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江湖》姬婼

28、Chapter 28

　　方家三兄妹离开后，老板和帮工负责收拾餐桌和厨房，屈平举起打火机，示意抽支烟，一会回来结账，随后往后院走，站在堰塘边吞云吐雾。
　　师颐靠着凉棚的撑杆，开口：“屈哥，真的不考虑？”
　　屈平垂首低笑，打火机在他手里像笔一样转得飞快：“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

　　当然不是。
　　师颐心里有数，不管别人怎么觉得屈平面凶脾气暴，但他眼里常有一抹化不开的忧伤，或许是因为妻子的离世，让他对钱财物质都不再执着，反而更看重感情，更看重对于亲人的珍惜。

　　——“我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尽孝，让老爷子能高高兴兴地走。”

　　……

　　而另一边，三人一路，天色渐暗，乌云笼罩。

　　方素青最感性，也是最能接受屈平提议的人：“我觉得他的要求并不过分，爸身体不好，我们以后还是多陪陪他，就像小时候一样，一家人相依为命。妈妈死后，他一直一个人，也没有想过要给我们找个后妈，为了养家，常年在外奔波，把我们留在老房子也是迫不得已，后来也不曾亏待我们……”

　　两个大男人同时沉默，一个盯着鞋面看，好像地上有钉子扎脚；一个则盯着楼上飞舞的被套看，心不在焉揣测今天几级大风，是否着急回家收衣服。
　　实际上，不过是用别的事来掩饰，明明觉得有理，却不好意思低下的头和不肯服软的心。

　　半晌后，方国栋才“哎呀”两声附和：“三妹说得有道理，我们仨之间，该怎么算以后再算，老爷子若是挺不过冬，总不能让他怀着怨恨走，不然可对不起咱九泉之下的老妈！喂，老二，你回去劝劝你老婆，别那么斤斤计较！”
　　方国伟不情愿地把他搭过来的手甩开，说：“也劝劝大嫂子，别那么防着兄弟姐妹！”

　　方素青瞟看一眼，心里暗暗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女人当挡箭牌，也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俩嫂子，还是他二人自己！

　　两双眼睛都盯着，方国伟面红耳赤没讲话，但至少心里肯退一步，尽管也打着小算盘：现在争个鱼死网破极可能鸡飞蛋打，不论虚情假意，先把房子拿到手再说，听搞规划的朋友说，政府批文拆迁，最快也要明年，到时候死人可管不了活……
　　方国伟顿了顿，脸上慢慢添满温度，正准备开口：“好，就按……”

　　就在这时，方国伟宛如被晴天惊雷劈中，身子蓦然不得动弹，脑中嗡嗡，空白一片，且在刹那，两眼蒙上一层黑白电视一般的雪花马赛克。
　　他拼命甩头，却觉得左肩沉下，似有一双无形的手，绕在颈侧。

　　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反复撺掇质问，语音缭绕耳畔不绝：“你们真的信他吗？这世上还有人不贪吗？”
　　“他若是出尔反尔，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呢？那房子依然是他们的。”

　　“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你们的家事？”
　　“你们还真想陪他这样演戏过家家，你们也看到了，老爷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宁可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子女，你们做这些，还不是费力不讨好。”

　　虚空中光影幻化，画面一转，本已睡着的老爷子在上出租车后猛然睁眼，心灰意冷频频摇头，最后从护工手里夺来纸笔，开头两个字即是屈平的名字。
　　“你们的亲妈就是给他活活拖累死的，他只是在还以前的孽……”

　　方素青奋力挣扎，不停向一旁的大哥求救，殊不知，方国栋陷得更深，他们都听到了那个诡异的回声，但好像每个人听到的内容又各有不同，但愤怒、绝望、痛恨却如出一辙，写在脸上。
　　——“我有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想不想与我合作？”

　　话音刚落，乌云之后一道惨白的电光闪烁，随后闷雷炸耳，再睁开眼，黑暗中只剩下三双赤红的瞳眸。

　　——

　　“叮咚叮咚——”

　　手机铃声响起，屈平到处找电话：“喂？找谁？什么！好，我马上过去！”他掐掉播放键，心慌意乱，手机塞了好几次没塞进裤子口袋，贴着裤缝落下，屏幕直愣愣砸在地上，钢化膜破开一个角，瞬间爬满蛛网似的裂缝。

　　“老爷子在路上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待着。”屈平嘱托，想了想，又从钱包里抽了几张纸币，塞进师颐手里，“你带着猫打车，要不先回鱼片汤馆，我还有东西放在家里，到时候座机联系。”
　　他实在怕那三个家伙为了钱掉链子。

　　屈平叫了辆车先走，师颐抱着猫站在路口继续等，白澈心里惴惴不安：“究竟是什么事，这样十万火急？”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里已经浮现最坏的结果。
　　然而，师颐却说：“应该不是犯病，不然打120不比打他电话有用？很可能是遇上车祸，希望只是轻微追尾或者路霸扯皮。”

　　话刚说完，附近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上闪过一道花影，居高临下喊：“跟我走！”

　　有杀气！
　　白澈警惕，立刻从师颐怀中挣脱，后肢用力，一个梯云纵，凌空翻身，眨眼便是扑杀一击。

　　“别打，别打！”
　　对方告饶，白澈仔细一瞧，发现竟是花仔：“怎么是你？”

　　师颐昂头，蹙着眉问话：“你怎么在这里？”
　　花仔臭着一张脸，不太情愿地说：“那个黑大汉出事了，你们最好去看看。”

　　见那一人一猫面露迟疑，似是不信，它立刻又慷慨激昂地补充道：“我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大概是三界动荡，人间浩劫将至，妖气肆虐，魔王重生，苍生置身水火，亟待英雄出世……”

　　白澈摆摆手：“别理他，他和我们不在一个小说里。”
　　花仔跳到师颐跟前，露出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如果没有异变，又怎么解释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它倒是很会点到即止，“你们要是真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就此别过。”

　　师颐和白澈对视一眼，后者哼了一声，松口：“那就去看看，这个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

　　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不少司机探出头来，不是掸烟灰，就是破口大骂。平日早晚高峰都不塞车的路段，今日见鬼似的堵得水泄不通。
　　屈平不耐烦，结了车钱，拉开门就跑。

　　按护工说的地点，已经偏离主干道，绕进居民区附近的两车道小路，路边违规占道停车，加上附近串串烧烤一条街，人行道上摆满留待客来的空桌椅，由是显得十分拥挤。沿着路牌再往前跑了五分钟，混着孜然辣椒的香气消散，脏乱差的路面顿时干净如新，未至午夜，彻底没了人气。
　　“是因为塞车抄近路吗？怎么走了这么个地方！”屈平埋怨一嘴。

　　叮——

　　手机提示，电量低下，不足10%，同时，屈平抬头望见，相撞的两辆车就横停在路中间。对面来车车头被撞瘪，而出租车避让不及，撞在马路牙子上侧翻。
　　“老爷子！”
　　破碎的车窗中有一只苍老的手探出来，屈平心里咯噔一跳，怕是司机连带乘客都晕死过去，来不及报警，不然怎么自己都赶过来了，交警和救护车还未至。

　　于是，他一边喊一边往前跑，同时拿着手机报警，然而，开着免提的电话却不断传出忙音——信号中断，根本打不出去。
　　他不甘心，又切换成急救电话，结果依然如此。
　　那一瞬间，屈平背脊发冷，只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往上，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再抬头张望四周，房屋安在，却无灯无人，就像新闻里常报道的烂尾空楼，墙体冒着淡淡紫气，宛若置身鬼城。

　　“方老爷子？”
　　他抓着那只手，试图往外拽，侧翻的车体忽然震动，向他砸过来，屈平贴地一滚，躲过巨影，回头眺望，车身过处，地上蓦然出现一只大坑，像塌陷的地洞，飞沙走石汇聚成漩涡，要将人吸入地核之中。

　　方国栋就站在车后，肌肉紧绷，脸色青紫，还保持着撬动机械的姿势，但面目与表情僵冷的好像刚从墓地爬出来的僵尸。
　　屈平失神的一瞬间，被无形的重拳推出，砸在背后紧密的卷帘门上，发出刺耳的噪音。这一拳，打得他骨头散架，胃痛如绞，酸水混着血顺着口鼻涌出。很快，四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整个人行道上的花格子铺地砖都在震动，松动翘起的部位，像钢琴键一样上下跳动。

　　他忍痛抬头，只见两点钟方向，方国伟红着眼睛，单手举起另一辆车，一步一顿，压迫式地朝他走来。
　　“轰——”
　　那辆SUV脱手，屈平耳膜嗡响，来不及思考车中人的安危，本能躲闪，得益于他多年爬山塑造起来的体能，单手撑地，从底盘的缝隙里闪身，滚了出来。

　　这时，风声刺耳，方素青从二楼雨棚上跃下，一米六不到的娇小个头，手里竟然扛着一柄搭配沙滩椅的大遮阳伞。
　　屈平爬起就跑，灰、土、血沾满脸，整个人很是狼狈。
　　但方素青却不放过他，将长伞就地一扫，飓风汹涌，将屈平再次扫倒在地，回头喊人：“又不是回合制，傻愣着干什么，一起上！”

　　“哈——”
　　方国栋一记霸王冲拳，照着人脆弱的脑袋和心脏打，屈平艰难挪动身体，至此怪力乱神之境下，仍不忘拿出手机报警。

　　快接通，快接通啊……
　　他不断默念，然而电量在这时猛然跳至零，品牌商商标一闪，整个屏幕黑下来，镜面影照那夹火带电的拳头。

　　屈平绝望地闭上眼，致死也想不明白：“不！”

　　“轰——”
　　狂风乱卷，对波的气流至迅猛，将他平推出去五六米，直到一双手将他双肩扶住，屈平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动弹，霍然睁开眼，只见一只橘猫凌空在前，两爪子前推，竟将那恐怖如斯的拳头顶住。

　　“干得漂亮！”屈平垂死病中惊坐起，仿佛喝了十瓶红牛，吃了一百根士力架，又能再战三百回合。

　　然而，下一秒，白澈的吐槽就飞了过来：“漂亮个屁，我都说了，不在一个小说里，武侠对玄幻，这怎么打！你让乔帮主去打哥斯拉试试看，降龙十八掌都只能拍蚊子！”吐槽归吐槽，但关键时刻，也只能他顶上，总不能让师颐去送死，于是，他果断做决定，“你们先走，我、断、后！”

　　然而话音刚落，人还没看清，就被一脚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