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求凤》开口松子

5、第5章

　　艳阳高照，和风习习，今天的天气仿佛也和凰明月的心情一样好。

　　俗话不是说，十年风水轮流转么？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让她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也无法接近的谪仙一般的人物了。为了改掉他一贯目下无尘的心态，她也已经偷笑着决定，从现在起，她想怎么调弄他，就怎么调弄他。

　　反正现在的情势是，她叫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是有底线的吧，她就不信他身处这样的劣势，还能始终保持一副超然物外的心境。

　　忽地想起他即使穿了一身五彩斑斓轻薄暴露的衣裳，却依然淡漠得毫无脂粉气的样子。那边花丛里盛放的的秋海棠煞是好看，采上一朵，待会儿插在他的前襟上吧。

　　她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寻思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若是出现了尴尬、烦恼、迷惘等种种神情时会是什么样子？昨天晚上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除了淡漠和优雅的微笑以外还有其他的表情。那种常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和微笑就好像是一层将他的心与外界隔绝的面具一样，他真正的所思所想从来就无人能够窥测。

　　忽如而来的奇妙感觉就像细微的丝弦一般痒痒地撩拨着她的心。

　　她打算对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无疑就是要把他的面具剥除，看看在那温柔的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一个人。可以想见，这一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她都感到有些迫不及待了。

　　太上皇曾经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单方面地爱慕和思恋一个人是十分痛苦的，然而在痛苦之余，间或还会抱有一点点甜蜜的妄想。可是如果发现自己其实心系的是一个并不熟悉了解的人，等到很久以后才觉悟彼时为那个人如痴如狂是多么的可笑，那才真正是万劫不复的痛苦。”

　　的确，她和他的那段过去，有限的相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战场上，在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尚未崭露头角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可是她确信他绝对当得起她的爱慕和思恋，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他一定都是当初她喜欢上他时凭直觉认定的那个他。

　　很快，她就会证实这一点。

　　哈哈哈，他果然生气了。她老远就看见他的住所外院的门没有关，不但没有关，好像还是被人从外面一脚硬生生地给踹开了的样子。

　　不过，只是让他绣一个荷包而已，他就怒发冲冠成这样了？

　　现在的她有恃无恐，他就不怕此刻惹恼了她，她会反悔么？

　　她稍一转念，终于觉出不对，立时冷汗直冒，运起轻功飞身冲了进去。

　　里面的情形果然非常的不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像是被蹂'躏过一遍，无精打采地东倒西歪着。破开的房门内隐隐约约地传来挣扎的声音和压抑的呜咽声。

　　她心下一凉，毫不停留地闯进了他的卧房，甫一看清眼前的情景后，脑中犹如被雷劈了一般“轰”地一响，就几乎再也不能思考了。

　　一个蓬头垢面、痴痴傻傻的女人正骑在凌天的身上，胡乱撕扯着他的衣服。

　　“八姐姐！”

　　惊叫的同时，她本能地使出了擒拿手，那女人身子一震，“啊”地一声，便被她远远地摔开。

　　凌天软倒在地，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片完整的衣服了，持久的挣扎使他全身脱力，清澈的眼眸中也已透出了绝望的神色。

　　“你怎么样？”她关切地靠近他，蹲下身子，伸手想要扶他起来。

　　房内的空气恍若凝滞了一般。

　　好半天，凌天才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

　　他终于也向她伸出了手，不过却不是要她扶他起来，而是要她看他手臂上那颗完好无瑕的守宫砂。

　　她的心登时像小鹿一样怦怦乱跳。

　　直到此刻，她一心只顾着担忧他的安危，根本未及多想在这种情形下他是不是已经失了身。

　　而他要她看他的守宫砂，他的意思是……

　　“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疲惫的声音。

　　咦？这算是什么意思！？

　　——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这是我的底线。

　　——我是你一个人的。

　　——怎样羞辱玩弄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她震惊地看着他，揣摩着他这句话里可能隐含的种种意思，而他却适时微微垂下了眼帘。

　　这……原来这就是他的底线吗？

　　她怎么可能把他送给别人？

　　略略反应过来，她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他以为眼前发生的事也是她的刻意安排？是不是她现下对他所做的一切，已逼得他不吝于用最卑鄙的意图来猜度她？

　　不对。她平素见惯了那些被她始乱终弃、下赐他人的低贱男宠们在得知自己命运时的苦苦哀求，她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一切，当她不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神情是那么的惶恐哀切。可是凌天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却是那么地断然坚决、不容置疑，毫不留给人商量的余地，这样的态度与其说是在惊愕害怕之下的悲泣求恳，还不如说是在思虑衡量之下的理智决断。

　　虽然此刻他衣衫破碎，发丝散乱，狼狈不堪地瘫软在地，失去了平时好整以暇的风范，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闲适态度她实在是太熟悉了，一如他十年前对她说话时的情形——简直就像是在命令她一样！

　　回想起那段无法释怀的过去，她虽然百般的不情愿，不知为何却偏偏无法违抗他的指令，而且每次她在事后细细的思量之下，总不免发觉他的想法和决定是极其正确的，她虽然不能在当时就具有与他相同的远见卓识，行动却在不觉间依凭直觉遵从了他的意思。

　　现在的情形莫不也是一样的？

　　他说这句话其实并没有丝毫求恳她的意思，不过是在提醒她。

　　——你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把我弄到了手，一定也不愿意在占有我之前就先让我被别的女人给糟蹋了吧？

　　——既然你废了我的武功，让我无力自保，那么在对我感兴趣的这段时间里，你就有义务保证我的安全。

　　是了，以他的骄傲是绝对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低三下四地来求她的。正如她所相信的那样，他的心志坚如磐石，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论身处什么样的情境，能够主宰他的人，始终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不知不觉间，凰明月秀气的双眉已紧紧地拧绞在了一起。尽管依旧不服气，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出的话，她完全没法子不去做到。

　　因为她的底线，根本就远远地在他之上，这个时候不要说把他送给别人，连让别的女人多看他一眼，她都不愿意。

　　她一声叹息，轻轻地解下自己的外衣，将他的身子仔细包裹住，随即打横抱起，将他安置到床上。

　　他的身量比她高出不少，可是抱起来的感觉却比她估摸中的要轻。

　　她坐在他的床头，伸出手指轻轻梳理他如云的秀发，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即使掩饰得再好，经过刚才那样一番折腾，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安之若素吧。

　　“我不会把你送人的。”

　　“刚才那个女人是我的八姊，她从小磕坏了头，神智不怎么清醒，我会谨慎地管束她，不再让她碰你。”

　　她温言软语，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是错觉吗？眉宇间阴霾尽褪的瞬间，眼波流转之下，仿佛面具的一角裂开了似的，他的容色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丝妩媚的味道。

　　可是这魅惑转瞬即逝，仿佛从来就不曾动容过似的，他在被褥中活动了一下筋骨，慢慢地扶坐起身子，这才将目光投向她。

　　是的，接下来的一切一定都是她的错觉，因为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嘴角也泛起了一丝慵懒的笑意，最要命的是当他再度开口时，说出来的话居然是：“丫头，你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