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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Chapter 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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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澈和师颐疾走在林荫道上,穿过拥抱的情侣,推婴儿车的妇人,奔跑的学生,最后在一棵大梧桐下喘气。一旁的休闲长椅上,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个七八岁的小男生,孩子手里抱着本语文书,看得十分认真。
“那边!”
发现被耍的包鹏穷追不舍,且跑归跑,身后还带着一串子气势汹汹的小尾巴,师颐立马抱起猫往草丛里一扔,自己单手撑过花台,矮身在灌丛后伏下,静等那群风风火火的家伙离开。
三分钟后,路上没去喧哗。
师颐这才翻身,靠坐在草坪上。不远处,园丁推着割草机往休息间去,刚割过的青草地,漫着一股自然的芬芳,他不由地闭上眼睛,享受这分来之不易的阳光与微风。
当然,总是有人忍不住煞风景。白澈低头看他紧紧摁住自己爪子的手,用力扯了出来,心虚地开口制止:“诶诶诶!你别这样看着我,也别说‘我还以为我们会相会在皮革厂’,我这毛,扎人。”
师颐却只是问:“你没事吧?”
白澈的预设被打乱,显然没跟上思路:“啊?”
师颐像吃错药一般,突然歪头,额角贴着他皮毛蹭了一下。
白澈提气:“!”
师颐语气平淡:“哦,是挺扎人。”
白澈:“……”
终于,胖橘忍无可忍,用爪子使劲挠:“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活的。”
少年的脸上依旧无风无浪,足足两分钟的对视后,他的眼睛里才迸出一丝罕见的恐慌。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白澈心里跟万箭穿心似的,一抽一抽疼,脑海间的念头百转千回,最后定格在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上——
他,不会是在害怕吧?
“我……”
他想打两句哈哈,把这事过掉,但又因为这些日子在包家过着太上皇般的生活而完全忘记有人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独自担心而愧疚。
“那什么……”
自己这个人,看着没心没肺,却总是忍不住将人推开,凡事都想一肩挑,师颐这个人看着疏离,心里未必没有一团火。
“对不起。”他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道歉,又嘴笨地赔笑:“那你想怎么试?”
“噢……”
师颐漫不经心拖长尾音,一翻身,枕着他的背躺下。
白澈猝不及防,一口老血卡在喉咙,说:“你疯了,我心肝脾肺肾都要被你挤出来了,把你脑袋拿开,太重了,你知道这对一只小猫咪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你才大头。”
师颐拿手指弹他脑袋,随后翻身,单手枕着后脑勺,躺在青草地上,飞沫在阳光中漫舞,被照得闪闪发光,温润又带着一丝甜腻的风不时拂过脸颊,少年的心忽然飞扬起来,想将这短暂的停留拉长至永远。
“喂,要是他真的用我的命要挟你,《侠字谱》你真会给吗?”白澈绕着他伸展的胳膊跳来跳去,话一出口便后悔,心里忐忑,又赶紧自己圆过去,“算了,你别给,那玩意对我来说可比命重要。”
漫不经心拨他爪子的师颐忽然用力握紧。
一阵吃痛,白澈莫名其妙看着他。师颐动了动唇,殷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等做足思想准备时,却被稚嫩的童声打断。
长椅上的小朋友正在背诗,那本语文书不知何时,已经交付到了大人手中,白澈强迫自己打了个哈欠,把心底抓抓挠挠的感觉掩盖过去。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一寸金……”
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到下一句,白澈听得那叫一个抓耳挠腮的,捏着嗓子帮他续上:“春宵一刻值千金。”
“杨花落尽子规啼……规啼……”
“君向潇湘我向秦。”
“我寄愁心与明月……明月……什么明月……”
小朋友越背越着急,就快把衣服绞烂,白澈却摩拳擦掌,十分恶趣味地在他背后小声吹风:“不及汪伦送我情。”
小朋友“哇”地一声哭出来,他妈妈却觉得匪夷所思,一边擦眼泪,一边接着问:“那咱们再换一句,这个,这个课外的——桃李春风一杯酒。”
白澈低声说:“病树前头万木春。”
“哇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后,小朋友拎起拳头,扑向草丛,这个时候,白澈自然装哑巴,锅都扔给了师颐背。那小孩似乎没想到捣乱的会是个清风雅正,气质怡人的大哥哥,愣了一秒,顶着极度纠结的情绪扑了过去。
孩子的妈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背不出诗歌的儿子突然嚎啕大哭不说,竟然还往草丛里打人,打的是个看起来端正有矩的少年,扬手将人拽拉回来的同时,一个劲按头道歉。
师颐却躬身,反过来替白澈道歉。
白澈看他这么正经,突然后悔,更觉得没趣,调头跑了回来。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小朋友的妈妈没有拉住,男孩子挣脱开,居然又冲向了师颐,嘴里嘟囔着:“让你背,让你背,会背书了不起啊……哇呜……”
三人揪扯,陷入混战。
一旁的白澈看不下去,正准备不惜以暴露身份的代价澄清时,一双手从后卡住他的嘴巴,包鹏将他拎起来,得意地笑:“可算找着你了!”
他丫的!
这家伙才是心思深沉,居然把那只破洞的飞天网悄悄揣在身上,改作绳子用,将他爪子束起来,像马上要送到篝火上炙烤的肥猪。
“再会!”
包鹏得意地跟师颐打招呼,转身就跑,白澈却在随他转身时回望,沉下目光,缓缓摇头,似是另有打算。
但这一次,师颐却没有默许他的冒险,而是固执地追了过去。
摇曳的树影骤然静止,时间停驻,白澈逆光睁开眼睛,所有的色彩褪去,只剩下苍白的少年,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又不断扩大,却没有重合的时刻,心中只余下久久不绝的悲哀。
白澈觉得这感觉十分古怪,努力探出爪子,包鹏却嫌他动作大,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挡住所有的光线。
城里有不少垃圾河,倒不是堆满垃圾,而是一些细流支流因为没有疏浚,宛如一潭死水,隐没在老城区的居民楼后,被一些多年生长的高大植物覆盖,隐隐散发恶臭,平时极少有人附近走动。
废桥桥洞下,巨大的阴影将人吞没的瞬间,覆在白澈眼睛上的手撤开,世间又恢复斑斓。包鹏转身,师颐骤然止步,站在明与暗的交接线上,惊诧地盯着包鹏发红的眼睛。
白澈扭头上望,心里顿时明白——他被控制住了。
“瞳孔竖立,猫眼?猫王?”
“绝对是!”
“师颐!”
两人默契达成,几乎心照不宣,白澈呼喊那个名字的刹那,师颐已离开原地,翻手成掌,像包鹏切去,包鹏狞笑,对他的飞蛾扑火冷冷不屑,单手为拳,上冲打在师颐的肚子上,又一路高歌猛进,突破他的肘部,将起劈来的手臂扭住,掌风堪堪停在额前一厘米处。
“不自量力!”
小孩的声音尚带稚嫩,但语气与年龄全然不符。
两人推手,沿着桥洞石壁一路推手,却不得挣脱,包鹏狂妄之极,大声嘲弄着对方的毫无章法,以坐观蝼蚁的心境蔑视一切。但那小鬼终究身高缺了一头,师颐可没白澈那天选之子的神力,虽不至于被力压,却也深受钳制,不得挣脱。
就在两相僵局之时,一直被忽视的白澈张嘴,在包鹏的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附着在包鹏身上的巨大念力虽能控制他的精神,却无法控制住身体机能的本能反应。
包鹏的手向后一缩,师颐反手攀住他的胳膊,后背顶击,将他推在石头上,小孩承受不住,冷气倒抽,拎猫的手一松。师颐趁机用先前拍视频时从白澈那里学来的三招,将猫推出去的霎时,连带美工刀一并掷出,以外力割破定向控制的飞天网绳。
白澈脱困,一个腾身,返回战场。
“该小爷上场了!”他活动活动筋骨,一拳冲劲,立刻发动了非唯物主义攻击,打得墙体内凹。
包鹏呸出一口酸水,隔空取来地上散落的垃圾,抬手推拨,肆意挥舞。
短短不过两三分钟,密集如雨的撞击声如连珠炮般,不同寻常的动静终于引来旁人注意——
“什么动静?哪里爆炸了吗?”
“在桥底下,桥底下,是不是桥要垮咯?”
“那边有两个人!”
“一个大一个小,会不会是人贩子噢,不过那个大的看起来也没得好大!”
“喂,你们在爪子?”附近几个操着浓重方言口音的修车工从坡上跑过来,还有人扯着嗓子喊快去报警。包鹏闻声,浑身一抖,像是神魂离体般,随后赤红的双目渐渐暗淡下来,他低头看着从半空落至掌心的鸡毛毽子,一脸茫然。
一个面色黝黑,身材高大的修车工率先拉住他,在看到墙上的裂纹时,脸色霍然大变:“你们在爪子?这,这是啷个回事噢?愣个大的口口……“
包鹏狐疑:“踢毽子?”
修车工显然不信:“你莫豁老子,踢毽子能把桥洞洞踢起愣个大的缝缝说?你怕是踢的炮弹噢?”
白澈见状,给小崽子递了个眼色,包鹏虽然不明所以,但白澈的存在本身就是超自然现象,于是他赌了一把,把手里的毽子扔出去,师颐旋身,一击踹燕式传递给白澈,白澈立刻使出珍藏许久的无影脚。
“轰”的一声,毽子飞进墙内,深深卡死在其中。
“我的天老爷诶!”
几个大男人侧目,忍不住靠过去,包鹏趁机大喊一声“真的只是毽子”,然后会同另外两个家伙,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别跑,你们几个胎神!”
偏偏那几个修车师傅也是个死脑筋,察觉不对劲,竟跟着追来,师颐可不想再上头条,忙对白澈说:“你的轻功呢?”
白澈想:“你指望我一只猫一爪拎一个人?”不过,下一秒他便多了个奇思妙想,指着前面的河堤说:“不如试试,你一会助跑,我在下头接着,看能不能扔出去再接回来形成接力,应该会比现在快点,再往前有个家乐福,这个点开门,买菜的不少,我们混进去。”
然而,话被包鹏听了去,那小子故意抢在师颐跟前助跑,白澈没法子,只能先给他垫脚,推了出去。
包鹏只觉得脚上像装了加速器,自己立刻身轻如燕,便壮大胆子翻了个身,可惜他毕竟使了点手段,不由心虚,便强自改道,往另一个方向去。那下头围栏围了一圈,河道水被抽干,大型的挖掘机正在做清理工作,包鹏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滑滑板,往扶手上一跌,迅速下滑,眼看就要坠在卵石上。
“不好!”
白澈目眦欲裂,立刻扑上去救,师颐也跟着抢身去拽,纸板围起的墙承受不住重量,两人一猫同时撞破,摔了下去。
天上浓云滚滚,一束明光降下,地上骤然开了个大洞,将其全然吞没。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Chapter 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