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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变 ...

  •   徐东亭当年是锦都风头无两的探花郎,与慕清寂有过一面之缘,故而今日才能认出来。
      卢白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道:“原来是这位,扬州最近还流传着他的本子……”

      尹半云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淡淡打断了他:“慕清寂……着实不能说是纨绔。你我身在高位,却不及他白衣在人间。慕家这位,可算真真正正的‘活人无数’。
      “景文十五年,江南大涝。慕清寂联合当地江湖门派,一路安排救助灾民;庆云二年,西南大匪横行,梁州告急。这位慕二公子年仅十八,白衣挽弓,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荣和二年,肖家军被西戎围困三月,若不是慕清寂施计送入粮草,他日陇西失守,雍州千里血流成河……”
      尹半云抬头,笑了一下:“风月不过戏言,卢大人,你我可不能只记风月啊。”

      卢白常年混在脂粉堆里,哪里知道这些,只晓得慕清寂是上燕慕氏的名门之后。闻言只得喏喏应了两声。尹半云转头吩咐小仆:“去请慕公子过来叙话。”
      慕清寂接了邀请,被管事引着上去。到二楼时,迎面碰着一人要下楼,对方穿了一身墨绿色锦袍,戴着绣了金线的帷帽,慕清寂侧了身,请人先行。
      对方右手握拳抵于唇边,微咳了两声,低声道:“多谢”。

      声音有些粗哑,但十分有礼。他垂下手时,拇指上的白玉韘一闪而过。
      慕清寂目光凝了一下。

      再回头时神色已无异样,他笑着问管事:“方才是哪里的贵客?听着不像江南的口音。”
      管事倒没从那短短两个字中听出明显的口音,不过他细想了一下方才迎客的时候:“……好像是琅琊的客人,江南多商,天南海北的客人都有。”
      “看起来十分讲究。”慕清寂笑道:“那帷帽上绣进了金线,方才折着光,好看极了。想必去了帷帽,也是位神姿俊秀的贵人。”

      管事不疑有他:“……哎,有些客人大概是不欲露脸 ,这才戴了帷帽。小人方才在门口,接了好几位这样的客人了。不然让那心怀叵测的人记住了脸,日后也是麻烦。刚刚那位听着像是生了病,不能见风吧。”
      “或许如此。”慕清寂不再多问。

      慕清寂进了雅间先施一礼,尹半云笑骂:“倘若不请你,你便也不主动上来叙话。怎么?几年不见,和你尹叔生疏了不成?”
      “我哪儿敢,尹叔冤枉我。”慕清寂直起身,“我在楼下瞧您似乎穿了官服,料想是有公务,不敢打扰。”
      他向在场几位官员都见了礼。卢白虽不喜欢他那张瞧起来就招姑娘喜欢的脸,但哪敢在慕家与巡抚面前拿乔,抬手还了半礼,微胖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慕二公子来此,可有什么心怡的物件儿?”

      “不瞒大人。”慕清寂拢袖一笑,“听说此次义卖有前朝遗宝‘明月泪’,十分好奇,特意来瞧一瞧。若合眼缘,便买了回去,也算是为百姓民生尽些绵薄之力。”
      “‘明月泪’?是个什么物件儿?”尹半云好奇道。

      “不过一颗夜明的珠子,夜间置于室中,满堂辉彩,如同白昼。”慕清寂道,“名自‘沧海月明珠有泪’,说是前朝遗宝,也不知真假。今日便来瞧瞧。”
      尹半云命人给他置了座:“那便一起来看看吧,你也别回去了,来回甚是麻烦。”

      “那小侄却之不恭。”慕清寂提衣坐下,“……忝居此列,唯我游手好闲,多少有点羞惭。”
      他十分自谦,言谈却又从容。众人对这位之前的经历颇多好奇,越问越有兴趣。这位慕二公子兼顾着所有人,进退有度,显然如鱼得水。

      “……你瞧瞧,”尹半云示意徐东亭去看他,悄声道,“……多少学一些,整天板着一张脸,给谁看?”
      徐东亭:“……”
      出于对尹半云的尊敬,半晌僵硬地笑了一下:“是。”

      “……”
      尹半云捂了捂脸。
      罢了。

      “卢大人?”
      慕清寂唤了他一声,折扇半开:“瞧您一直在看楼下,可是瞧见了熟人?”
      卢白有些慌乱地收回了目光,掩饰似的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尹半云似是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听说卢大人家中又添了两房美妾。”慕清寂唇边笑意更深,“您可真是一位难得的多情人。”
      卢白觉得他在嘲讽,可慕清寂双眼清亮,笑容真挚,又碍着身份,生生逼着他把气咽了回去。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见。

      义卖按时开始,奇珍坊的管事先在台上说了几句,而后请卢白讲,卢白让给了尹半云。尹半云不爱多言,简单一说便宣布义卖正式开始。各家捐出来的珍品一件件被摆上高台。虽是义卖,但东西也不能寒碜,不然摆出来高下立见。大家族都不愿平白比人矮上一头,拿出来的虽不是稀世珍宝,也是平常难得一见的物件儿了。也有些相较寻常的金银首饰摆件,教一些小富商们买走了。
      在座的官员都买了一些不算太贵的物件以表姿态。那名叫“明月泪”的夜明珠确实在义卖之上,个头硕大圆润,莹莹生光。慕清寂说好看,掏钱买了下来。

      义卖很快过半,卢白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再次瞥向下方大厅里的人群,突然一凝,收回目光静待半晌,起身对尹半云抱歉道:“……下官去更衣,失陪片刻。”
      徐东亭突然道:“那是什么?”

      他一出声,所有人不由得跟着他指向的看了过去。就连卢白也下意识顿了下脚步,看向高台。
      只见台上此刻摆出来一件盖了红布的拍品,看起来像是个不规则的形状。而台上主持的管事却退到了一边。
      只见一人慢慢从高台一侧的楼梯踱到了台上。

      墨绿色的锦袍,绣金线的帷帽,步伐轻飘,似有不足。
      慕清寂微微凝了神。

      观看的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声议论起来。
      管事道:“这是这位贵客的意思。”

      “咳咳。”贵客握拳轻咳两声,先向尹半云与卢白所在的雅间方向拱了拱手,“此物与刺史大人,颇有点渊源。”
      卢白不得不停在栏杆旁。

      客人也不卖关子,先牵起红布一角,倏地掀开。
      满堂哗然。

      放在金色托盘内的,乍一看是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可若是细往边角上看,会发现边上已被轻轻刮掉一层,露出底下一片温润欲滴的深碧色,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极品的玉种,倘若一整块都是这样,那便是绝对的价值连城。
      客人等底下惊叹声小了,才缓缓开口:“在下是琅琊人,做草药生意,常往返琅琊与扬州之间。此石是在下于山上寻药时所得。说来十分奇妙,当时山下正是卢大人视察河道之时,前后簇拥着不少百姓,好一副官民相依,民生安乐之景。回来时在下就发现本是草药的筐里多了一块石头,无意间刮掉一层,竟是这等上佳的玉种。”
      说到这里拱手又是一礼:“定是大人一片拳拳爱民之心感动了上天。”

      他声音有些低哑,语调却极为起伏跌宕,渲染力十足,看得清的人早就明朗了——不过是借此讨好卢刺史罢了。
      卢白却十分吃这种讨好,他本就是因世家出身才能混在扬州做个刺史,多年来没什么实际的建树,有这送上来的声望,怎能不要?当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只听台下那人又说道:“故而今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卢大人割这第二刀,算是沾了大人的光,不知大人可否屈尊?”

      卢白眼里有掩不住的喜意,面上却仍道:“这不大好吧……不如尹大人……?”
      “民心所向嘛。”尹半云牵袖饮了口茶,“这位当日是看见卢大人与民同乐,我可不做夺人功劳的事。”
      又是一番相劝,卢白一番“推脱”,最后“不得不”下了楼,走上高台。

      “我不懂琢玉,别平白坏了你的料子。”
      “无妨。”客人捧过托盘,“此刀用料特殊,轻易可切金断玉,是在下专门为今日准备的,大人可按在下指的位置切,保准不会伤到内里玉料。”

      卢白看着那银芒锋锐的刀刃有点犹豫,可此时已到台上,他又看了眼对方那弱不禁风的病歪身体,料想不会有差,遂执刀在玉石上比划了两下:“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人可从这里。”客人伸手去指,两人距离微微拉近。

      慕清寂折扇敲着掌心,目光一动不动,有种异常的专注。

      “清寂,喝茶。”尹半云把杯子推了过去。
      慕清寂垂眼去拿茶杯。

      “啊!!”
      “——你做什么?!”

      一瞬之下,台上突生变故。
      那客人突然握住卢白的手腕,卢白一惊之下就要挣脱,这人抬起右手,一转拇指上的扳指,微微一按,细小的银针刺入卢白脖颈,卢刺史顿时失了力,死猪一样歪了下去,人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完全没有力气。
      银刀转眼到了客人手里,他一手掐住卢白的脖子,一手将刀抵了上去,刀锋陷入皮肤,一道血线触目惊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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