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圆舞曲》张乔姜

15、埃诺城堡（下）

　　公爵此刻正负手背对她们站在玫瑰花海中间狭长的过道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短衣，长裤马靴，就那么孤傲地站着，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目光渺远，深不可测。感觉到背后的声响，他回过身来，目光穿越无尽虚空，停留在止步的依琳身上。他们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遥遥相望。依琳的嘴角绽开了如玫瑰般的微笑。那一刻，周身笼罩在金色光晕中的男子怔了一下。随即缓缓向她走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绅士。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却一直望着依琳。浅蓝色的眸中泛着湖泽般诱人沉沦的波光，看得依琳一阵怔忡。
　　“我们走吧。”公爵停留在依琳面前，右臂微弯着侧对她。依琳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公爵疏朗的俊眉微蹙，目光飘向她垂在身侧的手。依琳会意，缓缓伸出左手，挽在公爵的臂弯里。如此近距离地站在这个尚且还算陌生的男子身侧，依琳有点不自在。不同于苏的随意，身边的这个男子，更多的是带给她一种无言的压迫，冰冷而强势。
　　走在庄园的小道上，一路无言。这个庄园很大，风景也很美。有大片大片的玫瑰园和薰衣草花田。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芬芳。道路两旁稀疏地植着高大的梧桐。偶尔会有几片叶子飘落，泛着夕阳晕淡的光芒，在空中跳着优美的华尔兹。田间劳作的仆人，正在收割着小麦。而另一边，则忙着收获葡萄。他们边劳作，边笑语交谈。间或古老而动听的劳动歌声远远飘来，回荡在田野上。如此田园牧歌式的恬淡安宁的生活，一直都是她心向往之的美好。若非身上背负太多，如此安宁一世，也算是一种幸福吧。很久以后，她回想起眼前这一幕，依旧忍不住喟叹，如此简单的渴求，却是穷尽毕生也无法抵达的奢望。
　　“嘿，大家快看啊。那就是公爵大人的夫人。真是个绝世美人呢。”劳作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指着前面喊道。顿时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向不远处信步闲游的二人。“瞧瞧，她和我们公爵多配啊，真是一对璧人啊。”一个长得很黑的小姑娘说道。旁边立刻有人打趣道：“杜玛，你也只有羡慕的分。”杜玛望着他们，脸上是一片神往的欣喜。“我就是羡慕啦。要是我也有夫人那样的美貌就好了。”她小声地嘀咕着。
　　“可不是吗？听说他们再过两个月就要完婚了，到时咱们埃诺城堡就有女主人了。”附和声不绝于耳。对于主人的八卦，大家在劳作之余也都喜欢当做谈资来交流。
　　“哎，你们听说过吗？咱们这个夫人来历神秘。好像以前生了重病，一直在别处休养，前不久才从一个秘密的小岛接回呢。”一个长得肥胖的大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们别乱说了，夫人出身高贵。她是公爵从圣城带回来的。”人群中一个长得很是好看的瘦弱少年笃定地说道。他有着金黄色的细小卷发，深蓝色小眼睛中光芒大盛。小麦色的皮肤，映着淡橙色的阳光，焕发着别样的光彩。虽然他看起来瘦小，体内却似乎蕴藏着惊人的力量。精致的五官，略显瘦削的下巴，勾勒出一张完美的脸。若是依琳看到他，一定会大喊：“好漂亮的正太啊！”
　　“嘿，凯奇，又是你那个小相好告诉你的吧？”旁边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撞了撞他的胳膊，不怀好意地笑道。凯奇闻言脸上微微一红，目光追逐着公爵和依琳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娇俏的身影，澄亮的眸子忽地一暗。不知为何，感觉最近凯瑟琳有点不一样了。每次去找她，两人也不似以前那般亲密，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心中藏着这个疑惑，却不知如何去解开。
　　“累了吗？”公爵放慢脚步，对着依琳温柔地说。依琳微微仰头，对上他浅蓝色的琉璃眸子，险些沉沦在那一片温柔中。“没……没有。”依琳轻轻摇头，然后低下头去。她有些懊恼，他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好，她便差点招架不住了。真是男色惑人啊。
　　“这里真美。”依琳掩饰性地赞叹了一声。田园清新的感觉扑面而来，感觉全身都一阵舒畅。连呼吸都带着泥土和落花的清香。她张开双臂，旋转着，感受这种全身心的放松。“以前我也是住这里的吗？”她脱口而出道。
　　“不，你的家在东方。三年前，我把你从那里带回来的。你不记得了？”公爵目光幽深，试探性地问。
　　依琳似在努力地从脑中搜索着什么，最后还是迷茫地摇了摇头。她急急地追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公爵嘴角一抿，目光沉了下来。他独自走在前方，身形一派萧索，似在喟叹，又似在喃喃自语：“不记得也好。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们走吧。”依琳怔在原地，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这里的一切，连同眼前这个男子，都带给她无边的疑惑。倘若无法解开这些疑团，她便无法回去。而她坚信，在另一个渺远的世界，还有个男子在等着她。她的苏，那个最初侵入她心的男子，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公爵大人，这是加西的切尔茜夫人送来的请柬。”一名身着劲装的侍卫低头呈上请柬。
　　公爵沉默着接过，半晌之后回过头朝依琳的方向望了一眼。依琳好奇地将目光投注而去，似在询问。“切尔茜夫人邀请我们参加三天后的一个沙龙。你回去准备一下吧。”
　　依琳心下疑惑：自己才刚来，为何她会邀请自己？最主要的，她对于那些贵族的礼仪、文化都不甚了解。到时要是出丑了怎么办？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公爵温和道：“没事的，我会陪你一起。”
　　依琳点点头，由凯瑟琳领着回自己的房间了。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公爵的眸光一如黄昏的云霞，瞬间变化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