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65、Chapter 65

　　师颐深呼吸，调整心态，重新发问：“你看，这活页大致已成型，人物有大侠，有隐士，有民间高手，也有俊男美女……诶，你觉没觉得少了点什么？”
　　白澈打了个哈欠，消耗太大，午后的阳光晒得他昏昏欲睡：“少了点什么？魔教教主？”

　　师颐难得点头：“确实，没有反派。”
　　本就是胡诌，没想到瞎猫碰见死耗子，白澈瞬间精神，一副“我又懂了”的懂王样，给自己鼓掌：“我真是天才。”

　　“天才，继续？”
　　白澈清了清嗓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请天才的发言人说话。”

　　师颐眉毛一挑，心想写完语文作业后，这家伙耍嘴皮子功夫明显提高不少，便顺着话说：“发言人无话可说，还请天才赐教。”
　　白澈挺起胸膛，假装手里拿着麦克风，还右爪拍左爪，试了试音：“那我就勉为其难，提几个问题。这第一嘛，《侠字谱》关魔教什么事？反派的话，一个猫王还不够吗？不过这图上若真出现一只猫，倒也古怪，就像《海绵宝宝》里突然冒出火影忍者。这第二，你觉得什么像魔教？卖假药的？飞车党？还是连环杀人凶手……”

　　师颐收起戏谑，兀自沉吟：“《侠字谱》本质上脱胎于武功秘籍，自然也不落于俗套。如果没有邪恶，正义从何谈起？如果没有反派，武侠小说不都成了废纸？也许，这就是新的指示……“

　　“哇，真的转到了龙！”
　　附近糖画摊前爆发出一阵骚动，围观的小学生们纷纷惊呼，白澈伸着脖子张望，也想一睹为快，要知道他转糖画，从来没转到龙凤，最多就是小兔子或者鸡，甚至一度认为，摊主在指针上做了手脚。

　　趁师颐思考，白澈悄悄溜去看，人群散开，那位高举飞龙糖画的小朋友骄傲地大步而出，慢慢朝后林子走去。
　　人民公园硬生生分了好几块版图，什么盆景园、海棠春坞、游船码头、望舟亭，小孩的身影在亭子后方的几排高树下一晃，不知所踪，白澈跟到附近，往夹道中探头望了一眼，发现一间公共厕所。

　　他鬼使神差也跟了进去。

　　望舟亭下，几个拉练的老头避开烈日休整，倚在椅子上拿出手机听新闻——
　　“本省发生一起连环凶杀案，凶手流窜至多地……”

　　厕所里果真有动静，证明人确实在里边，但人家撒尿，自己总不能直勾勾盯着看吧，即使作为一只猫，画面也很诡异。白澈觉得自己有点魔怔，扭头钻进隔间，蹲在门板前静静等待。
　　回忆里有时会钻出一两个片段，大致是小学时收集水浒卡，蹲在街角和人拍卡玩，拍得脏兮兮一身也不嫌，追逐笑闹往家跑，遇上挑挑子卖丁丁糖的，称一斤坐下来大伙一块粘牙，又或者遇上卖糖画的，给个五毛一块，比赛谁能转到自己的生肖。
　　其实生肖不重要，转到龙凤最骄傲，毕竟可以装逼。

　　但这些画面，都像中古世纪一样，对他来说十分遥远，那种微妙的感觉很难言明，就像过去的一个月里，即便每日和师颐待在一块，但校园生活对他来说，比上辈子还不真实，他心里竟然隐隐有些盼望开学。

　　头顶的排风扇哗啦哗啦响，整个公厕依旧闷热难耐，白澈就着门缝扫了一眼穿着校服短裤的腿，心想这个小学生怎么速度这么慢，并因焦躁，开始用爪子撕扯领带，把那件贴身的西装重新扒下来。
　　三伏天热，也不知道师颐抽的什么风，非要给猫穿衣服！

　　衣服是缩小版，因而扣子洞几乎是卡着比例裁的，费劲难解，以至于当他硬脱时，衣服卡在了脖子上。
　　视线被阻，骤然暗下来，排气扇的声音在耳边放大，门板外却再无动静。

　　白澈着急，四肢乱舞，背后有人踮着脚靠近，轻轻拉开隔断的门，蹲下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啊！不会是凶杀案吧！
　　他脑子里霎时间回荡起进门无意识听到的新闻播报女声。

　　“小样，不知道我是一只会武功的猫吗？”
　　白澈再顾不及那枚扣子的完整，大不了让师颐再钉一颗。一想到让那家伙拿针线，画面莫名滑稽，但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两掌合力，向外一推，顿时如武侠剧里豪气横生，力能扛鼎的大侠，绷开钳制。

　　嗤啦——

　　衣服粉碎成片，整个人化生小型礼炮。
　　对方显然也愣了一瞬，白澈就着那双小手狠咬，旋即脱身，一个后空翻落地，冷冷扫视，抢先夺门而逃。结果，那小孩根本没有猛追，而是不急不慢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玩具□□，预估了他飞檐走壁的路线，向前扣动扳机，一张网当头罩下。

　　小孩抱着玩具枪狂喜：“哇塞，他果然没骗我！”

　　白澈裹在渔网袋里，不停挣扎，却始终不敢说话，这网怪得很，就像附魔加密了一般，任由他怎么动武折腾，都没法子破袋而出，他只能寄希望这小学生是单纯的熊，只是手欠抓猫来玩，等他解绑时，自己再伺机而动。
　　然而，对方蹲下来的一句话，将他的后路堵死：“我知道你会说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白澈眼里浮现出一丝惊恐。

　　“你叫什么名字？”
　　“……”

　　小孩自报家门：“我叫包鹏，你呢？“
　　“……”

　　“你真的没话说？”小孩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一抹与之天真烂漫不符的残忍，“看来抓错了呀，干脆扔湖里去吧。”
　　说着，真伸手去提绳笼。
　　要是就这么丢下水，那自己岂不是跟浸猪笼一样？白澈两眼瞪得圆如铜铃，因为生理反应，喉咙里发出猫发怒前常见的咕噜声。

　　小孩的手又停了下来，改怀柔政策，顺了顺他头顶的毛：“你真的没话说？他答应过我，只要抓到你，找你要个什么东西，就会满足我的心愿。”
　　他？
　　白澈脱口而出：“他是谁？”

　　包鹏并没有拍手大笑，而是露出一副狐狸般狡猾的模样：“你果然会说人话，但我有说要告诉你吗？你太有趣，现在你是我的了。”
　　“我靠，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早熟的吗！”
　　他在这个年纪，还在跟人玩泥巴，单纯得哪里懂得阴人，能从他妈那里骗个三五块买小人书吃碎冰冰就已经不错了！当白澈抬头，只见小孩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居高临下，那画面像极了恐怖片。

　　“你快给我解开，有本事单挑！你，你，你不讲武德，居然用道具！”
　　“RMB玩家了不起啊！”
　　“无耻！”

　　而后，白澈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包鹏甚至温柔地在他背上rua了一把，还把脸贴过来蹭了蹭，一脸变态的享受。
　　“把东西交出来吧。”
　　听到这句话，白澈立刻严肃起来，装傻：“我一只两袖清风的猫，能有什么东西。”

　　包鹏挠了挠猫毛，发现除了地上那件烂衣服，似乎当真什么都没有，而那件小西装上的假口袋向外翻，露出空空的内层，已经完全不能看。小孩踢了一脚，腾出一只手，把残渣收拾干净，扔进一侧的垃圾桶，甚至不忘扒着洗手池洗了个手。
　　……生活习惯真好，两个字，讲究！

　　“难道他骗了我？”包鹏自言自语。

　　白澈眼珠子一转，立刻接话：“对，他骗了你！你得把我保护好，不然他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可没有资格谈条件。”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挥一个孩子兴风作浪。
　　包鹏没吭声，但是手臂紧了紧，要不是猫是液体，白澈甚至觉得自己快被拧成了一条麻花。许久后，他听到孩子发出一声叹息，于是，忍不住旁敲侧击问：“打个商量呗，你向他许了什么愿望？”

　　包鹏别开脸，义正词严地说：“你一只小猫咪，懂什么？”

　　白澈动了动嘴，暗自腹诽：你才小猫咪，你全家小猫咪！小爷不知道大你多少岁，信不信等我脱身，把你按在地上打屁股，保管你喊亲爹都没用！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小孩八成是看猫和老鼠之类的动物成精动画片看多了，大概率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高中生身份，也不知道《侠字谱》的碎片已经全数转移给了师颐，也许，这正是自己卧底对手，打入内部的好时机，甚至很可能会得到一个绝无仅有的装逼机会，一举成名！

　　小学生，高中生，连环杀人案……
　　白澈捋着猫胡须想，这个套路，怎么有点耳熟？

　　“要委屈你在书包里待一会。”包鹏连猫带网一块放进包里，拉上拉链，想想又怕透不过气，留了个小指宽的气孔，踩过打飞天网时落在地上弄脏的糖画，低头走了出去。玉兰花树前，师颐迎面走来，他便将鸭舌帽往下压，装作若无其事。
　　看老大爷打太极的同伴扫见他，扯着嗓子大喊——

　　“包子，你上个厕所怎么那么久，快来！”

　　师颐抬头，包鹏心脏一紧，但又立刻将视线撇开，迅速借这机会光明正大从他眼皮下跑过去。书包里的猫被绑住嘴巴，努力发出的动静被中性笔在笔盒里肆意颠簸的声音掩盖。
　　“催什么催，吃坏了肚子！”
　　“那你还行不？我们还说东门外头新开了一家伤心凉粉！”

　　“不吃了！”
　　包鹏敷衍地摆摆手，心虚地向那白衣少年瞟去，心思都在别处。

　　不知怎地，方才擦肩的一瞬，师颐心里猛然一跳，不自觉回头，可树上、灌丛间、林荫路边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学生放学太早，作业太少，正七嘴八舌议论着一会上哪儿玩。

　　小伙伴不甘心，改口不吃凉粉：“那我们去打电玩嘛！”
　　包鹏紧握肩带，低头，从对方手里抢回自己的滑板，径自跟着出口指示牌走：“你们自己去吧，我作业还没写完，晚了回去，我爸得揍我。”说着，竟真的撇下旁人，打花圃中一条近路抄过去，迅速撤离公园，往公交站台走。

　　47路公交车远远停靠过来，遇上晚高峰，等车的人多，一窝蜂涌向车门，包鹏把滑板往胳肢窝下一夹，跟在一战斗力爆表的大妈屁股后头。
　　这时，师颐从另一个方向挤了过来，视线越过推搡的人群，一眼锁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