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风烟挽

34、出发

　　心理上的问题，更多的还是自己排解才是，无论哪种情况，除非挺严重，否则医生和药物的干预都是次要的。
　　在白亭瞳看来，其实贺炀大部分的时候都很正常，只是占有欲强了一些，也过于敏感自卑了一些。

　　或许自己离开他，分居异地是许多问题的根源。
　　也因此，白亭瞳陪着贺炀了差不多一整个学期，他从未放过如此长的假期了，也因此，他又学会了一门乐器。

　　“今年暑假怎么过？”白亭瞳用二胡拉着最近刚火的一首流行歌的曲调，怎么听怎么奇怪，等到贺炀出现在房间里才停了下来。
　　贺炀有很多话想问，但其实都问不出来，只说了句：“不清楚。”
　　自己这样拘着白亭瞳，算不算耽误了他的未来？

　　“去旅行吗？
　　你给我的卡里，还有好多钱。”白亭瞳放下乐器询问了句。
　　贺炀心下一动，他似乎真的没有和白亭瞳出去旅行过，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句：“去哪儿？”

　　“随便去哪，祖国的好多风光我都没见过，去国外也行。
　　说起来，我去过的城市就那么几个，你别以为我这样的家庭肯定去过很多地方。

　　小时候家教严，学这学那的，我就记得六年级暑假那次老妈带我去了趟游乐场。
　　从此就再也没有过了，等到有空了就大学了。
　　之后又是当兵工作。”白亭瞳忍不住吐槽道。

　　贺炀很喜欢听白亭瞳讲他以前的事情，但自己似乎很少和人分享他和他家人的事，其实白亭瞳的童年，那些不好的都会被他不经意地带过，总觉得他的过往既有趣又令人向往。

　　贺炀忍不住笑了笑，迈开步子坐在了白亭瞳身边，一只手牵着白亭瞳，他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没去过什么地方。
　　临水镇的人穷苦出身，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在那里，遇到你之后，去过的地方倒是多了。
　　不过临水镇其实挺好玩的，上山挖笋，下河摸鱼，过年的时候放鞭炮。

　　我们那时候最喜欢过年了，因为有零食吃，有零花钱。
　　我小时候喜欢提着个塑料袋去拜年，村里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会塞糖还有一些小零食给你，挨家挨户拜下来以后，一个塑料袋就满了。
　　当然现在的春节也很好，因为有你了，只是没那时候的年味了。”

　　贺炀拉着人平躺在床铺上，望着天花板又继续道：“其实去哪里都可以，世界那么大，很多的风景我都没见识过。”

　　“好。”白亭瞳侧过头去看贺炀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有几分勾人，“那我们收拾收拾，做个攻略，出发？”
　　“好。”少年应了声。

　　两个人自北向南，从京城出发，是自驾游，借的贺洲的车。
　　贺洲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什么时候还我？”
　　“有机会，等我下次开回京城一点还你。”白亭瞳讪讪地笑了笑。

　　贺洲便没有说话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事就算是妥了。

　　两个人的其中一站是小学课本上描绘过的风景，山山水水，是个旅游小镇，镇上的交通并不算便利，高铁站离中心有很长一段距离，要去繁华一点的街区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巴车，而地铁什么的更是没有。
　　所幸两个人是自驾游，一路上还算是方便。

　　“这里的山，和我们那完全就不一样。”贺炀登上某两座山峰相连的索桥眺望，索桥算是稳定，桥的两边挂着许许多多的写着愿望的丝带，微风吹过还有铃铛声响起。
　　人走过索桥的时候有些轻微的摇晃，从这里眺望远方，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和隐藏在山中的人家。

　　“我们那是丘陵，茶园，松柏，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山峦伴着溪流，温柔又缱绻。
　　这里才算是山川。”白亭瞳拿着手机，偶尔抓拍一张少年的图片，还好人帅景也美，怎么拍都不算丑。

　　“这里也有水，不过不是我们那里的溪流，流过家家户户。
　　这里的江水也很清澈，昨天漂流的时候，刚好下着小雨，大叔划着竹筏一路向下，你知道吗？
　　我突然想到我们那边的浅溪了，不过没这么深，那么宽。

　　我小时候喜欢在那里打水漂，捉鱼摸虾。
　　我们那里玩的东西有限，那条溪承载了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贺炀深吸了一口气，世界其实那样大，有很多风景他都没见过，他想去看，更想和身边的人一起去看。

　　少年沉吟了一会，才算是释然了，他说：“白亭瞳，谢谢你，也谢谢你能够喜欢我。
　　不是你的话，我或许这辈子都在临水镇了。
　　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

　　临水镇当然也很好，生长的地方，到了那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自由自在的，是个避风港，安乐窝。
　　但一直在临水镇，显然是不能够的。

　　“你更应该谢谢你自己，能够博得我的喜欢。”白亭瞳顿了一秒才回答他。
　　两个人也买了条丝带写上了彼此的愿望挂在索桥上，而写的是什么，路过这里的人或许会看到，也或许不会。

　　在离开这座南方小城的最后一天，是一个黄昏，夕阳映着水面，橙红色的光芒渲染开来，这江水似乎也带上了滚烫的温度，向着远方奔腾而去。

　　江边停着孤零零的一叶竹筏，竹筏上是一位上了年纪佝偻的老人，瘦弱的已经皮包骨了，但又似乎比什么都要顽强。
　　精神矍铄算不上，眼睛有一层云翳，头上带着斗笠，坐在竹筏上的小板凳上。

　　竹筏上还有的是一个竹子编成的筐，以及两只停在竹竿上的鱼鹰。
　　岸边有一个小广告，写的是：鱼鹰合照，五元一张。

　　贺炀拉着白亭瞳和老爷爷合了个照，并没有多给，只是五元。
　　老一辈有老一辈坚持的，这是他应得的报酬，而非施舍。

　　车子驶出小镇的路上，贺炀讲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关乎过往的很温柔的故事，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说起，一直到中学，他说：“老人家就是停不下来。
　　其实年纪很大了，也该休息了，可他们总想着干点什么，赚点钱。
　　我爷爷也是，离开前的一年，都在种地。

　　他儿子还嫌弃他不会做，粮食都种不出来多少。
　　后来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要吃媳妇做的饭，那女人做的饭哪里有多好吃，只是病了想家人能够陪陪他而已。

　　可是呢，他也没做饭，她怎么跟人说的，她说老头子病倒了，也不知道安分点，我要上班，还要带小孩，哪有空做饭给他吃，这么忙。
　　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要求还这么多，有的吃就不错了，快餐都是买好的的。

　　我看到那个老爷爷就想到我爷爷了，从很早的时候，
　　他也这样瘦的皮包骨，记得我再小一点的时候，他可帅了，走路也生风，不像后来，几乎是挪着走的。”

　　贺炀在讲起他记忆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也有点点的晶莹。
　　这些事情，少年从未提起过，白亭瞳也从未知道过，关乎他家庭的事情，许多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只是知道对于少年而言，爷爷是很重要的存在。
　　可或许他也是少年童年里的奥特曼。

　　还没等白亭瞳开口，贺炀又强行把自己安慰好了：“不过没关系，人总有生老病死的。
　　至少我存在着，我是他的延续，我记得他，一点一滴都记得。”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算还存在着。

　　旅程的终点站是西方的一所知名的音乐学院，提拉米苏源于这里，这里的也是西方历史文化悠久的一个国家。
　　“你这么喜欢吃这个？”
　　“尝一口？”贺炀挖了一勺伸到白亭瞳的嘴边。
　　没有很喜欢吃甜点，只是提拉米苏的意思是带我走，所以想送给你。

　　“很好吃。”白亭瞳没那么喜欢吃甜，虽然苏城人多喜甜，菜式也偏甜，但他或许更喜欢清淡一些的。
　　就像少年，是低度的甜酒，甜却不腻，偶尔微醺，有些上头。

　　“我大学可以选择出国的，可最后还是选择了苏大。”白亭瞳感慨。
　　“为什么？”

　　“因为苏大也很好啊，就像你的选择一样。”白亭瞳看着广场上的街头艺人，许愿池旁许愿的少女，房屋窗台上盛开的花。

　　都是普通又美好的景象，白亭瞳突然有了个想法，只歪头看向少年，微微挑眉：“接吻吗？就在这里。
　　等回国了，或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话音刚落，贺炀的一只手扣上人的后脑来了一个深吻。
　　人群来往，而他们只有彼此。

　　在这个暑假的尾巴，白亭瞳终于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上，
　　这件事还是贺炀先提出来的，按着白亭瞳的想法来说，其实他陪着少年也没什么的，他的究极梦想就是混吃混喝咸鱼。

　　可是少年却舍不得了，他说：“你不用一直围着我转，我不会有事的。
　　我有空了就会回家。
　　你有空也可以来看我。

　　小别胜新婚不是吗？除却谈恋爱，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能够一个人一直围着另一个人转的。
　　我信你，也信我自己。
　　我这么优秀的人，你要是不珍惜，可就别无分店了。”

　　少年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可明显是事先组织过语言的，白亭瞳沉吟了一会，还是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