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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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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沐婵也不知怎么惹着黑猫,她伸手去抱,它迅速弹起身,跳离桌子。
最后一声不吭的掉头跑走。
姚沐婵愣愣看着它消失在杏花树的阴影中,暗自揣道:难不成它听得懂我说的话?以为我当真命不久矣,所以生气?
倘或如此,它真是一只重情重义的猫。
这般想,忍不住嗟叹。
一只不过相处几次的猫尚且这般重情,更遑论将她当做好姐妹的微音。等她离开那日,微音铁定得难过些时日。
伤猫又伤人,真是造业……
***
两天过去,仍未见狱神回来。
即便如此,姚沐婵也会每天按时去司刑殿当值。就怕他哪天突然出现,逮她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但她身为狱神的助手,需听从他的安排。他若没回来,其他同僚也不敢擅自交代工作给她。
所以,姚沐婵待在狱神的无忌殿,无所事事了两天。
倒也并非完全没事。
祺元真君的狱录阁离得不远,他时不时会抽空看望她——前日关心她在丰枢宫是否住得习惯,问她想不想搬回去。昨日说竹山的桂花已盛开,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采桂花来做桂花糕。
皆被她委婉回绝:“等尊上回来,我再过问他。”
今日许是事务繁忙,祺元真君这会儿还没来‘报道’。
说也奇怪,真君和风神之间的婚事在天庭传得有鼻子有脸,他却能一边怀着愧意来与她诉说衷情,一边安然享受与风神同居的美好日子。
风神的复活虽然搅乱了她的计划,但孟婆说,只要真君对她的情意是真,这场情劫就能完成。
一想到很快回地府,往后升为玄冥宫的鬼官,姚沐婵嘴角止不住往两边咧开。
“今日有何喜事?笑得这么开心。”但信调侃着走进来。
姚沐婵正坐在案桌前整理狱神的毫笔,将分叉发硬的毫毛挑拣出来。
抬头见他捧着一叠书册,她忙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道:“是有差事给我吗?”
但信将书册放在她面前的案桌上,道:“这是近年来食阴鬼的踪迹记录,尊上吩咐你先通读一遍,后续他再交代事宜。”
“尊上回来了?”她问道。
但信道:“前日夜里就回来了。”
前日姚沐婵半夜醒来,竟不知他已回屋。
“既然回来,怎不直接吩咐我?”她疑道。
“许是怕扰你好眠,昨夜遂暂交代我,且他临时有事,叮嘱后便离开。尊上素来如此,来去匆忙。”但信对此习以为常。
姚沐婵点点头,原来如此。
原先她以为司刑殿的仙官只需待在殿内,每日的事务就是审讯罪犯、核对案件、量刑定罚等等。而后才知,司刑殿还需下界寻踪觅迹,时不时还会与地府联手,捉拿潜逃的罪犯。
但信又道:“尊上一向躬体力行,但凡发现蛛丝马迹,必不遗漏。天牢许多罪犯皆是尊上亲自抓捕归案。”
姚沐婵听言,暗生敬意。
难怪来到天庭十余年,却从没见过狱神。想必他常年奔波在外,即便回来,也是日夜伏于案前。似他夜半也不得松闲,匆忙下界办事的仙官,哪有时间活跃在大家的视野中。
众仙谈及时,皆谓‘冷面狱神’,还有说他手举生杀大棒,恁不讲情面。
是以,她对狱神的印象只有三个字:惹不得。
而这两日,她却察觉出狱神些许的人情味。
反观‘冷面狱神’的称号,更像是震慑和警示众仙。毕竟他身为天庭掌管刑罚的大官,不就得像阎王那样,公事公办、作风冷硬吗。
终不然得时时讲情面,日日喜相迎?
*
但信离开后,姚沐婵先将毫笔整理好,再开始查阅书册。
才翻看两页,得闲的祺元真君又跑来了。
他随意瞄了眼她手中的书册,便道:“过几天便是莲花仙会,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裙裳,我帮你去选来。”
她兀自翻阅书册,不看他,也不回话。莲花仙会就是她诀别之日,还挑什么衣裳。
可瞧在祺元真君的眼中,她就像在生闷气。
他抬手按住书册,直接盖上,道:“你有什么怨气,亦或心里有什么不满,皆可说出来。就是别闷在心里,闷久了伤心劳神。”
姚沐婵站起身,娇嗔道:“这会儿才问我,风神那儿定是早就问好了。”
原来是在吃醋。
祺元真君暗喜,低身扶住她双肩,道:“我第一个就来问你,还没问过她。”
姚沐婵眉眼微抬,委屈巴巴瞅着他:“当真?”
见她终于愿看过来,他欣喜的点头道:“我几时骗过你?这是你初次参加莲花仙会,遂盼着你穿上喜欢的裙裳。”
姚沐婵笑了笑,忽垮下脸,问道:“她也去参加仙会吗?”
“她的仙职虽未恢复,但昔日是风神,又有功劳在身...”真君话语未尽,但她听得明白,月涧也会去。
去了才好,不然这出诀别的好戏可怎么演。
她努努嘴,说:“没关系,姐姐高兴就好。至于裙裳,无需真君劳神去弄来,我穿平日里的衣裳就是。只要与你在一起,何须在意身外物。”
她眉宇尽显柔色,微笑时,盈盈水光泻在眼畔。
祺元真君只觉心都要被勾去...…
“若不是碍于如今的身份,我真该、真该....”他咬着牙,似有难言之隐,最后也没说出来。
只是捧着她的脸,缓缓低下头。
姚沐婵错愕的看着他双目微微眯起,这是....要亲嘴?!
她赶忙将手指抵在他唇上,阻止他下落的趋势,并娇羞的扭了扭肩,道:“这是尊上的无忌殿,不能胡来。”
祺元真君被她含羞的样子惹得心神荡漾,欲吻她手指。
当他启口时,滚热的气息熨过,惊得姚沐婵连忙抽回手。
她稳住面色,撒娇的拍着他胸膛:“急什么,等今日公事结束,再寻个清净之地吧。”
祺元真君哪扛得住她这般调戏,指腹拂过她脸颊,道:“那我等会儿来接你?”
姚沐婵点头:“嗯。”
瞧她贝齿咬唇的媚态,他实在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双唇急急难耐的压下去。
吓得姚沐婵瞪大眼,下意识抬手要呼他一巴掌。
“你们在做什么?”质问声骤然响在门外。
祺元真君立马松手,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狱神,诚惶诚恐行礼:“尊上...”
姚沐婵暗暗松口气,转身行礼:“尊上。”
四下刹那静悄悄。
二人低头等了半晌,也未闻他动静。
姚沐婵面上不安,心里却没所谓,大不了把她赶出司刑殿,反正她也没想来这儿当差。
祺元真君出声解释:“下官担心她不太熟悉殿内事务,遂来看看有无可教的地方。”
“狱录阁很清闲,还有空暇来教人?”狱神开口便是责问。
祺元真君无话可辩,沉默在旁。
“回狱录阁。”狱神命令。
“是。”祺元真君哪敢违令,即刻离开。
姚沐婵依然不敢乱动,脖子都没抬半下。
狱神这才走进屋,下意识瞄向案桌上的笔架,那里整齐码放着三只毫笔,瞧得出精细修整过。
方才听但信说起这事,夸赞她有心,属实如此。
他视线一转,落向面前仍低头的姚沐婵,吩咐道:“随我回丰枢宫。”
她怔怔抬头,这会儿不是公事的时辰吗,怎么突然回宫?
他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道:“有事。”
老大说有事,她怎敢推辞,连忙跟在身后。
***
原来丰枢宫来了个客,一个她不曾见过的仙家,就坐在庭院的长椅上等着他们。
男子眉目清秀,骨架纤细,穿着简朴的灰白长袍,好似个书生模样。
“这是神医虞榷,如今住在凤驼山。”狱神提前介绍道。
姚沐婵暗愕,微笑施礼:“见过神医。”
虞榷点点头,示意她坐在对面。
姚沐婵不明所以的看向狱神,等他点头,她才坐下。
虞榷道:“先伸右手,我帮你诊察身子。”
这……莫非是司刑殿入职的例行检查?
姚沐婵虽有疑惑,仍乖乖伸出右手。
待左右手分别诊断过后,虞榷又叫她闭上眼:“你须静心宁神。”
她依然照做。
少刻,她感觉一股冰凉沁入眉间,自眉心开始扩散,直至通体似浸过清泉般微凉。不消会儿,这阵凉意汇聚脚底,须臾消散。
“睁开眼吧。”他道。
姚沐婵缓缓睁眼,周身宛如在炎炎夏日之季于山间泡过山泉,顿觉爽快。
“恭喜恭喜。”虞榷突然道。
姚沐婵听这话,又见他一脸喜庆的笑。不由想起凡界那些给已婚女子把脉的大夫,不都是这样?
她脸色霎时白了一圈:“我....有了?!”
此话一出,惊住在场两位男子。
姚沐婵兀自慌道:“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只....呃,我什么也没做过啊,神医再诊断诊断?”
虞榷听言,哈哈大笑:“抱歉,是我没说明白。是恭喜你身子健康,并无任何病灶,只要好生修行,活个十万年也不成问题。”
姚沐婵尴尬的想遁地,扯着嘴角:呵呵。
丢脸!当真丢脸!
***
夜间,丰枢宫。
月下水榭,二人席地而坐,一壶两觥。
狱神提壶斟酒,问道:“她当真无病无恙?”
虞榷轻晃酒杯,一杯酒下腹,爽适的长舒一口气。却见他颦眉发呆,笑道:“怎么?她身子健康,你反倒发愁?”
“她曾说自己没几天活头,我便以为...”狱神话语即止。
他委实不明白,既然身子安康,那晚她为何说出生死诀别之言。
“你便以为她抱恙,火急火燎赶去凤驼山把我叫过来。”虞榷笑得几分戏谑:“你可从没对哪位姑娘这般关切,有点意思。”
狱神没接话,仰头饮下一杯酒。
虞榷道:“天庭的传言,我也听过一些。说她为了晋升星君,纠缠祺元真君,风神却突然复活归来。他们感情如此复杂,你还要参合?”
他仍未接话,兀自喝酒。
“不过……”虞榷又道:“传言她是个善于撩拨的女子,却与祺元真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着实不可思议。”
狱神举杯的手一顿。
他记得她那晚在万枫林说的话,她接近祺元真君是因任务,并无感情。所以对于他们之间清白一事,他倒并不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任务?
直到四天后,他才明白,她说的‘没几天活头’是真的。
***
转眼,即迎莲花仙会。
众仙欢聚莲花池,或落座长廊案前,或赏于花丛池边,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姚沐婵与微音在离莲花池最近的案几旁坐下。
待会儿她只需依照孟婆的交代,当着众仙的面,先来一番委屈哭诉,既而心灰意冷,最后出其不意的跳入焚仙渊以死绝别。
跳是真的跳,却非真赴死。
阎王给了她一支判官笔,她只需在跳下去的瞬间念动口诀,再拿出判官笔朝下一划,就能打开地府的甬道,直接钻入地府。
计划本来万无一失。
偏偏有一环出现差错……
为了表现醉酒后的失态,姚沐婵需饮几杯酒。但她酒量并不好,只需饮三四杯即可。
而回仙会,仙侍们会依据各位仙家的酒量和喜好,提供不同的酒。恰好她们隔壁那桌几位仙家酒量奇高,喝的是天庭的千年老浆。
不知为何,两边的酒弄错了……
那千年老浆初饮是果味,咽下是清香,并无烈酒那样灼喉烧心。后劲虽慢,但十足凶猛,普通仙家只需三杯,便找不着南北。
就是这越尝越有滋味的老浆,姚沐婵喝了足足四杯。
只等面上火热,时机成熟,她准备去往祺元真君和风神所在的位置。
就在起身的刹那,她脑袋蓦地一沉,视线开始模糊。
她晃晃脑袋,神思有些恍惚,无法顺利集中。
关键时刻,可别出岔子啊!
姚沐婵努力维持住意识,抬头望去,隐约看见一团轮廓模糊的烟紫色身影正朝这边走近。
今天的祺元真君穿的衣裳就是烟紫色。
走来的的确是祺元真君,方才他一直被月涧扯住,又遇其他仙家搭话,遂没过来。此刻瞧见她面色有异,赶忙来看看情况。
他走来时,姚沐婵正低头酝酿情绪。
忽然间,莲花池一阵骚动,众仙注意力皆被姗姗来迟的狱神吸引。
他从不参加仙会,这次怎有兴致前来?
莲花池周围渐渐安静许多,只有几位隔得远的仙家正在私语。
好巧不巧,狱神今日穿的也是烟紫色长裳。
两人撞裳实属巧合。
狱神的衣裳历来是由但信负责去织女那儿定制,前些时换制新衣时,祺元真君也正巧去定制新的衣裳。那时织女的布库中只有烟紫色和墨绿色,而狱神并不介意与下属穿相同的颜色,她们就给两人做了两套同色衣裳,只是袖口和衣襟处的绣纹不太一样。
狱神只环看半圈,便看见正站在池边的姚沐婵——面色酡红、双目半阖,妥妥的醉酒之态。
即便天帝在亭中招呼,他的脚步也不曾犹豫,径直朝她走去。
临近她面前,正问她要不要回去。
姚沐婵突然抬头,泪眼汪汪的望着他的胸膛,再上前抓住他的双臂,动作一气呵成。
在众仙错愕的目光中,她哭诉道:“你让我给你时间,我便听你的话,耐心的等,却等来这么个结果。你心里如今只装得下她,不曾考虑我的感受吗?”
狱神怔怔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好似他真负了她……
众仙被这出好戏给惊呆了,八卦之心狂沸。
姚沐婵虽不太清醒,但仍记得要完成任务。她猛的将他推开,拔出准备好的长剑,吓得众仙倒吸一口气。
祺元真君知道她认错人,怕她醉酒伤人,赶忙冲过去。
却来不及……
姚沐婵执剑,快速挑断狱神的腰封,滴泪道:“这一剑了却你我之间的情分,我成全你们!”
狱神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被她挑断的腰封……
就在他和众仙发愣的工夫,姚沐婵果断丢下剑,转身跑没了影。
微音想去追她,奈何她也醉得不轻,身子扭扭歪歪,根本飞不动。
苦恼时,就见一道身影追了过去,正是狱神。
莲花池的仙家们激烈的讨论方才的事,祺元真君原本要追,却被月涧拦住,说有狱神在,用不着他去操心。
他遂怏怏不乐的坐回去,一杯接着一杯喝闷酒。
不多会儿,有天兵匆忙来报:“天帝!不好了,出大事了!”
“木莲星君跳进了焚仙渊!”
“啊?!”众仙愕然。
“狱神随后跟着跳了下去!”
“啊!!”众仙震惊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