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沐半夏》木宝咚吧啦

21、第 21 章

　　小娅骑着自己的黑色小自行车，带我驶过一片又一片田野，天不热，还有风，很爽的感觉。

　　离很远，就能看到攒动的人潮，还能听到锣鼓的声音。

　　我跟着小娅一起把车子放在了街道上的一户人家里，然后背着东西步行往前。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逛庙会，还是满新奇，满好玩的。

　　到处都是人，摩肩接肘，熙熙攘攘，小娅抓紧我的手，我们跟着人潮的大部队一点一点往前挪。

　　在我侧前方，有一个被妈妈五花大绑在背上的胖娃娃，三四岁的样子，藕似的手里抓着一块被口水浸湿的饼干。

　　此时他正费力的扭着他那车轱辘似的胖脖子，用他那胖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盯着我看，嘴不时的吧唧两下，流下一串亮晶晶的口水。

　　我扫了他一眼，一点都没有被他可爱到，反而嫌弃的想离他远点。

　　正在这时，那胖娃娃忽的举起了那软塌塌的半块饼干，挥舞着往我嘴边送。

　　我一惊，连忙把头侧开，那块饼干就蹭在了我的额头上。

　　小胖子看了眼手上只剩一点的饼干，又看看我满是饼干屑的额头，没哭反而挤着眼笑了起来。

　　我咬咬牙，抹了把额头上的碎饼干渣，并不想就此放过他。

　　“哎，你……”，小娅好像也看到了这一幕，刚嗤笑着准备说些什么，人群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推的往前倾起来。

　　我没放过这个机会，对准那裸露在外的肉嘟嘟的大屁股使劲拧了一把……

　　挤出来后，小娅笑了起来，“你怎么跟个孩子一般计较啊？”

　　我猜她就是看到了，抿了下嘴说，“谁说孩子做的事情就没错了呢。”

　　小娅依旧是笑，“小孩子懂些什么。”

　　小孩子懂些什么？

　　我抿了抿嘴，有点想笑，谁不是从小孩子那个阶段过来的呢。回顾自己的小时候，好像也并非全然不懂吧。

　　记得上学前班的时候，有个什么亲戚来了我们家，还拎来了一箱花生牛奶，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花生牛奶可是很少喝到的奢侈品。而且还是一整箱。

　　我一边等着那位不知名的亲戚离开，一边喜滋滋的盘算着这么多的牛奶我要怎么喝。

　　可等人走时，爸爸却让人把东西一块拿走，我顿时着了慌。

　　爸爸和那个亲戚在楼梯口站着说话，那箱花生牛奶就放在他们脚边，眼见他们话说到尾声就要离开。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去，一脚将整箱的花生牛奶踢下了楼梯，还告诉爸爸说我没看到……

　　不过到最后，我还是没喝着，包装太好，滚了十几个台阶硬是没破没坏。

　　可我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于是在当天晚上爸爸喝的粥里给他化了一颗妈妈常吃的中药丸。

　　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分不清对错啊，分不清好坏啊，这些只是他们犯错后大人用来搪塞的理由。而这些理由更助长了小孩子的犯错。很多时候孩子做的错事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但下手没轻没重这点倒是真的，反正我记得当时爸爸和妈妈一样，头疼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药丸的原因。

　　挤过人群，路过小贩，我们终于来到了寺庙门口。

　　这里有卖香烛的，有卖平安符的，有卖香包的，有卖生辰锁的。

　　我们大致看了看，便跟着人群进了寺庙里。

　　寺庙里也是人山人海，但相较外面却安静不少。这里的人大多一脸肃穆，也有喜笑颜开的，但不多，相较而言，一脸愁苦的居多。

　　在大柱子旁，我见到了一位妇女，手里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孩子大概有病，面黄肌瘦，看着有气无力的。那妇女也是，瘦瘦高高的，看着岁数并不大，额前鬓边却已有了花白的头发。

　　女人紧紧拉着孩子的手，声音有些嘶哑的跟穿着僧袍的人说些什么，言辞多有哽咽。

　　离的近了，我断断续续的听到她说，“……医生说不行……大师，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我要活不下去了……会好吗？我天天吃斋念佛，会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好点吗……”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微弯着身子似在乞求一个希望，一个可以促使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最后我被人群给挤走了，没听到穿着僧袍的大师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他伸出挂着佛珠的大手，在孩子头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未经苦处，不信神佛。我抿抿嘴，扭回头和小娅一起往前走去。

　　小娅拉着我进了一个大殿，悄声说，“我们就拜这个佛。”

　　我抬头看了一眼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的镀金佛像，跟着小娅跪了下去。

　　小娅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也跟着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可我要祈求什么呢？我一时之间没有答案。但我想起姐姐说过，她会和小芊姐一起来的，可现在……

　　我抿抿嘴，默默在心里说，“希望姐姐和小芊姐能和好。”

　　出来后，我又开始鄙视自己，真是的，这也能算是愿望，佛祖恐怕理都不会理吧。

　　中午时，小娅领着我去了她姥姥家，小娅姥姥是一个瘦高的小老太太。一见到小娅，就拉着她手笑出了满脸褶子。

　　小娅给她介绍，“姥姥，这是我同桌，在学校我们两个玩的最好了。”

　　我干笑了两下，不知道怎么理解小娅的这句“玩的最好”，在我看来，小娅对谁都一样嘛。

　　姥姥拉着我的手东问西问了一番。在得知我的家庭情况后更是唏嘘不已。

　　她拍着我的手，感慨的说，“可怜的孩子啊，你比小娅还可怜。”

　　我抿抿嘴，姥姥的手虽然又黑又瘦又粗糙，但是热乎乎的，那温度传至手心时，有一种奇异的舒服。

　　我想了一下姥姥的话，没想明白为什么小娅也会可怜，据我所知，她有一个很完整的家庭啊。而且小娅每天都这么快乐，跟谁都自来熟，像失散的亲朋一样，怎么会可怜。

　　中午，姥姥姥爷给我们弄了一桌好吃的，两个老人看起来都很开心。

　　小娅告诉我，她上小学之前，是被寄养在姥姥姥爷家长大的。

　　“爸爸妈妈工作忙嘛，需要赚钱。”小娅笑嘻嘻，一脸无所谓的跟我说着理由。

　　什么时候都是开心的，永远都是在笑。我撇撇嘴，心想，高兴什么，要是我，我就不开心。

　　临走的时候，姥姥给小娅装了一书包好吃的，还塞给她了一些钱。小声叮嘱说，“别让你妈知道，你放着自己花，也别给你弟弟，他可是个不能见钱的主儿。”

　　我眨眨眼，不觉一愣，小娅还有个弟弟呢，这我倒是没听她说过。

　　离开姥姥家后，我问她，“你还有个弟弟呢？”

　　“啊，有个弟弟”，小娅笑嘻嘻的说，“比我小几岁，现在在上初二。”

　　我点点头，“哦。”

　　“你问他干什么？”小娅歪着头问我。

　　“不是啊，刚姥姥说我才知道你有个弟弟的。”我说。

　　“咦？我没跟你提过他吗？”

　　我摇摇头。

　　小娅笑了起来，“啊，我以为我跟你说过……好吧，是我的错。”

　　我皱皱眉头有点没明白，“你有什么错？”

　　“哎呀，就是一句口头禅啦，我说顺口了”，小娅挽着我的胳膊往前走，“我现在给你讲讲我弟弟好不好？”

　　我有意想说，“不用讲的，我也不太想听。”但看了一眼她的笑，还是没说。

　　“我弟叫苏穆，我爸的姓和我妈的姓相结合起的名字。”

　　小娅歪头看着我说，“这下你该知道我妈姓什么了吧，我妈姓穆。”

　　我想了想，点点头，“那你爸你妈应该很疼你弟弟吧？”

　　“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啊，两人的姓哎，他们怎么不给你取个名字叫苏穆。”

　　我在小娅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尴尬，随后她便笑着说，“女孩子叫苏穆多难听啊。”

　　我自知自已刚才说错了话，点点头说，“也是，还是小娅更好听，我刚乱说的，你别在意啊。”

　　“没关系”，小娅笑了一下，只不过那笑看着很不真切。

　　“小娅”，我看着她，有些敏感的问，“是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小娅摇摇头笑了起来，“我刚说到哪了？哦，对，我弟上初二了。我告诉你啊，我弟学习成绩可差了，天天玩游戏，一有钱就花在游戏上，上课不听讲，下课不写作业，考试吧，老师发试卷他睡觉，老师收试卷他醒。为此我爸妈都被叫去学校好几趟了。回来吧，也不能怎么骂他，他脾气特暴，说的狠了就发了疯似的乱砸东西。”

　　我想了想，“所以姥姥才不让你把钱给弟弟？”

　　小娅点点头，“嗯。”

　　我抿抿嘴啧了一声说，“的确，这种孩子挺烦人的。”

　　“他还小嘛”，小娅说，“我妈说了，男孩子懂事晚，他现在这个情况也正常。”

　　正常？我皱着眉头，“你就比他大两岁吧？”

　　小娅点点头，“嗯。”

　　“他都初二了，天天睡觉不学习，还动不动砸东西，你妈觉得这是正常的？”

　　小娅抿抿嘴，“我是觉得他这样做挺不对的。”

　　何止不对啊？这分明是思想扭曲好不好，刻意的嘛这。

　　“算了，管他呢”，小娅说，“我妈说没事，他长大点就会懂事了，男孩子都这样。”

　　呵，这倒好，还拉上所有男生一块背锅了。

　　我抿抿嘴，觉得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了，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我家的事。

　　我家的事……想到这我就直想叹气，自己家里还一堆事没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