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38、Chapter 38

　　不能再放任自由。

　　师颐立马捂住白澈的嘴巴。
　　西门吹猫：“？”

　　师颐立刻说：“这够不够你的素材？”
　　西门吹猫摸着下巴思索：“莫非……”

　　师颐立刻以眼刀示意，白澈从中读出了“加作业”的恐吓，立马认怂，老老实实背起课文：“京中有善口技者……”
　　“诶，就是腹语！”
　　西门吹猫一拍大腿，果然脑回路又接上，心有余悸地自我安慰：“我就说嘛，建国之后不许成。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想当年我看《天龙八部》，里头那个段延庆的腹语老牛逼了，就是学不会，还差点胃胀气……”

　　师颐打断他：“说正事。”
　　西门吹猫卡壳：“正事是啥？噢，视频……视频？”

　　“对，我对你的视频，尤其是武侠视频，非常感兴趣。”
　　“那个号废了，早就没用，”西门吹猫摆摆手，本想含糊过去，可撞见眼前的少年那双坚定的眼眸，忽然语塞，老半天才叹息，“你看过，说明你是老粉，我对不起你们，可是我也没办法！”

　　这一打开话匣子，那回忆和怀旧是滔滔不绝，西门吹猫说：“我一开始是做武侠剪辑的，后来也蹭了一波热度，解说老武侠片顺带吐槽新武侠。起初效果还不错，久了乏味，也就没意思了，大家都说武侠已死，慢镜头慢动作怼脸，再也没有以前拳拳到肉的打击感。我也得生活，还得还房贷，不赚钱，这才改做猫视频。”

　　阿婆主伸手，摸了摸白澈的脑袋。
　　白澈听过他的话，颇有一股惺惺相惜之感，因而乖顺地一动不动，直到师颐不动声色推了他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要表演得像只“正常”的猫，赶紧反手，给西门吹猫挠了一爪子。

　　西门吹猫是个老铲屎官，丝毫不在意，看师颐的猫好看，顺势邀请他们上自己家玩，家里的硬盘还有不少以前的素材，有猫的，也有武侠的，或许有他们想要的，届时慢慢细说。于是，他付了饮料钱，出门叫车。
　　师颐和白澈一心扑在《侠字谱》上，彻底把晁有才忘到了九霄云外。

　　西门吹猫家里还有几只“主子”，白澈初入领地，被迫营业却遇冷，遭到“同类”们爱搭不理，却只能憋着，像个演员一样，配合他们演戏。
　　偏偏群演不给力。

　　“喵呜——”
　　当中一只狸花猫，龇牙咧嘴，目光凶狠，颇有领地意识，俨然是这群猫中的老大，对于外来入侵者，面无好色。白澈自然不怕，但毕竟是人家地盘，还得求人办事，总不能太过分，还把人家的猫给揍了吧。

　　于是，他忍气吞声，只缠着师颐，想着划地为界，井水不犯河水。然而，西门吹猫却没那眼力，强行将他从师颐怀里抢出来，扔进猫窝，外加叮嘱：“别害羞嘛，还沙丁鱼还有谷谷一起玩噢。”
　　玩你妹！
　　白澈暗地里骂了一句，向师颐投去可怜巴巴的目光，像个被大人领去串门，却被丢去和不熟的小朋友强行建立感情的可怜鬼。

　　不过，那目光被西门吹猫巨大的背影给物理阻隔。
　　身后传来“咕噜”声，就在白澈以为是哪家烧水壶开了的时候，转头发现是那只名叫沙丁鱼的狸花猫猫步走过来，于一米外虎视眈眈徘徊。

　　白澈心想：哟，不信他还敢打我！
　　刚说完，对手猫蹿上来，是一记左勾拳外加一记右勾拳，白澈吃痛，跳起来和他扭打在一块，两只猫像拧麻花一样，在地上翻滚。

　　师颐察觉不对劲，刚准备站起来，就被西门吹猫摁回沙发：“闹着玩的，猫咪之间都是假打。”
　　？？？
　　白澈一脸问号，心说，你才假打，怕是李伯清的评书听多了！

　　一气之下，白澈放飞自我，一脚扫膛，再翻身一记头槌，把沙丁鱼顶到墙根，站起来又对着跟屁虫谷谷两击闷拳，自此开始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等西门吹猫起身倒水时，见着那令人见鬼的一幕——

　　最淘气的沙丁鱼乌青着眼，低头和谷谷还有另外两只小猫，跟在白澈屁股后头，白澈放下爪子，它们就依次坐在食盆前，抬起爪子，就一块低头吃小鱼干，挥舞爪子，四只猫有序越过障碍，两爪子一拍，集体卧倒。

　　西门吹猫惊掉下巴：“卧槽，我养的是猫还是狗？”
　　当着他的面，白澈趾高气昂走过，走到茶几跟前，尾巴一卷，卷起遥控器打开空调，随后跳起来，拨动唱片机，最后坐在师颐的大腿上，后肢翘了个二郎腿，像女王一样酷霸狂炫拽。

　　西门吹猫摸着稀松的头发，似乎有了新视频的灵感：“你这只猫怕是要成精……”

　　也就在那一刹那，师颐意会，心里浮出一抹叫其忐忑的猜想：会不会这一次也跟屈平一样，《侠字谱》碎片指示的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于是，他率先开口：“我也是武侠迷，你说的那些，我都经历过，表哥说你视频做得特别好，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帮我做一个武侠回忆录，要有白衣侠客，有剑，有落花，有……”
　　他把能想到的因素，都一并列出，并以重金游说。

　　报酬不菲，说实在的，西门吹猫确实很心动，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打着别的小算盘——要知道流量时代，内容为王，最近vlog播放量平平，粉丝流失严重，这只橘猫这么灵，稍加利用，没准就是上好的素材，说不定还能长期合作，开发新的视频系列，到那时候，恰饭广告可不就接到手软！
　　至于他要的视频，太简单了，就这些基本元素，随便剪一剪就能糊弄过去。

　　但眼前的少年不像好糊弄的，他不便暴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又想放长线钓大鱼，便说：“你看我是那么俗的人吗？钱我不要了，不过嘛，也许要小兄弟伸出援手。是这样，我答应了粉丝一周之内更新，可现在还没有半点眉目，这样，像今天这样的视频你再给我提供点，或者你这只猫……你说的事，包在我身上。”

　　西门吹猫拍拍胸脯，甚至就差说出要捡回曾经的老号。师颐果真没有怀疑，暂与他告别，带着白澈回家拍片去了——

　　当生活不如意时。
　　当被生活暴捶一顿时。
　　当你想寻找救赎和治愈时。
　　……
　　总有一款猫片属于你。

　　“白澈？”
　　“白澈！”

　　师颐趿着拖鞋，拿着刚下载了五款各不相同拍照APP的手机，进出每个房间寻找躲起来，怀疑人生到想一个人静静的猫。白澈躲在衣柜里，柜门打开的一瞬间，师颐贴了过来，用手将他圈住，一本正经地喊：“来，一二三，茄子！”
　　那行为简直像被人魂穿了一般。

　　为了素材，师颐使出浑身解数，一个从小到大都不爱拍照的人，不但研究起了美颜，还爱上了各种奇怪变脸特效，从早到晚手机单反轮着使用，P图神器用得飞起。
　　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两人头上都多了一朵又丑又大的酒红色蝴蝶结还有爱心泡泡。

　　白澈嘴角抽搐——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纯情少男的少女心？

　　下一秒，工具猫白澈就被甩了出去，遗弃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师颐拿着他的丑照和奇奇怪怪摆拍日常视频去跟另外一个男人交易，这一刻的心情实在酸爽，最后想想不服气，尾巴一卷，把门砸上，悄咪咪骂了一声“艹”。

　　第二天，报应来了。
　　许是这些日子过度用眼，早晨起床，师颐眼睛肿得睁不开，且眼睑周围一圈发红发痒。他怀疑是过敏性结膜炎，中考前也有过如此经历，于是决定去药店买瓶地塞米松磷酸钠滴眼液。

　　门口换鞋时，白澈往他脚踝蹭了蹭，表示自己也要出去，师颐却反手把他往客厅推，单方面做决定：“你在家等我一会，很快回来。”
　　他不喜欢麻烦别人，即便眼睛都快睁不开。
　　好在，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药店，路熟，慢些走还不至于出问题，亲自去看也比托人代劳好，毕竟也无人可托。

　　但白澈现在可不是普通猫，他把围巾裹成球，递到师颐手边伪装自己，随后一个假动作，赶在他锁门之前，贴着门缝偷偷挤了出去，悄悄跟随。

　　药店药师拿了药，跨过门口的电子称，师颐滴了眼药水，就近在门口的长椅上闭眼休憩，白澈蹲在椅子下，抬头望着屋檐下飘过的细密微雨。
　　半晌后。
　　师颐拍了拍椅子靠背。

　　白澈没有动，以为他只是活动手臂。
　　又过了会，一双素净的指骨修长的手探下来，靠感觉揪住猫脖子，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白澈毕竟不是真猫，享受中总掺杂着一丝别扭，忍不住走了出来，用爪子勾住他牛仔裤的裤脚，问：“你怎么知道我在？”

　　师颐说：“感觉。”
　　白澈没再说什么，反问道：“你的眼睛怎么样？”

　　师颐想了想，说话像个慢吞吞的老人：“我得再休息一会。”
　　白澈跳到椅子上，和他并排坐，说：“我陪你。”

　　不久，来了个戴小黑眼镜的老大爷，坐在门前另一侧的长椅上，翘着腿，幽幽拉起二泉映月，和着阴云霏霏的天气，颇有些凄凄惨惨。
　　说实在的，曲子拉得很不错。
　　路过的行人里，有人开了个头，在他的琴盒里投钱，往后效仿的则多了不少。白澈守着师颐，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

　　戏谑的事情发生了，也不知是不是起了连锁反应，居然有人开始给猫投钱，并对眼肿的少年指指点点，为他的身残志坚而唏嘘感叹。

　　这时候，一枚硬币滚到一老一小中间。
　　老大爷拉二胡的手不停，但脚却蓦然探出去，就着布鞋的韧性绷起脚背一勾，把硬币往自己的方向勾来。
　　师颐端坐如山，但椅子下却同时伸腿。

　　白澈震惊：“你居然会抢这个钱！”
　　师颐闭目养神，面不改色，像个行事老道的老江湖：“不要白不要，养你太费钱。”说着，脚上已和那瞎眼翁过了无数招。

　　老大爷眼镜下滑，赞道：“少侠好腿力！”
　　师颐回他：“你也不赖！”

　　曲调越发急促，眼看那只拉二胡的手就快拉出幻影，说时迟那时快，琴杆还挂在琴上，余音还缭绕在耳，但那双手已经向下抄去，要将那硬币抄过来。同一时间，师颐也站了起来，白澈每日钻研的奇怪招式，他在耳濡目染下可没少学，有模有样上手去夺。

　　翻掌！
　　推手！

　　最后两人都眼睁睁看着硬币滚进马路牙子下方的下水道口。老大爷把黑眼镜一甩，讪讪一笑：“好巧啊，小兄弟，你看得见啊！”
　　师颐拱手皮笑肉不笑，说：“不巧，你也看得见啊！”

　　路人把盒子一掀：“两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