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圆舞曲》张乔姜

4、群魔乱舞（上）

　　“拔出你的剑，对准我的心脏，刺下去！”尖利而嘶哑的声音陡然提高，化作魔鬼般疯狂的呼喊，刺激着依琳的耳膜。她慌乱地摇着头，双手握着剑柄一步步地后退。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泛滥成灾。“不！我不能！”青色的铜剑掉落地上，铮然作响。凄厉而狂乱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你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成为莫氏合格的伏魔者。”
　　“我不要成为伏魔者！不要！”什么宿命，什么使命，她通通都不管了。她所要守护的，只是仅存的幸福。人生那么短，痛苦那么长。她想求的，不过是一世安稳。
　　奢华而精致的房间里，升腾着缕缕隐秘的幽香。房中光线较暗，带着一丝压抑的气息。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站在床前，默然地望着床上陷入梦魇的女子，微微皱眉。黑色的狐形假面遮住了他的眼部，只露出浅蓝色如琉璃般的双眸。衣袖和领口处都绣着金色的蔷薇花纹。衣服中间是一排设计繁复的银色金属纽扣。整个人看起来高贵而优雅，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蛊惑，仿佛罂粟绽放的瞬间。
　　他看了很久，然后似乎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右手拂上女子的额头，细密的汗水沾湿了他的掌心，有种滑腻的温暖。顿时她安静下来，安然睡去。他心下却在疑惑：究竟是什么，能让她在梦中也不停地流泪？这个不经意闯入他领地的女子，为什么隐隐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明明自己已经对任何事物都没有记忆了，不是吗？带着重重疑问，他走出了房间，另外安排了一个仆人过来照顾她。
　　依琳醒来的时候，感觉脑中一片混沌，如同撕裂般一阵剧痛。睁开眼打量四周，一时不知身处何处。记忆的断层一时无法拼接上，只是脑中不断回旋着那段神秘莫测的圆舞曲，还有那神奇诡谲的舞步。
　　“美丽的小姐，您醒了。”她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一个脸型较尖面部清瘦的男子，他微微躬身，对她行礼。优雅的法语从他口中吐出，有一丝怪异。抬起头的瞬间，依琳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他的衣着老式，倒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样式。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依琳也照样回以法语。眼睛却不经意地瞥向地上。几缕疏淡的阳光打落进来，投在地上有浅浅的影。然而，身旁的这个人，竟是没有影子的。那么，他只能是异类了。这个古堡，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这里是埃诺城堡，我们伟大的主人的领地。”男子毕恭毕敬地答。
　　“那么您是？”依琳微微恢复心神，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我是主人的仆人亨利。主人吩咐我好好照顾小姐。”
　　依琳起身，对着周围环顾了一圈，然后问：“他在哪？带我去见他。”在梦中，依稀觉得有个人伴在身旁，却始终看不真切。可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却仿佛要时刻喷薄而出。他，会是谁？
　　跟随着仆人亨利穿过重重回廊，层层阶梯，依琳总算走到了城堡的主人的身后。这座城堡大得惊人，若是她一个人走在其中，必定会迷失的。现在的她，甚至忘了是从哪个入口进来的。看那人的背影，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黑衣长袍，成熟中带着神秘。如同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他的对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他们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靠近，依旧在讨论着什么。
　　“主人，现在留下她似乎不妥。您该知道，今晚的月圆之夜，正是您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候，到时要是希波尔家族的人找上来，恐怕无法保护她。”老者弓着身子说。
　　“老约翰，不用担心，凭他们，还不能拿我怎样。”黑衣男子的语气里透着几许睥睨众生的傲气。“至于她，也不是需要我们保护的女孩。我有种直觉，也许她和我失落的那部分记忆有关。”顿了顿，他接着说：“你先下去准备吧。将大家安置好。”他长袖一挥，老者立刻化作老鼠，进入另一层空间。
　　“你都看见了？”他回过身玩味地看着依琳，表情高深莫测。依琳也回望着他，头稍稍仰起，表情极为镇定。倒也不是她胆大，只是若是经历过更恐怖的事，那么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了。或者说，若是连死亡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担心呢？而且，直觉里，她觉得这个男子不会伤害她。毫无缘由，却深信不疑。
　　依琳抬头对上他浅蓝色的双眸，嘴角漾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她继续上前几步，与他近在咫尺。“我该如何称呼您呢？领主大人？或是，吸血鬼殿下？”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慧黠的光芒，落在对面男子的眼中，多了几分灵动与俏皮。
　　“既然知道，那你不怕？”男子忽然上前，绕过依琳来到她的身后，胸膛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右手抚上依琳的脖子，薄薄的浅白色嘴唇逼近她，动作看起来极为暧昧。暖暖的气息呼在依琳的颈上，有一点点酥麻和躁热。
　　“若是有危险，我说怕，难道就能避免？更何况，若是您想要害我，轻而易举，又何必救我这么费事。”依琳试着将头微微撇开，想摆脱这种难堪暧昧的姿势。奈何他力气太大，根本无法动弹。其实刚刚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按照常理去推测。这个男子，举止优雅高贵，身形俊美绝伦，有着异乎常人的蛊惑力，十分接近传说中的血族。而且能够掌控整块领地的异类，本身也应该非同寻常。
　　“苏里曼得。”男子忽然淡淡地说了句。
　　“恩？”依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问了句。
　　男子微笑着放开对依琳的钳制，后退了几步，然后对她重复道：“我是说，我现在的名字是苏里曼得。血族三大亲王之一。现在我正好缺一名王后。我想，你会是个合适的人选。”
　　“是么？我可不觉得，被吸血鬼选上的多么荣幸的事。很抱歉闯入您的领地，亲王殿下。我想我很快就会离开的。”依琳敛起笑意，正色道。
　　“也许，这由不得你。”苏里曼得低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依琳停留在原地，似乎正在想着什么，眼神缥缈而空洞。直到身后的亨利喊她，她才回过神来。随即亨利把她送回房，然后反复叮嘱她今晚不要走出房间。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寻思，也许可以借此机会探探这里的虚实，为离开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