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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血襦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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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一把刀,刀柄整个握在手里,刀尖朝下,刺入皮肤,整个没入,手腕施力,向左滑动,抽出,带起一串血珠。
血顺着裂口流出,宋归把那颗头颅托起来,使血都一滴不剩都流进一旁的铜色铁盆里,不多时便蓄满一盆。宋归端起盛满血的盆,走了几步,拿起一把毛刷,蘸着血刷向那个做好的伞面上。
涂满一层,就另覆盖一层防水的油纸,然后再重新蘸血,刷伞面,重复以往,直至铁盆里的血见了底,宋归才收手。将那柄伞放到有光的地方晾晒。
回到床前,用软布细细将那具尸体上伤口缠好,又执手给那尸体描了眉,抹了红唇,擦了脂粉。
“对不起。”宋归说。
床上躺着的那具尸体看起来依旧容光焕发,像个活物一样。但脖子上狰狞的裂口又实实在在表明她确实是死了。
她叫明兰,是宋归在人间的爱人。
宋归是妖怪世界的大妖,可他却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它的爱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即使再容光焕发,床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仍不可避免的透着一股死气。宋归想和她说说话,他自言自语的看着她,说自己是如何找到她,又是如何把她从土里挖出来,然后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还说自己没有偷看不许她生气。
仿佛还是昨日般,两人还在商量婚事,可是眨眼间,她却死了。
宋归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他天分极高,但对于这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事情还是无能为力。他只能在她快要进入轮回的昼盘前,将她的魂识抽出,然后以自己本体的妖气来养护。
他不愿意放手,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竟没有保护好她。
他要见她最后一面,就在他明日的婚事上。
大红色喜庆的轿子,在喜乐的伴奏下,被几个轿夫抬着前行,肥胖的喜娘就紧跟在轿子旁,看见了宋归,远远就冲他招手,宋归点点头,接着,喜娘就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伞,心里更加开心,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爬在轿子旁低声又说了几句话,这下笑的更加灿烂。
送亲的队伍停在门口,周围的人挤在一起像是鱼群,身子贴在一起,脸上都堆满了笑,确实得开心,今天是大地主嫁女儿,他们即使是来凑热闹也能得到一些喜钱,况且孟地主爱女儿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更有甚者还偷偷去看地主眼睛红了没。
“红了没!红了没!”
“红了!红了!”
红了就好,这样他们就能得到更多的喜钱了。
把心放进肚子里,踏踏实实看新娘下喜轿。
肥喜娘上前就要接过宋归手中的伞。这伞她要在新娘下轿前撑在新娘头顶,是当地的风俗,寓意着辟邪接好运。
宋归一躲,自然的推开了喜娘的手,喜娘一愣,随即明白了宋归的想法,觉得宋归真是非同凡响,是个好人。向来女子婚配,从没有听说有男子代替喜娘为新娘撑伞的。
有眼力见的让开,又刻意高声喊几句赞美宋归的话,身边送亲的人皆是不可思议又赞叹,喜娘更加得意,觉得一会儿结束了,应该能拿到不少的赏钱。
宋归握着伞,细白的手在宽大的喜服里不停施展,边走边低声念着咒语,又不动声色的划破手指,让血珠顺着滴了一路,正好从门口到轿子前。周围闹闹哄哄的,没有人注意到宋归的小动作。
宋归住口,吸了口气,目光充满希冀的看着手中的红伞,然后缓慢撑开立在轿子的上空,遮去了一片光,投下一个伞的影。
“新娘下。”轿夫适时的高喊一声。
先是一只白净的小脚踏出,周围都不自觉吸了口气,那脚可真够白的,像嫩笋似的,不舍的收回眼,一双细嫩的手又从轿子里探出,宋归小心的抬手托住,新娘整个人被包裹在伞下,宋归不着痕迹的摸了摸新娘的第四根手指的指腹。心被高高的吊起来,周围闹闹哄哄的声音,好像被隔绝了一样听不见任何,接着就看见新娘用第三根手指在他手心画了个圈。
一瞬间,心如百鸟争鸣,狂叫不止。
新娘下了轿,踏着地上的血迹,亦步亦趋在宋归的指引下去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在众人的高声呐喊之下,两位新人正式结为夫妻。一旁的下人递过来一杯茶,是敬父母的。宋归没有接茶,新娘也没有。
众人低声耳语“他这是作什么,想悔婚?”,主位上的父母亲也面色微怒,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送亲的人,前来祝贺的人都乌怏怏的把两人围在了中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中间的两人牵着手中红布系成的绣花的站立在一起。忽然,宋归抬手掀起了新娘头顶的红盖头,露出一个清秀的面孔,眼底含着泪,看起来楚楚动人,鼻间泛红,嘴巴红软,她张口说“宋归,这又是何必。”
底下周围众人全部面露惊恐,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手指着新娘说不出来话。坐在主位的父母亲也是大惊失色,从椅子上摔下来,倒在地上,面色发白。
宋归方才念的正是回光咒,能使死去的人附在活体上短暂的活过来。施此咒术,需要损耗大量的妖力并用自己的鲜血强行制造出一个路,可使死去的人通过这条路回到人间。
这种有背轮回的咒术,不被世间道法平衡所承认,即使是妖,也难逃此咒术背后带来的强大反噬,妖力不精者,施此咒术之后当立即死去,妖力深厚而丰者,施此咒术,也多半妖力尽失变成废物一个。
坐在主位上的父母亲先反应过来,朝新娘扑过去,却被宋归拦下来,宋归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可两人怎么都推不开他,只能伸手指向新娘“把我女儿还回来!”
众人更是惊恐不已,胆小者,早已腿软,更有甚者,吓尿了裤子。这确实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是窃蓝,而这人是明兰,可明兰早都死了不是,怎么又活过来了。
大家心中惊骇,可脚都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窃蓝以前杀过人。
一刀抹喉,登时断气。
这事儿谁也不知道,是窃蓝自己偷偷摸摸的把人杀了。
就埋在了她的床底下,砖头铺的严实,人死的透彻。窃蓝坐在床上,不敢往底下瞧,因为她梦见过那床底下亮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心里有鬼,也不敢把脚给放下来,所以她总是把鞋底擦的干净,穿着鞋睡在床上。
窃蓝不相信世上有鬼,人死了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轮回,所以也就不怕什么报应。
窃蓝的姓是随了母亲的姓,窃蓝的爹姓孟,名申,叫孟申。
孟申是竹县这个小山村里的大地主爷,自古地主,都是以欺压百姓为乐趣,敛收百姓钱财为生活目标,反正都是两个字,该死。
但孟申不一样,他是个好人,他不欺压百姓,也不要百姓的钱财。他乐于助人,也看不得穷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景。
他把一部分的钱拿出来,给一些穷苦人补贴家用,又利用当地的资源,引导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此来发家致富。
孟申从不吝啬于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分享出来,孟申是村民心里的大好人。
大好人最喜欢说的两个字就是‘哪里,哪里’,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夸他的女儿。
“孟老爷,您女儿真漂亮。”,“哪里,哪里。”。
“孟老爷您女儿真善良,有颗善心。”,“哪里,哪里。”
“孟老爷,您女儿啊,真是活菩萨现世喽。来说,是留了张纸条。
窃蓝是知书达理的,是温顺善良的,在他的细心教导下从不轻贱府里的下人,出了门,又是大家眼中的好女郎,人人都称赞他孟申有个好女儿。
他心里高兴得很,但还是要谦虚一句“哪里,哪里。”
心里就像蜜一样甜,这样的女儿他是舍不得把她嫁出去的,可他又实在自私不起来,实在难受了,就抱着妻子,把对女儿的不舍都通通从肚子里倒出来。
他喝醉了酒,窃蓝就给他煮醒酒汤,把他吐的脏东西都仔细细细的擦干净。这样的好女儿,又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纸,平白着起了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孟申心里觉得奇怪,但年纪过百,终归还是不怵的。他悄悄留意着女儿,一如既往地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一件事,到了晚上窃蓝屋子里还是闪着光,一直燃到了早上才将蜡烛给吹灭。
又听账房说,窃蓝花了很多钱买蜡烛。
孟申心想,女孩子怕黑很正常,这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