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的薰衣草》晚来天欲雪

3、野原树

　　头晕。薰衣一早醒来，就觉得浑身无力。完了，淋雨感冒了。
　　“铃子……”
　　没人应声。对了，铃子说过今天一早出发去秋田采风。昨晚，心被东彦勋的拥抱搅得乱糟糟的，根本没注意听铃子说什么。作为摄影师，鹤木铃子经常会一出去就一个月半个月，这次不知道又要去多久。
　　起床、吃药，迷迷糊糊地赶到学校，又昏昏沉沉地挨到下课，浑身酸软的薰衣脚步摇晃。感冒而已，吃过药了啊，难道药过期失效了？薰衣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了，要快点回家呀。……地面好软，楼梯的台阶忽远忽近，天，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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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的毛巾擦拭着额角，好温暖的手，妈妈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温柔的一面。好想，一直病下去……
　　“妈妈……”喉咙干涩，声音暗哑，薰衣觉得自己的嘴巴似乎不能动了。
　　“你醒了？”
　　微微睁开眼，一张笑脸渐渐清晰。——野原树？
　　“你？”
　　“那天真是危险，你差点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幸亏，我在身边。”野原树一勺勺地喂着水。那天远远的就看见薰衣摇晃的身影，野原树奋力冲到薰衣身边，幸亏刚好赶上。“急性肺炎，睡了三天呢。都怪我，那天要是坚持送你回家，你就不会淋雨了……”野原树的眼神暗淡下去。
　　这明明不是你的错啊。“不不不，应该谢谢你。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温暖的微笑。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的身体太弱了，以后……”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陌生而亲切。

　　“……大病初愈，还不能吃太油腻的，我记得……”

　　生病的时候有人无微不至的关怀是这种感觉吗？小时候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感受过母亲手的温暖，醒来时往往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家里。母亲要兼好几份工作。自己只能一个人躺在昏暗的小房子里，数着屋顶上的水渍印。
　　现在胸口里酥酥的感觉是感动吗？不喜欢。这种感觉好怪，像是要失去自己，可是……为什么又怕失去？

　　“薰衣，薰衣？”
　　猛回神，野原树的脸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瘦削的面庞上仍然是暖暖的微笑。为什么他能一直微笑？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在笑，像暖春三月的熏风，是什么样的心能发出这样的笑容？好想摸摸他的脸，他的心……
　　“来，张嘴，吃苹果。”
　　薰衣顺从地张开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可是，薰衣问不出口，怕这种她只在小说、电视里才见过的温馨场面，会在眼前像肥皂泡一样“啵”地破灭。
　　在医院的日子，野原树每天都来，带来好吃的，带来书，带来好玩儿的故事。多少个下午，午后的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青纱幕帘透进屋内，野原树就静静地坐在床边，边削着水果，边用轻轻的语调，绘声绘色地讲述学校的趣事，有时甚至还会讲些儿时的糗事来逗薰衣开心。
　　“加入戏剧社吧，薰衣。”野原树递上学校戏剧社的宣传册，一脸期待：“我打听过了，你还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呢，总一个人太孤单了。”
　　孤单？薰衣闪了一下神，随即笑开了：“我可准备拿一等奖学金呢，怕没什么时间参加这些活动。”
　　“不做什么，只是当我的助手如何？多认识一些人也好啊，都是些有趣的家伙，你会喜欢的。”
　　“让我考虑一下。”
　　“今年的文化祭在关西高校间将有戏剧比赛呢。前两天才抽的签，我们的剧目是《美狄亚》，有些难度。……”
　　“《美狄亚》？”
　　“怎么？”发现薰衣有些飘忽的眼神，野原树小心地问道：“不好么？”
　　“我凭那住在我闺房内壁龛上的赫卡忒，凭这位我最崇拜的，我所选中的，永远辅助我的女神起誓：他们里头绝没有一个人能够白白地伤了我的心而不受到报复！我要把他们的婚姻弄得很悲惨，使他们懊悔这婚事，懊悔不该把我驱逐出这地方。……”
　　“薰衣，薰衣！”薰衣涣散的眼底跳动着幽蓝的火焰，看得人心寒，野原树急急地唤着薰衣，直到薰衣的眼神重新在他脸上聚焦。“你还好么？”
　　“没什么。”薰衣虚弱地笑笑：“母亲最喜欢的剧目，从小常听母亲背诵呢。”
　　“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这样平静的语气读起来竟比愤怒而高亢的声音更具震撼力。”野原树尴尬地笑笑：“作为导演，也许回头我要让社员们重新研究一下剧本了。”
　　“是么。”薰衣可有可无地笑了笑：“到时候就等着看你们的出色表演了。只是，我恐怕真的没有时间去帮忙。”
　　“到时候再说吧。”野原树拍拍薰衣的手：“只要你高兴就好。”
　　“谢谢。”
　　看了一眼情绪不高的薰衣，野原树有些后悔自己提到《美狄亚》，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很显然这对于薰衣而言并不是太好的回忆。“明天我来接你出院。”野原树岔开话题。
　　“嗯，多谢了，野原君，这些天多亏了你的照顾。”
　　“不用谢，能让小公主恢复灿烂的笑容是我的荣幸。”野原树笑着，努力活跃着气氛，与薰衣渐渐熟识，才发现薰衣活泼的一面，也正因为如此更怕见到她的悲伤。
　　“北方之浪漫紫人”每当薰衣笑时，野原树就会想到这句话，就像看到夏天北海道一望无际的花田里，紫色的薰衣草一片片地绽放，他要保护这片花海。
　　“野原君，你总是这么哄女孩子吗？甜言蜜语。”薰衣歪着头，揶揄着，似乎将《美狄亚》的不快丢在脑后。
　　“怎么会，我只对我的小公主才这么说。”野原树深情地盯着熏衣。
　　“明明只比我大一个月，竟然在这儿装深沉。”薰衣哈哈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大一个月也是大，而且我是学长，比你高一级。”如果当年不是早产，会不会和薰衣同年同月同日生呢？呵呵，同年同月同日啊……
　　“喂，别揉我的头发，我又不是小狗。”薰衣猫儿一样扒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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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住？”野原树将水杯递给薰衣，向四周看了看。
　　“不是，还有一个朋友，也是我的房东，叫鹤木铃子，摄影师，经常会出去采风，前些天去秋田了。这幢房子是奶奶留给她的，她人很好，美人哦，改天介绍给你。”
　　“还有人比你美吗？”野原树挑了挑眉。
　　“你，笑话我吗？”薰衣避开野原树的眼光，有些慌乱地看向野原树脚边的地毯。
　　“怎么会，我……”
　　“我有点儿累了，野原君，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我明天接你上学。”
　　“不了，谢谢，让别人看到就不好了……”薰衣抬起头，灿烂地微笑着：“前段时间因为你的好朋友东彦勋，全校一半的女生已经以我为敌，我可不想又被野原君的众多爱慕者仇视。还想多活几年呢。”
　　“呵呵，不想让别人看到啊，好，在学校，我只是你的学长，不过……”野原树笑着慢慢弯下腰，靠近坐着的薰衣。
　　“不、不过什么……”本能地，薰衣向后靠了靠。
　　“哈哈，没什么，总是野原君野原君的，叫着多生疏，以后就叫我树吧。”树立起身，看着靠在椅背已无可后退的薰衣，轻笑。
　　薰衣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これで、失礼します”
　　“まだ、野原君”
　　“なに？”
　　“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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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语讲座（嘿嘿嘿，半瓶子醋晃啊晃啊晃啊晃……）：
　　本章结尾的翻译及发音：
　　“那么，告辞了”（ko re de,shi tsu re i shi ma su ）
　　“再见，野原君”（ma da , no ha ra kun）
　　“什么？”（na ni）
　　“树”（ki）
　　不是我在故意表现哦，只是觉得日语的发音比较能表现人物的内心，特别是那句“樹”绝对比“树”读得优雅婉转。活活活活……

　　注：在日语里“r”的读法同“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