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集》午夜煎饼

5、一个包子引发的惨案2

　　阿爪这边斗气满满的，只是没想到这次打架是因为一袋肉包子。
　　但关键点在于，阿爪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它看不到空洞黑雾下的脸，以及感受不到空洞身上的妖气。
　　阿爪抖落了人身，变回了本体，一个体型庞大的绿蜥蜴，巨大的瞳孔看得人心里发颤，里面映着的黑雾，是它的主要攻击目标。
　　本体出现，浓郁的妖气更加肆虐蔓延，方圆之内的妖，都无一幸免受到压制跪倒在地，小妖在瑟瑟发抖，妖气里面的血腥气更加让它们害怕，有一些妖已经控制不住的伏地哭泣。
　　空洞环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面前这个庞大的蜥蜴身上，巨大的尾上生长出坚硬黑色的凸起，看起来坚不可摧，那是它用来击杀目标的有利武器。
　　血红的舌信子，上面挂着黏腻的舌液，腥臭，用来防止目标挣脱。还有两排锋利的倒三角形的尖牙，里面藏着剧毒，在咬住目标的第一时间，将毒液注射到目标身上致使目标瘫软并陷入幻境，然后用滑腻的舌信子卷起来吞咽下肚。
　　这也是最直接提升妖力的方法。
　　空洞深思，手在黑雾里一阵摩挲，摸到了几个玻璃罐子，微微皱眉。
　　阿爪看不到空洞在黑雾里的小动作，喘了几声类似噜噜的粗气，开始发起进攻。
　　巨大的蜥尾扫地袭来，带起了一阵猛烈的疾风，裹卷着尘土沙砾，冲空洞扫荡过去。
　　祸及殃民，来不及避躲的小妖被重重一击死伤大半，登时遍地是黑色的血和伤残的妖，空洞顺着那股风劲，点地向后倒退，又借助身边的建筑物腾于上空。
　　有半城墙高的蜥蜴妖怪匍匐于大地，原本三米宽的大道，现在显得有点拥挤，这只妖的背上已修炼出了甲，巨大的爪上生长出黑色的甲趾。
　　有点麻烦。
　　阿爪见一击不成，微恼，倏地用力向空中那团黑雾扑去，妖力凝聚成凌厉的风刃，带着浓重的血腥臭砍向空洞，同时露出锋利的尖牙，伸出滑腻的舌头，妄想将其吞咽下腹，这是它惯用的伎俩。
　　空洞见此快速结了一个咒，咒成时，在空洞面前快速织成一个看不见的方阵，被钉住四方，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网。同时间，巨大的蜥蜴，绿色的竖瞳，锋利的齿，飞溅的舌液，和腥臭的风刃，一瞬间都在空洞面前闪现，然后定格。
　　网被冲击的有点变形，但四方不受影响稳于泰山，一切被定格在这一瞬间，近在咫尺，空洞在绿色的竖瞳里面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形黑雾。
　　又瞬间，那只蜥蜴受到网的反噬，被自己威力无比的风刃掀翻在地，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不过片刻，那只蜥蜴又卷土重来，被激恼了，一直噜噜喘着粗气，背上的甲被摔出了裂痕，渗出了黑色的血珠，绿色的瞳死死盯着腾于半空的黑雾，带着必死的决心。
　　妖怪世界的争斗也好，修炼也罢，从来都是一件不能停止回头的事情，妖怪之间一般不轻易争斗，一旦争斗开始，必然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只有弱者才会认输，只有强者才不怕死。这是它们一致的精神领域。
　　但也存在，强者对弱者生命的漠视和碾压，这也是他们默认的规矩。
　　方才阿爪先发起进攻的行为，就是基于一个强者视角，对弱者的无视和绝对的生命掌握。
　　这种行为是被允许存在的，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妖怪世界，从没有公平可言，弱者的生命由强者决定。
　　阿爪凭借以往的经验，打算借助这一喘息的时机，快速调动体内的妖力凝聚在一点，四爪暗自发力，打算给予最后致命一击，
　　从刚才交手那一刻，阿爪就明白对方的实力远高于自己，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阿爪才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自己根本就看不清楚对方隐藏于黑雾下的脸以及妖气，没想到不过一个偏僻小地方里，竟然还生活着一只大妖。
　　原本它就打算等到吃饱喝足了，就将这里的小妖全部都吞咽下肚，用来提升自己的妖力，只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它最喜欢看那些弱妖无力反驳跪地求饶的样子，以及自己假装同意再肆意虐杀时，它们一脸的惊恐和背叛。
　　那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绝对掌握，是每一个强者的乐趣所在，阿爪也不例外。
　　只不过现在，身份被调换了。
　　血液沸腾起来，妖力在体内不安分的游蹿，最后蓄力在粗壮的四肢，阿爪发出一声吼叫，快速地朝空洞扑去。
　　空洞这次干脆连动也不动，静静地立于半空，平静的看着朝它袭扑过来的蜥蜴和那双绿瞳里的杀意。
　　带着必死的决心。
　　但网的反噬，足以将它一击必杀。
　　轰的一声，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荡起一层尘土，包裹住了所有的妖。
　　等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空洞才从半空中落下来，站在边缘处，俯视巨大的，黑色的，坑里面的死物。
　　肢体都零散着，勉强能看出原来的体型，身上的甲都一块一块的散落着，像是拼图，黑色的血与黑色的土融合在一起，飘着一股很重的血腥。还有那双漂亮的绿色瞳孔，现在被一些形状不一的石块塞满。
　　但幸好头是完整的。
　　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决定跳进去，站在那颗完整的头颅旁边，手在黑雾里摩挲几下，拿出几个透明的玻璃细瓶。
　　拔掉上面的木塞，去接那些森白尖齿上的毒液。等到几个瓶子都接满了，才算满意的收了手。
　　宽阔的路的两边堆满了尸体，和一些少数的还残喘着的妖，黑色的血迹逐渐铺满了整条道路，像是看不见似的，空洞踩在上面，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周围咿咿呀呀的声音，是还活着的残妖，缺肢少腿的，或者就是瞎了眼睛。
　　它们大多数都是和还活着的亲人抱在一起，亲人死了的，就抱着亲人的尸体。全都待在路的两边，眼神里透着惊恐，看着那个踩在黑色血迹上，向前走的空洞。
　　“救救我吧，大人。”
　　这是一只挡在路中间，眼睛瞎了的弱妖。
　　它说，“大人，救救我吧，我还想活下去。”
　　这是弱者才会发出的呼喊。
　　空洞立于那只弱妖面前，看着它做了一个‘看’的动作，原本眼睛的地方，现在是两个流着血的黑孔。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是潜意识里的一个指令。
　　像是寻求一个安慰，它伸出了手，以为能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它的身体是痛的，但心里不痛。它仍然有活下去的信念。
　　空洞向前走去，离那只弱妖越来越近，它感受到了，伸出去的手高高举起，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好像触碰到了那位大人的衣角，妖怪脸上逐渐露出一个微笑，淡淡的，但又有越来越明显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从脸上跨过去了，然后是清晰的脚步声，踩着泥泞的血，越走越远。
　　妖怪愣住了，随即又明白了。它心里泛起了无边的苦涩和恨意。
　　强者是看不到弱者的呼救和生命的，弱者的呼救，对于强者来说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是妖怪的世界，它到底在奢望什么啊。
　　伸出去的手，半握成拳，拼命的锤向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但脸仍是仰望着，不肯低头。周围的妖都安静的待在路两旁，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这是弱者之间的冷漠。
　　有什么东西倒地了，溅起了一点血花，这是一个生命的离去。但对于妖怪来说，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空洞继续往前走，对于那只妖的行为视若无物。从怀里拿出一个洇满了油印的纸袋，对着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还是热的。
　　浓浓的肉汁顺着那处咬的缺口流进嘴里，和软软的面皮，肉馅融合在一起吞咽下腹。
　　怪不得那只大蜥蜴要跟它抢，果然美味。
　　可惜，以后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