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集》午夜煎饼

6、故事开始

　　空洞做了一个梦。
　　“喂！小妖怪！”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不轻不重的，砸到了那只不合群的小妖怪身上。
　　小妖怪也不闹，头也不抬，坐在一边，与其他妖怪疏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喂！看看我！”
　　又一声。
　　还是不理。
　　这下好了，干脆站到那只孤僻的小妖怪面前，蹲下来，捏起小妖怪的脸蛋，迫使它看向自己。
　　这是年幼的宋归，不过两百岁年纪，就已经修炼出了人形，可见其天分之高。
　　小宋归是兰芝妖王的宝贝妖儿子，金贵得很，天分又极高，修炼上又甩同龄人一大圈，受尽宠爱，要什么得什么。
　　此时他身穿白衣，上面绣着兰花草的图案，手带一串草绿色的宝石手链，是标准的兰芝贵族搭配，与面前那个一身黑衣略显朴素的小妖怪黑白分明，对此明显。
　　小妖怪也修炼出了人形，巴掌大的小脸粉嫩嫩的，捏在手里软乎乎的，小脸蛋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宋归就占便宜似的多捏了几下。
　　小妖怪这才反应缓慢的抬眼看着宋归，红色的瞳孔还是散着的，不聚焦，越发衬得整只妖呆呆愣愣的。
　　竟然是红色的眼睛，宋归对面前这只小妖更加好奇，在妖界能有红色眼睛的，可就只有……
　　不可能，宋归立马就否定了，或许这是只兔子精。
　　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又伸手捏了几下小妖怪的脸，软乎乎的，没错，只有兔子才会有的手感。
　　小宋归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宋归问。
　　呆愣。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还问。
　　继续呆愣。
　　“再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打你了。”威胁。
　　“……空……洞……”慢慢吞吞。
　　下一秒，又变幻了一个场景。
　　空洞小时候在妖界向来不被同龄妖所喜欢，不机灵。
　　再加上还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让那些妖初次遇见时心生畏惧，没人敢于它玩耍，害怕惹它不高兴了，一下子把自己给吃了。
　　毕竟长有红色眼睛的妖，是异常可怕的存在。
　　但相处时间长了，那些刚开始心里畏惧的妖，就会发现空洞的不同之处，呆。
　　一双红色眼睛永远都是懒散着的，不聚焦。你好生与它说话，它也不理，你去讨好它，谄媚它，夸它，赞美它，它连头也不点一个。
　　妖怪们纷纷以为这是属于强者的冷漠，自发成群结队的追随它，甘愿放弃一个妖的自尊，去□□它的脚趾，表明自己的绝对臣服，头低到了泥土里，跪在空洞身前，这是一个追随者该有的姿态。
　　毕竟那可是红色眼睛啊，没有妖会拒绝红色眼睛。
　　直到有一天，它们发现自家老大连个风咒都念不出。
　　风咒，最简单的咒语，连刚出生的小妖都天生会的咒语，可是它们的老大却不会，那它凭什么长着一双红色眼睛。
　　拥有红色眼睛的妖，不该这么蠢笨。
　　妖怪们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它们簇拥的‘王’，竟然是个蠢货。
　　它们愤怒的聚集在一起，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把空洞圈在里面，拿起随手捡的武器，朝空洞砸去。
　　狠狠地，愤怒地往空洞身上砸去。
　　空洞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红色眼睛垂下，没有波澜。
　　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一些话。
　　“你是蠢货！笨蛋！”
　　“凭什么你有红色眼睛，为什么不是我！”
　　“我也想要红色眼睛！”
　　“我也想要！”
　　…………
　　有血流出来，在地上划出一条条黑色的痕迹，向四周蔓延。
　　那些妖怪看见了，更加兴奋，用力地拿起带有棱角的石块向空洞砸去，越砸，心里就越兴奋，越砸，心里就更愤怒。
　　默契的都不使用咒术攻击，它们要一点一点的看着空洞受尽折磨，被它们砸死。
　　空洞被砸的头破血流，身上到处都是伤，它清楚那些妖怪的意图，它只是在等。
　　等到宋归来找空洞玩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万妖啃食。
　　那些妖怪已经疯了，它们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嫉妒，最后转化为不甘。
　　密密麻麻的啃食空洞的肢体，吸食它的血肉，打断它的骨头，掰断它的脚趾，甚至想要去挖了它的眼睛。
　　安在自己身上。
　　无数只妖叠在一起爬在空洞身上，无数只手狰狞在空洞脸上，想要扣了那双红色眼睛。
　　宋归迅速结了一个咒，咒结成刃，劈向那群疯了的妖怪，溅起了一层血雾。
　　同时口中不停，咬破手指，快速扯下一块衣袖，将血画在自己衣袖上，写了一个符文，扔向空中，双手结十，调动自己体内的全部妖力，附在那块布上，形成十倍妖力，杀向那群还在啃食的妖怪们。
　　这种短时间成倍增加自己妖力的咒术，对本体伤害极大，不到危难关头，不会有妖轻易使用。
　　“啊！！！！”是妖怪们痛苦的声音。
　　然后是血肉被刺破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和血飞溅的声音。
　　方圆几里，到处都是零散断肢，白骨，和黑色的血。以及痛苦残喘的声音。
　　空洞被抱起来，像是抱着一具骨架，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血肉外翻可见的白骨，和被撕裂的血印迹。
　　宋归抱着它走出那片黑色的泥沼，双手颤抖着，用自己的残存不多的妖力给空洞疗伤，白衣染上了黑色印迹，这是少年未曾经历过的黑暗。
　　一滴眼泪掉进红色的瞳孔里，这是妖怪世界里难得的温度。
　　以四方为阵，连接八方，以自身为眼，施以咒术，咒起，阵成。
　　这是妖界众所周知的传送阵，但只有级别到了一定的大妖才敢以自身为阵眼传送。
　　方才以四方为阵结的四点，此时闪着金光，从里面抽出的金丝犹如蜘蛛结网，衔接在一起，绕成无数个结，朝阵眼那团黑雾相连接，最后归拢在一起。
　　倏地一声，消失不见。
　　人间.
　　宋归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形黑雾，一言难尽。空洞看着面前的宋归，也若有所思。
　　“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宋归问。
　　“你别管。”空洞答。
　　宋归还在妖界的时候，多少和那个时候的空洞有所接触，虽然那个时候空洞就很孤僻，但最起码坦坦荡荡还有个人样。
　　“怎么连声音都变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宋归问。
　　“有原因。”空洞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你想好到我的簿里面了吗？”
　　一般情况下，空洞不会问出这句话，但对面这个人是宋归，它心里有点不确认。
　　毕竟宋归，当初不就是因为想要自由，才放弃了一切来（逃）到人间的么。
　　簿的禁锢，宋归应该是明白的。
　　“自然。”宋归带着笑。
　　两个人都是大妖，说话也就不用忌讳太多。
　　“空洞，你……还以那种方式修炼么。”宋归问，他打量着空洞，空洞戴着一顶有着黑色幔布的斗笠，像个人形棺材。
　　“没有。”空洞答。
　　宋归点了下头，那种方式太血腥了，以自身为饵，诱众妖啃食，等自己被拆分入肚差不多的时候，在蓄以妖力，全部杀之，再饮尽其血，提升自己的妖力。
　　这种妖怪的血液，因为混入了空洞本身的血肉，就变得不同。
　　算是一种快速的以自身精血来养食的‘补品’。
　　这种残忍血腥又极具危险的修炼方式，除了空洞，没有第二只妖会去冒险。
　　空气又再次凝结在一起，弥漫着尴尬。
　　静默片刻，宋归继续开口“空洞，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空洞闭口，选择无视。
　　宋归整理了衣袖，他感受不到空洞的妖气，只能看见从它身上依附的黑雾，宋归在心里估量着空洞的实力。
　　“宋归。”空洞说，用没有情绪四平八稳的语调开口“你的妖气淡了。”
　　宋归身体一僵，妖气淡了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寿命所剩无多，二是走了外门。
　　宋归笑了，接着空洞就听见他说“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