

　　小胖子舔舔嘴唇，突然饿了：“怎么感觉越来越无厘头？我肚子开始叫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会饥饿攻击？”

　　来了快的又来慢的，球速忽然降低，白澈慢悠悠一甩：“这招如何，叫老太婆式。”随他话音落下，像磁场突变，整个场景变得清晰又缓慢。
　　包鹏挥动球拍，心想你慢我也慢，甚至连声音都被强行拉出电音：“这叫宕机高ping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式。”

　　“哈哈哈哈，上当了吧！”白澈上树，狠狠奚落，“看我最后一式，打你麻痹式！”

　　“砰——”
　　一声巨响过后，球被拍在了路过的中年女老师脸上，那俩小学生顿时跟小鸡仔一样，低头站在乒乓球桌边打哆嗦。

　　女老师扶了扶眼镜，卯足劲咆哮：“这什么？什么？啊？你们打的是乒乓球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炸地球！刚才谁打的？”她将球狠狠攥在手里，明明手指纤细如葱，却仿佛有一股能手掰砖头的力量。
　　小胖子吓得不轻，指着树上：“猫，猫！”

　　顺着手指角度望过去，树上空无一物。

　　小胖子看她脸黑了一度，吓得不敢说话，可又不得不说，直吞口水，还是同伴反应快，顶了他一肘子，大声解释：“人，还有个人！”
　　“人呢？”
　　中年女人认定他俩满口谎言，顿时暴跳如雷，一手拧着一只耳朵，把俩人扭向补习班：“你们俩给我好好反省，今天的课，给我站在后面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