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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血襦伞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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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蓝在第一次见到明兰的时候,就知道她们两人有着逃不开的羁绊。
太像了,明兰长得太像她爹爹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明兰就是孟申在外面的私生女,这事窃蓝知道,孟申也知道。但孟申不知道窃蓝也知道,他以为这是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不堪的秘密。
孟申根本没想过去把明兰接回家,他都忘记了还有明兰的存在,但是一次外出时,明兰找上了他,很简单,要钱。
明兰和母亲的日子过得很辛苦,母亲在一次外出时被人打断了腿,后半生只能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每当明兰喂母亲吃饭时,听到就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明兰。”
明兰也只是笑笑,然后小心喂母亲吃饭,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可对不起的事情,她照顾母亲,天经地义和心甘情愿。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来形容明兰母女二人的生活处境再合适不过,两人住在郊外的一个茅草屋里,一间屋子即是卧室又是厨房。
那晚风大,乌云密布,不多时就下起了大雨,伴着雷鸣,淋了满屋子的水,混乱中,明兰摸到一把油纸伞,她把伞撑在母亲身前,自己拿起平日里来做饭的铁锅来避雨,第二日放晴,明兰本就不堪的家里更没有一处可落脚的地方。
一脚踩下去,水漫到脚脖子处,明兰把母亲背出来放到外面的石头上,开始思索下一顿饭该怎么吃。
“明兰,你去找他吧。”母亲说。
明兰抬手攥着一段衣裙,双手一拧,滴出来许多水。
“我不去。”明兰答。
母亲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像是要咳出血来。
明兰拍了拍母亲的背还是没有好转,母亲的脸色咳的通红,明兰有些心急,正好村里面有个大夫,明兰背着母亲去找大夫看病,大夫说是感染了风寒,活不久了,要明兰准备后事。
病急乱投医,明兰想到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母亲在很早之前就告诉了她的身世,但明兰对于父亲的恨意,是从母亲被打断了腿瘫在床上开始滋生的,到现在已袭满了整个胸腔。
她把母亲安置好,拜托大夫先照顾几天,并表明几天后一定会带来钱给母亲看病,大夫是个好人,他同意了明兰的请求。
明兰只身一人上路,身上没钱就只好走路过去,幸好不是特别远,明兰很快就到达了竹县。
但她没有直接找上门,正在犹豫的时候,碰巧遇见孟申出来遛弯,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父亲,从眉眼到鼻子到嘴巴,几乎一模一样。
她上前拦住他,表明身份和来意,孟申先是惊讶,随后立即就答应了明兰的请求,会给她一大笔的钱,无论是看病也好,还是准备她快死的母亲的后事也罢,那笔钱都会解决她现在的困难。
但孟申有一个要求,他命令明兰再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并且不能让他的女儿窃蓝知道她的存在。
这是他的不堪,明兰同意了。
在竹县待的时间不长,短短几个时辰,明兰就听到了不少人称赞孟申的话,在他们口中的孟申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大好人。甚至有些人把孟申的言行举止奉为真理。
明兰抬手碰了碰衣袖里面藏着的厚厚的银票,里面的数量是明兰一辈子都不敢奢求的,甚至可以让明兰随意置办一套大院子,还绰绰有余。
明兰走在熙攘的街道上,耳边不时传来‘孟申是个大好人’诸如此类的话,或许是明兰的穿着过于寒颤,没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存在,更不会知道一个像乞丐一样的女孩身上,有着他们一辈子也难拥有的钱财。
明兰短暂的休息了一下,就启程回去,她心里惦记着母亲,连个安稳的饭都没好好吃,小心的从衣袖里抽出一张银票,雇了一辆马车,她要赶快回去,母亲还等着她救命。
大夫把母亲照顾的很好,甚至让自己的妻子给母亲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明兰很是感激,先是拿出几张银票包好了母亲要吃的药,又拿出几张银票表达自己的谢意。
大夫接过了一部分的钱,并拒绝了明兰剩下的好意,他说“明兰,行医者,本就要有一颗仁爱之心,我既然从医,理应遵循此理。”
明兰向大夫重重磕了几个头,拿着母亲要吃的药,费力的背着母亲回家去。
几日过去,家中的积水早己干涸,明兰把床收拾干净之后,小心的把母亲抱在床上。又出去买了一袋米,煮了一锅粥,小心的喂给母亲吃。
到了晚上,明兰同母亲躺在一起,简单的向母亲告知了她是如何向孟申要钱,以及孟申给了她一笔很大的钱。她依偎在母亲身旁说“那儿的人都说他是个大好人,可我觉得不是。”
明兰的眼睛在夜里亮着光,她没有哭,也不难受,但是是恨的,为她的母亲。
“娘,以后我再也不会让您吃不饱饭了。”明兰抱住母亲。
母亲握住明兰的手,还是说了同一句话“对不起。”
明兰没有回应,她只是更加抱紧了母亲,她小心闻着母亲身上的味道,下一秒又担心自己身上的馊味会不会呛到母亲,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觉得母亲身上好温暖,又觉得好累好累。
可母亲还是死了,就在第二天早上,服药自尽。
手里还捏着一些白粉,嘴角也是,那是砒霜,没有水,母亲是干嚼硬咽下去的。
眼角残留了一些泪痕,身体还有些余温,但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了。
明兰哭不出来,她在想母亲不会走路,她是从哪里弄来的砒霜,哦应该是在那个好心大夫家,是谁让大夫照顾母亲一段时间的,哦是她自己,是她明兰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明兰心里的恨意再也按捺不住,恨意像火苗一样腾起,越烧越大,越烧越旺,她恨孟申,恨她的母亲,恨那个大夫,恨自己。
“啪!”明兰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下一秒又重重打了自己母亲一巴掌。
满身的恨意无处发泄,明兰不愿再委屈自己,她跑下了床,把昨天新买的一袋米全部倒在地上,又胡乱扔了一通,毁的毁,砸的砸。
一通发泄之后,明兰再也忍不住,她扑在床前,抱住自己的母亲,闷声大哭起来,又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恨自己不该那样对母亲。
宋归第一次见到明兰是在一个小土坟边,宋归坐在小土坟上边的树杈上。他晃着腿,看着底下那个脏兮兮的人把最后一捧土按在那新坟上,压的瓷实。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堆白粉,宋归不知道那是砒霜,还以为那是人间独有的新奇玩意,睁大了眼睛,透着好奇。
他看着那脏小人好几次都放在了嘴边,又拿下来,过了一会又不紧不慢的重新叠好,然后在那新坟上刨了个土坑,把纸包埋了进去。
宋归从未见过如此脏的人,远远的就闻见一股子的馊味,还有一些尸体上的腐臭味,实在是闻得恶心,但宋归又不想离开,只好“喂,你身上好臭!”宋归喊道。
把明兰吓了一跳,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竟有些心虚的抬头看着宋归,宋归长得俊俏,眉眼带着几分英气,一身少年郎的打扮,明兰看愣了眼。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把下巴收回来,又背过去身,不让宋归看见她的脸,本来是想直接走的,但实在是没了力气,索性就直接坐在原地,做好了任人笑话的准备。
宋归被明兰的小动作给逗乐了,没想到这还是个知羞耻的人。一簇火燃在指尖,指尖一动,又落到明兰脚下,火苗呼呼的燃着,把明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手去拍了几下,又收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火是不烫手的。
机械的抬头看向宋归,眼睛还是依旧明亮,这次微微皱眉,“你不是人?”不算骂人,明兰说的是实话,宋归回她个笑,明兰眉毛皱更深。
一副奇怪的画面摆在一人一妖之间,明兰脚下的火苗已经烧到了小腿肚,像是分界线,火烧过的地方竟如水洗一样变得白净。明兰不觉得的害怕,现在也没心思去理会。
妖火在明兰身上烧了个彻底,但也确实让明兰终于有了女子该有的模样。小脸,大眼,黛眉,红唇,明明是一样的姿势坐在地上,宋归坐在树杈子上就是瞧出了几分不一样。
这次的更让人心疼了。
跳下来,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几束花,递给明兰“送给你。”
这花开的明艳,衬得明兰更加憔悴,明兰接过了花,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个贴切的,也不知对方是什么变得,省得冲撞了。
“我是个妖怪”宋归说“不过我是个好妖怪,你别害怕。”
明兰坐在地上,妖怪此时就披着人皮站在她面前,还送了花给她,明兰叹了口气,莫不是离家出走吧。
随手把花插在母亲的坟头前,费力的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就要走。
“你别走。”宋归拦住她。
明兰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看着他,好像在问他准备干什么。
宋归挠挠头,耳尖飘红“我要跟着你。”
明兰最后决定拿着那笔钱定居在竹县,她要让孟申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又不敢去认她,她要成为孟申心里的一根刺。
宋归看着正在收拾新院子的明兰,从刚刚进门开始,无论自己说了多少句话,她都还是自顾自的,好像听不见似的。
“喂,我说,你怎么都不理我。”宋归踩着屋子前的小门槛上,一下又一下,引出一些吱吱扭扭的噪音。
“明兰!”宋归喊。
“我现在没有空。”明兰低头顺手又擦了一个板凳。
宋归挠挠头,看了一圈,这院子敞亮,大,靠明兰一人的话,够呛。
宋归忽然顿悟,抬起自己不沾阳春水的高贵手,打了个响指。
明兰顿住,看着周围的家具像变戏法似的都长出了手脚自己擦自己,甚至还有一个弹过来抢走了她手中的抹布,明兰转头看宋归,宋归以为明兰要夸他,挠挠头,有些羞涩一笑。
明兰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