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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做局 ...


  •   台下惊声四起。

      尹半云蓦地起身,大声喝道:“你做什么?!”
      与此同时,守在奇珍坊外面的侍卫闻声闯了进来,瞬间将高台围的水泄不通,长戈对准台上。管事早已吓的两股战战,缩在一角不敢出声。
      尹半云继续喝问:“光天化日,刺杀朝廷命官,你意欲何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客人这会儿倒是不咳了,声音虽哑却有力了许多。他捏紧手中的脖子,卢白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别……救……”

      此刻尹半云与徐东亭等人已快速下了楼,来到台下。徐东亭皱眉问:“你可是有冤?”

      “冤不在我。”客人冷冷笑道,“冤在被这畜生糟蹋过的所有女子!”
      卢白:“不……我没……”

      “去夏五月,我幼妹从琅琊来扬州访友,如往常一样,一住大概三四月,其间信件来往虽少,但信中多在报平安。八月时突然断了音信,我们等了许久方才察觉不对,联系她友人,方知根本不知她来了扬州。
      “我从琅琊赶来,多番打听,方知刺史大人三四月前纳了房美妾,形容样貌与我幼妹一般无二!
      “我家书香世家,女子纵为农户妻,不为官宦妾!你见色起意,半途掳走我幼妹,用药迷惑于她!又着人伪造信件,几个月后你又有了新欢,便不顾我妹妹死活。她那时已有身孕,被你家大夫人一碗打胎药灌下去,一尸两命,随之被你命人弃尸荒野!卢白!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客人越说越激动,手上加重了力道,卢白眼珠暴凸,竭力往台下看,朝着尹半云哀求道:“救……救……”

      台下有人道:“那你为何不报官?”
      “说的什么蠢话?”客人虽带着帷帽,但那悲怒不似作假,“卢白便是扬州最大的官?我要向谁告?锦都吗?卢白在扬州欺男霸女怎不见诸位报官?不过因他是松阳沈氏的旁系!”
      “诸位不会真的以为,卢白手上的人命,只我妹妹和她腹中孩儿两条吧?”

      他掐着人下了高台:“让官兵都撤走,不然我杀了他。”手中刀往深处一送。
      尹半云还未开口,卢白已竭力叫道:“听他的!听他的!”脸上涕泪糊成一团,还在为自己狡辩,“我不曾……是她自愿的……”
      “用药也叫自愿?!”客人嘶声吼道。
      “卢白闭嘴!”尹半云为这蠢毒的货色简直要恼昏了,却不能放任他真的死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是吏部侍郎尹半云,圣上封我巡抚江南。”尹半云尽量缓声开口,“我今日是第一次听到卢白做下这么多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情,他确实不配做这扬州刺史。但国有国法,你今日杀了他,便要为他偿命。不如将他交给我,我带他回锦都受审,让陛下裁决……”

      “尹大人。”客人帷帽后那一双眼睛似乎在看他,“我听说过您,您虽也是世家出身,却是个好官。”
      “只是我母亲早逝,父亲今年冬也因为妹妹的惨死发急病去了。”客人轻声说,“我倾尽家财才得了那块玉种,就是为了今日能手刃仇人。我在城外给我妹妹立了冢,今日用这畜生的血告慰于她,此间事了,我自去陪父母亲妹,不劳诸位了。”
      “退后!”他像是终于崩溃,又像是彻底下定了决心。卢白脖颈间的血淅淅沥沥的,在官服上漾开一片深色。

      尹半云无可奈何,轻轻一挥手。

      客人挟着卢白往外退,官兵不远不近,牢牢随着他。跨出奇珍坊的门,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随从模样的人蒙着面驾着马车,转瞬已到近前。与此同时,客人再次按下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银针射入卢白脖颈,这次他彻底晕了过去。
      “少爷上车!”

      随从一把揪住卢白衣领,粗暴将人抛进车厢,与此同时客人一蹬踏板也坐了上去。马车扬长而去。今日因奇珍坊义卖,车马众多,为防踩踏,被徐东亭短暂清了道路。此时还没到解封时间,路上行人稀少,故而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后面的官兵慢了一着,尹半云急道:“东亭,你亲自带人去追!”
      “是。”

      徐东亭上马,命随从携令信去调兵,自己领着一队人,率先追了过去。

      尹半云回身命人去安排奇珍坊内的宾客,他本人也要去露个面安抚众人,四下环顾一圈,他心中蓦然一惊。
      慕清寂呢?!

      奇珍坊内众人议论纷纷,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一人面目冷肃,阴鸷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此人面容平平无奇,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他按了按眉头,低声道:“卢白这个废物。”
      随即低下头,谨慎地避开旁人的目光,趁乱悄悄从后门离开了奇珍坊。

      客人与随从驾着马车一路朝城门而去,事发太快,守城兵还没接到消息,喝问:“什么人?!停车检查!”
      客人举起从卢白身上摸到的身份令牌:“刺史在此,谁敢阻拦?”
      他把那令牌随手一抛,守城兵手忙脚乱地接住,马车顺势冲出了城门。

      马车从官道转入林间小路,不知何时,驾车的只剩客人一人,而那随从却不知去向。

      墨绿色的衣袖与帷帽的白纱扬在风中,白纱后隐约露出一双冷静的眼。蓦地,一双手从客人背后伸出,一把拽住缰绳!
      拉车的马一下子扬起前蹄,客人向后仰去,被人从后面轻轻扶了一把。

      慕清寂倚着马车门,待车停稳后笑了一下收回手:“失礼了。”

      客人帷帽后那双眼似乎在盯着他,怒道:“你是何人?!”
      “兄台这就不认识我了?”慕清寂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马车帘子上长长的系带,“方才在奇珍坊,我还给兄台让路了呢?”

      “你和我一个将死之人攀交情么?”客人索性松开了缰绳,冷笑连连。

      “车里那个是个畜生混账,死他一个,普天同庆。”慕清寂真心实意道,“只是兄台死了,我便觉得十分可惜。”
      客人逼近他:“……我甘愿如此,慕二公子收收您的滥好心。”

      “呀,您还认识我呢?”
      “慕二公子之名谁不知道?”客人微微抬了抬袖子,“ 我行商多年,自然曾见过。”
      袖中右手微动,扳指上的银针无声无息地射向慕清寂的方向。

      “既然这样了解我,”
      慕清寂笑容不变,微微前倾,银针擦着后脖颈而过,“那怎么还敢在我面前用这些东西?”

      他迅疾出手,指尖甚至能带出残影,一把按住对方右手手腕,两根手指微微一转,直接拿掉了那套在拇指上的玉扳指。
      “我第一眼见你这扳指,就觉得不大对。”他笑吟吟道,“像是江湖上常见的做成扳指模样的暗器。”
      “聊一聊?”
      林间枝叶沙沙作响,似有风起。慕清寂微微一顿。

      “旁人求生不能,我却求死不得。”客人微微委顿了下来,“你到底要聊什么?”
      说话间他掩袖微咳,以帷帽与衣袖遮掩吞入一粒丹药,另一手悄悄碾碎了装在袖中的一枚黑丸子,一缕馥郁花香悄悄从他袖口钻了出来。
      “我先前有个猜测,之前不过是猜测,如今却确定了七八分。”

      “什么猜测?”
      慕清寂却道:“失礼了。”

      他一把拽下系车帘的束带,不待客人反应,那深朱色长带已绕上清瘦手腕,两头拽紧,慕清寂利落打了个结。
      “……”

      大概是被这一手惊到了,客人竟一时没说出话。

      “飞雨针与迷魂香,兄台的手段对付一般江湖人已足够。”慕清寂松松牵着束带一头,“对我却不行。我是真的要与兄台聊一聊,兄台不许再做小动作了。”

      客人叹了口气。
      “……二公子请讲。”

      马车停在这深林之中,四周似乎静谧无人,但自马车停下开始,有一队人已静静伏在此处许久,隐于草丛中或者高处的枝叶间,紧紧盯着马车上的二人。
      中间夹杂着低语。
      “我嘞个去!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还有人敢绑……”
      “这里看不太清,为什么突然绑上了?”
      “闭嘴!”
      “老大,动手吗?”
      “……慕清寂是个意外,尽量不要惊动他。”为首的人沉声道,“先不动,等指示。”

      “兄台方才在坊中说,令妹被用了药,请问兄台可否知道,是什么药?”
      客人微微扭头,似乎难以启齿,带着点恼怒:“……不就是市井间那些腌臜东西?你什么意思?”
      “不是哦。”慕清寂微微倾身,轻声道:“那种药,叫摄魂草。”

      客人一顿,没有接话,他似乎连呼吸都没变,但似乎又有什么变了。

      “摄魂草这种东西,初用令人愉悦轻松,如坠云端,用久了便迷人心智,令人恍惚,据说用到最后,甚至可以操控一个人的神智,让他去做任何事。
      “先帝在时,曾用少量摄魂草制作极乐散,极乐散千金难求,当年在锦都权贵中很受追捧。后来今上登基,与钟相一致认为此物堕落,于是查抄销毁了所有的极乐散,将此物列为禁品。”
      “去年摄魂草重在江南出现,背后应有一条隐藏极深的暗线,而扬州刺史卢白,能轻易用这种禁物迫害良家女,想必与这条暗链……”

      “可以了。”
      客人突然打断了他:“到这里就够了。”

      慕清寂倏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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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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