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64、Chapter 64

　　晁有才说要约楼下的鸡血小姐吃饭，竟不是玩笑。饭点前，本尊早早换好衣服，抹上发油，喷上香水，临出门看见家里还有俩嗷嗷待哺的家伙，一脚给踢出门。
　　白澈穿着精致的猫西装，和师颐在街上飘荡，饿到两眼昏花时，选了一家海底捞。

　　赶在热情的服务员看他独身，给他加塞玩具娃娃作为饭搭子之前，师颐庄重的把白澈放在对坐的椅子上。
　　但，没用。
　　服务员阿姨把猫咪书包一拎，当作随身物品，直接扔到角落，仍然固执地搬出了一只熊本熊。

　　白澈拨开拉链，试图抢回座位，一脚将那傻熊踹下去，但凳子不够高，只能闻着火锅气，却吃不到肉，他又无奈地把熊拖过来，踩在熊肚子上试了试柔软度。结果一不小心蹦迪过头，秒变花样跳水，目的地直冲油锅。

　　一只手探进热烟里将他拎住。

　　油锅滚泡，不时飞溅，很快，师颐皙白的手腕上就溅着不少油点，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松手，白澈以前也被火锅油烫着过，从来都像膝跳反射一样，本能缩回，因而瞧见这一幕，舔了舔唇，两只爪爪一揣，怂得像个莫奈何的小老头。
　　师颐突然松手。
　　白澈赶紧抱着他的胳膊，两眼含泪，对方这才长声叹气，把他抱过来，又气又无奈：“我上次说，下回再见你是在猫肉火锅里，那是气话，你不用想方设法让我一语成谶。”

　　“我才没……”
　　白澈下意识反驳，但话没说完，便从他眼底的笑意里反应过来是逗弄，别过头哼了一声，小声嘟囔：“就会拿小爷我开涮！”

　　“真拿你开涮，你不该在锅里？”师颐戳了戳他的脸，把烫得第一片毛肚夹到他眼前，甩了甩。
　　白澈狐疑，心道这家伙怕又是话里有话，便揣测起来：“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掉下去就会变成这样？还是说，这毛肚像我脸皮一样厚？好啊，我知道了，你是笑话我，说我脸黑，比毛肚还黑，所以才会倒霉栽火锅汤里！没有比我更傻的猫……”

　　说得那叫一个起劲，是手舞足蹈，神似发癫。
　　师颐却平静地看着他：“你戏怎么这么多，我只是在思考，猫能不能吃。”

　　“不吃了！”
　　白澈大臂一挥，硬气地说：“小爷把话放这儿，不吃嗟来之食！今天就算是你双手捧到我面前，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吃！饿死也不吃！我要反抗，我绝不做你的傀儡！”说着，还把身上那套衣服给扒拉下来，扔在坐垫上，踩了踩。

　　“哦。”
　　看他一言不合爆衣，师颐并没有太多表情，而是转头把毛肚扔进了自己嘴巴，一边美滋滋咀嚼，一边开启新一轮逗猫表演：“先吃鹅肠好呢？还是先烫黄喉？要不先把血旺煮了吧，再下点火腿。”

　　白澈舔了舔唇。
　　“这个虾滑，真是鲜嫩多汁，这个麻辣牛肉，肉质一点不老，唔，有点辣，赶紧来一口冰粉，山楂片的酸和红糖的甜恰到好处……”

　　白澈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猫爪子摸过去，指甲勾住衣服，拽了拽。
　　师颐歪头，目光落在那双水汪汪的卡姿兰大眼睛上。白澈的脸上呈现出一个猛男仅会的卖萌神情，欲哭无泪：“你不觉得你罪恶吗？”

　　“罪恶。”
　　师颐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像做法一般，抓来一抹气儿，对准白澈：“不过为了让你不违背誓言，这世间的恶就由我来承受吧！呼——”这么一吹，吹得白澈直眯眼，“前有望梅止渴，后有闻气充饥。”

　　白澈控诉：“你这是虐猫！”
　　师颐睨了一眼：“你见过虐猫的猫一口气长十斤吗？”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准确无误怼到白澈脸上。

　　白澈自从变猫以后，便没有再臭美过，一时间难以接受镜子里的自己，用爪子拨他的手：“你换个角度，对对对，再偏一点，侧脸好看些，你见过谁照相大脸盘子正面贴上去的？再低一点，低一点，要从上往下照，对，就是这样！你这相机怎么回事，能不能开个美颜，还有这滤镜，黑不溜秋……”
　　他用小爪子托着下巴，终于发现了盲点——

　　“这是什么，白白的，看起来是坨……啊！我有双下巴了！”

　　火锅店里传来惨烈的猫叫，不少食客左顾右盼，还以为走错了店，而店长赶忙扯着嗓子解释，他们的菜单里没有猫这一项。
　　至于亮嗓子的猫本猫，因为不能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但鉴于挖洞难度系数太高，最后选择跳到了师颐连帽衫的帽子里。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重量级，正在吃鹅肠的少年只觉得颈椎向后猛弯，一口气衔不上来，俏脸瞬间青紫：“白澈，你，这是，要，谋杀……”

　　没等他抓住衣领回扯，只听“咚”的一声，帽子破洞，白澈摔在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闹剧最终以傻猫狂吃两大碗结束，小心脏倒是得以安抚，就是下巴肉还得再长一毫米。师颐买单出门的时候，隔壁桌的妈心疼鹅肠吃了四大盘，毛肚吃了六大碗，指着自己儿子脑袋数落：“你说你，一天读书不行，就知道吃吃吃吃，你怎么跟那边那只猪一样。”

　　“猪？”
　　白澈瞬间警惕。

　　小孩低着头，阿姨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年头，还有人带宠物猪来海底捞，现宰现吃吗？”
　　白澈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冲向母子俩所在的桌子，试图挽回猫的尊严。阿姨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低头看看猫，又看看儿子的脸，尴尬地说：“你看你连猫都不如，猫还知道我骂他，你呢，每次说你都不吭声，当老娘的话是放屁吗！”

　　随后，闹脾气的白澈就被师颐捞走了。

　　“我要减肥！”
　　“哦！”
　　“我要减肥！减肥！你那是什么态度，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师颐哀怨地看着在地上打滚耍赖不走的家伙，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你变什么不好，非要变一只橘猫呢？猪啊，认命吧。”
　　白澈两眼放光：“你叫我什么？”
　　“噢，你听错了，我在默念主啊，为你祈祷。”师颐面无表情把猫往人民公园老大爷健身所外一放，“说吧，你想怎么来？”

　　白澈立刻脑补出自己在太空漫步器上因为跟不上老大爷节奏被铲飞、在太极推手器前被当印度飞饼甩出去、因为身长够不着立式旋转器而只能吊在上面模拟猫版旋转飞椅的情景，此又名《白大王的一百种死法》，瞬间一激灵，颤巍巍指着路旁的芦苇小道：“不如，去跑步？”
　　师颐爽快应下：“去！”

　　两分钟后。
　　白澈抬头：“你怎么不动？”
　　师颐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动？”说着，他单膝跪地，一手撑在长椅上，一手扯领子，佯装要脱衣服，在他耳朵边上吹气，“你觉得我需要吗？”

　　白澈当场石化：“师颐，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把火锅汤底喝了？”
　　师颐说：“怎么说？”
　　本想吐槽油腻的白澈情商突然倍增，改口：“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恍惚，突然在想你中午吃的是牛油，还是清油。”

　　“快跑！”
　　师颐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发号施令，而自己，则翻身坐在长椅上，树叶缝隙间透落的阳光正好。他拿出《侠字谱》仔细研究，偏四十五度角垂头，眼窝深遂，鼻梁翘挺，目光清冷而疏离，仿佛对面湖上往来清洁的不是垃圾船，而是康河里，撑一只长篙，向青草深处漫溯的轻舟。

　　一个小时后，白澈从泥里滚回来。

　　“让我歇一歇。”他径自爬上长椅。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抠小龙虾了。不是，你歇什么？”师颐嫌弃归嫌弃，却往旁边挪了挪，给了他一块葛优瘫的宝座。

　　白澈嚷嚷：“我跑了一个小时，还摔了一跤。”
　　师颐低头看表，无情戳破泡沫：“这一个小时里，你先跑了两分钟，看见有松鼠，因为一只松果，在树下和松鼠对峙十分钟；然后又跑了两分钟，在相亲角看两老头为一老婆子大打出手看了二十分钟；然后又跑了一分钟，撞见挑挑子卖糖画的，看人画糖画又看了二十分钟，并企图自己动手，就想转个龙。最后四分钟，突然想起还没有跑步，怀着愧疚冲回跑道，结果不小心被狗屎绊倒，摔进了沙地泥坑。”

　　“对不对？”

　　白澈显然已不足用震惊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决定发挥厚颜无耻的主动技能，死不认账，岔开话题：“你研究出了什么？”
　　师颐不给他机会：“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清楚？”
　　白澈哼声：“谁知道你这个变态为什么一天到晚盯着人家。”

　　师颐似笑非笑的脸在他跟前不断放大。
　　不知为何，这一次白澈并不觉得恐惧，反而心里有一丝慌乱，过去不是总有人爱在四月一日表白，即便被拒，也可以用愚人节掩盖尴尬，他总觉得，身边这个一向正经的家伙或许也是在以玩笑，掩饰最近一系列的反常。

　　但他为什么会反常？
　　不过，问题还没来得及细想，师颐已经把碎片拼成的图压在他跟前，冷不丁地说：“都是变态了，还要什么逻辑。看看吧，你看出了什么？”

　　白澈憋了一会，说：“画工不错。”
　　“……”
　　“噢，我知道了……你觉得这种古画如果凑齐了能值多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