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圆舞曲》张乔姜

3、 暗夜古堡（修）

　　天色渐晚，树林里暗影重重，虚实难辨。有凉风贯耳，树叶沙沙作响。依稀有狼嚎声在风中消散。依琳停下四望，天空似在头顶旋转，完全像是踏入另一方世界。她的头有微微的晕眩，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她继续向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依琳终于看到一座古堡耸立在她眼前。高大的哥特式建筑，历经岁月的洗礼，用满身的沧桑，讲述它辉煌的过往。尖顶高耸入云，像是在和高高在上的神祇对话。城堡的旁边，挺立着一棵高大葱郁的古树，清冷疏淡的月光轻柔洒落，投下点点光斑，给古树平添了一抹幽秘的深邃。一群乌鸦在树上盘旋，凄凉的叫声划破夜的沉寂，更添几分令人不安的焦灼。城堡的四周笼罩着浓重的墨色，使得这座城堡有说不出的诡异。
　　依琳站在锈迹斑斑的铜门前，腰间随身携带的铃铛不安地震动着。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右手轻轻按着铃铛，左手推开了大门。喑哑的开门声回荡在幽邃的夜空下，经久不息。
　　古堡内黑暗异常，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幸好她从修道院带来了烛台，又从那里摸索到了几支蜡烛和一个火石。凭着微弱的烛光，她得以观察里面的情形。厚重的尘埃飞舞在半空中，几乎令人窒息。细密的蛛网扯不断，理还乱。她边拨开蛛网边缓步向前。
　　城堡内部十分开阔，天花板很高，几根巨大的白玉柱子高擎着。柱上是凹凸不平的花纹，精巧而细致。墙壁两端皆有四扇彩色玻璃镶嵌窗。隐约可见几座巨大的雕像，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恐怖。依琳感到此刻它们正呲牙咧嘴，狂笑着要将她吞噬。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不知被什么绊住了，摔倒在地上，烛台随之掉地。等她捡起烛台一照，居然是几根森然的白骨。稍稍稳住心神，她缓缓起身。心里想着，又不知有多少冤魂葬身在这里。
　　随后她无意识地转身，发现在西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世纪贵妇人的半身像。她衣着华贵，虽只是侧面，却别有韵味。突然，依琳注意到她手中抱着一只猫，竟和自己今日所见的一模一样，颈上也有一圈白毛。她回想今日的遭遇，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将她牵引到这里。想到这，她心底油然生出一种隐秘的激动。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窸窣的声响。她凝神静听，发现声音来自内间。她小心翼翼地举着烛台，走向内间。房间的一侧，放置着一个镂空纹花的梳妆台。镜上蒙着一层灰尘，使得镜中影像一片模糊，让人有种穿雾前行之感。几只硕大的老鼠在梳妆台窜上窜下，乌黑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如同看到世间绝美的猎物。忽然，镜中的空间像是被无限放大了，无数人影攒动,交织着绚烂的画面。依琳凑近了看，却又看不真切。她伸出手，想擦拭镜面上的灰尘，手却穿过镜子，只探到一片虚无。难道镜中另有乾坤？这样想着，她将老鼠驱赶下去，然后慢慢地爬上梳妆台，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令她惊讶的是，除了四方各有一面银制落地镜外，这里几乎空无一物。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响起一阵圆舞曲的声音。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又仿佛从地底飘出。缥缈而神秘。曲调华丽而不失庄重，似乎有某种召唤的力量，隐藏在回转跌宕中。音乐静静地流淌，融入淡淡的月光中。冷光自东面的银镜中射出，在四面镜中相互反射。光线的中心，缓缓出现一个旋涡，周围气流涌动，忽明忽暗。隐隐可以听到窗外乌鸦叫声四起，悲凉至极。不久旋涡趋于平静，一个黑桃木匣出现在她眼前。她走上前，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张残缺不全的羊皮纸。纸上用古老的法文写着一首诗：流转/流转/起舞飞旋/月光下的假面/正慢慢打开阴谋的锁链/枯黄的绞杀藤/向着古堡之上攀援/邪恶上演/野火蔓延/黑色之羽飘入硝烟/寻找戴着蔷薇徽章的骑士兵团……
　　接下来的字已几不可辨了。她轻轻地念着上面的诗，满心疑惑。就在她念完的那一刹那，圆舞曲停止，乌鸦之声随之平息。沉寂蔓延，使人感到莫名的寒冷。依琳翻看了羊皮纸的背面，见是画着一个跳舞的女郎。每一舞步，都作了细致的描绘。她情不自禁地跟着画上的女子舞起来。每一回旋，都仿佛有风在耳边流转。她越舞越快，浑身似乎注入了无穷的力量。银色的高跟鞋划着优美的弧度。镜中开始闪现不同的画面，不断交织变幻。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蒙上了一层似真似幻的轻纱。她的面容渐渐柔和，眼睛不可思议地变成了幽碧色。她忘情地舞蹈，像是忘了一切。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不停地旋转。随着镜子碎裂的声音，月亮敛去了光华，黑暗吞噬了一切。
　　当她的力量散去之后，无声地倒在地上。重重的软皮鞋跟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在幽暗中回响。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脸。他默默盯着地上的女子，浅蓝色的眸中神色莫名。许久，他上前抱起依琳，右手拂来结界，进入另一重空间。
　　窗外乌鸦的羽毛在黑暗中飘零，与枯叶夹杂在一起，似暗夜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