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30、Chapter 30

　　月光照落，紧闭的窗户上现出怪异的影子——像是一只巨大的猫。

　　“只是猫……”方国伟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楼上楼下的野猫到处乱跑，甚至还想“喵”一声，打破这紧张的氛围。但他正准备施行时，窗子外面却传来说话的声音：“吾乃猫神下凡，尔等还不速速跪迎。”

　　三兄妹没动，只见缝隙里弹出一枚小石子，依次打在三人的膝窝上，三人便应声，对着窗影或坐或跪。空调机箱上的白澈举起爪子，借着路灯演戏的同时，不忘冲楼下蹲点的师颐比划了个胜券在握的手势，仿佛在说这次“隔山打牛”可没有失手！

　　方国栋脑子最直，也最容易被忽悠，立刻抖着声问：“猫，猫神大人，有，有何吩咐？”
　　白澈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假声佯装愤怒：“吾为何前来，你们心里不清楚吗！”而后他顿了顿，脑补师颐严肃生气的模样，先冷哼一声，“吾本是你们老爹前前前前世救下的一只小猫，而今得道，特来凡间游历……”随后提气大喝：“尔等不孝！”

　　方国栋吓得头脑发憨，连连点头：“是是是，不敢笑！”
　　白澈不得不挥动爪子，隔空拨开窗户，送给他一巴掌，给屈平报仇：“尔还敢跟吾捧哏！哪个社的？”这一掌示威，打到三人的心坎里，再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只敢低头听训：“以后好好孝顺，再敢动歪心思，叫你们尝尝我的猫神掌！”

　　“是。”

　　嘴上应着，方国伟心里却不服气，又不信邪，嘟囔着：“老爹救了你，怎不见你报恩，人家白蛇传……”
　　白澈炸毛：“咋滴啦，还要我以身相许啊？”
　　没留神一下子串味到了东北口音，白澈赶紧用爪子捂着嘴，稍微缓缓才又重新立威：“教训你们几个臭家伙还不够分量吗！”而后以隔空取物之劲力，加上几道重拳，软硬兼施，分别吓唬那三人。

　　方家三兄妹连呼“再也不敢”。

　　但光打服还不够，隔着一层纱帘，方国伟使眼色，方国栋趁机贴靠过去，想来个原形毕露——
　　“谁信，鬼才信！”
　　他伸手抓落白纱帘的同时，窗外影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记闷拳，打在鼻梁上，鼻血泉涌。方国栋咬牙用力，窗帘连着腐朽的挂杆一块被拽在地上，露出大敞的玻璃窗。

　　“啊哟！”
　　只觉一阵气劲涌动，方国栋被吹翻在地，方国伟早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拉着老三躲避，在沙发跟前摔得东倒西歪。

　　空旷的内室里回响承载着内力的厚重嗓音——
　　“只要有猫的地方，就有吾的分|身，猫会监视你们。”

　　说完，挂着锁的大门砰然洞开，楼道里的灯骤然亮起，垃圾桶中跳出一只猫，警惕地朝房间扫了一眼，缓步走过。
　　三人早被骇得肝胆俱裂，见门口果真有一只猫，吓个半死，立刻噗通跪下：“猫神在上，万寿无疆！”

　　那猫纯属路过，突然被当祖宗拜，赶紧跑路，哪料到方国栋眼疾手快，还给捞了回来，从冰箱里拿出沙丁鱼罐头，好好奉上。
　　路人猫一脸惊恐：这些人类怎么回事？

　　——

　　孤灯斜影，笑声频频不断，不时还传来打嗝声。

　　师颐看不过去：“白澈，你悠着点。”
　　白澈绕着他，四只小短腿又蹦又跳：“你不觉得大快人心吗？我希望能一直这样快意恩仇！”

　　师颐不置可否，望着长天，不由抿起嘴角。

　　第二天真相大白，方家三兄妹如梦方醒，赶去医院看望屈平，终于得以放下心中的负累与包袱。屈平对这种看起来像“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行为保持怀疑，直到这三个家伙像得了猫过敏一样，听到窗外野猫叫，就吓得打摆子。

　　“我们，我们是诚心悔过。”
　　方国栋耷拉着脑袋，连平日跳脚最厉害的方国伟也是一脸苍白，不敢与他对视。

　　至于再三的保证，屈平并未表态，倒是自这以后，每每去做义工，都会叫他仨，而谁也弄不明白，过去还视同水火的人，怎么就变成了鞍前马后的小弟，出入养老院跟出入自己家一样频繁。

　　他们的事情早就是社区的老大难，如今这么和谐的解决，当起表率作用，居委会大妈一拍大腿，定下本期送温暖的主题，趁机呼吁年轻人多关怀父母，常怀爱心。鉴于屈平是个厨子，于是撺掇一下，有模有样搞了一套刀具，还在上头刻了四个字。
　　本是想刻个“古道热肠”，但字复杂了点，配钥匙的小摊主非要按笔画加钱，预算不够，临时改成了“侠义无双”。

　　既是做宣传，自然少不了合影。
　　关怀送到门口，一堆人把屈平和方家三兄妹夹在中间，还非得把礼物亮出来，那大刀一拎，着实有些吓人。

　　师颐站在行道树旁，拿着照相机替他们拍照，白澈蹲在他跟前，越看那刀子越觉得眼熟，不一会，他猛然反应过来——可不就是侠义谱碎片上的图案。他正准备开口，只见快门按下，闪光灯一闪，再睁开眼时，他们回到了师颐家楼下。

　　“回？回来了？”
　　白澈激动得喜不自禁，正待欢呼，忽然后知后觉地垂下脑袋，只见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消失，又变回了人的双手十指。

　　——

　　“我变回人了？”白澈拽着师颐的袖子，大声欢呼：“我变回来了！我真的变回来了！”
　　师颐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跟前如同小疯子一样的人，摇摇头，往单元楼去。白澈像是多巴胺急剧上升，话比平时多了三倍，看他要走，不够解味，赶紧上手拦住，好好发扬了一把废话文学：“你看看，我真的变回来了！我发誓，我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人！”

　　单元楼的大门里走出来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白澈正激动上头，背对着撞了上去。警察大叔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扶了一把，笑道：“小伙子觉悟很高啊！但是走路还是要注意安全。”说着，便打他身侧挤了过去。
　　就在擦肩而过时，另一年轻的警察的目光在师颐脸上多逗留了片刻，忽然停步：“这不是……”

　　那老民警专业素养极高，立马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比对：“师颐？”
　　师颐迟疑：“你们这是……”
　　老民警郑重地说：“我们就是来找你的。这些是你的东西吧？”他拿出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头不仅有手机钱包，还有一些证件照和提前打印的车票，“这是有人在对面小区一栋居民楼楼下捡到的，我们这次来就是物归原主。”

　　他们从楼上下来，可见是方才敲门没人应。

　　师颐和白澈对视一眼，默契地缄口不谈。这些日子的经历过于奇幻，他们甚至不知道真实的时间流失，只能感觉到这当中存在差异，否则以片警的效率，也不至于现在才找上门，即便联系不上他，也该联络他父母，那么就不是还东西，而是直接报失踪。

　　“谢谢。”
　　师颐致谢，不动声色接下来。

　　老民警又说让他先回家，等有空再去所里，除了这些重要证件外，还有个行李箱。
　　师颐正在考虑什么时候过去，白澈趁机表示自己要回家一趟，两句话扔下，飞快与他告别，欢欢喜喜往小区外跑，师颐站在林荫下，抬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唇开合，想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老民警叼了根烟，站在他身边，忽然问：“没事吧？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片刻沉默后，师颐摇头，表示现在就可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