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蝴蝶君》一壶浊酒

10、归途

　　“胡兄？”杨宗保关切的看着神色阴鹜的胡蝶，“你……”

　　“没什么，”胡蝶笑了笑，风轻云淡般，“大概这几日五行术术太过损耗，一时气息不顺罢了。”

　　杨宗保将信将疑，却也不再多问，他知道这个兄弟，若是不想说，如何也问不出的。二人一夜相安无事，待天明，又匆匆赶路，终在四日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汴京城下。早有天波府众人按杨宗保书信推算，于城门处迎接二人，一时间亲情之暖，驱散秋日凉意，胡蝶自青城子捉弄后一路心中有虑，待到汴梁总是不安，掐指算来却理顺不清，心中暗觉不好，莫不是有甚么意外之劫平添事端？正是计算间，忽觉有人以手肘轻轻撞击，待抬头，杨宗保对自己微微一笑“太君问胡兄可否即可一起入宫面圣，以免夜长梦多？”

　　胡蝶忙对佘太君作揖道“一切但凭太君安排。”

　　因杨宗保、胡蝶并无官职在身，只在天波府内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跟着盛装的佘太君入宫去了。虽非第一次入宫面圣，但到底天子祥瑞之气，着实让胡蝶有些难过，好在有几百年的修行在身，纵然不适，表面上开来依旧是往日模样。在殿外等候了一会儿，便有太监尖着嗓子道“圣上宣……”

　　那黄金盘龙御座上，年轻的皇帝有着别样的威严，众人叩拜后太君奉上太祖秘图，皇帝交由八王爷细细甄别后，终露出满意的神色，“杨家果然尽心效忠，居功至伟，杨宗保初出茅庐却也后生可畏。”停了下，仁宗皇帝转头看向胡蝶道，“听闻此次胡蝶也是出力不少，更有术术之才，不枉费寇丞相的大力举荐，不愧是渤海镇远将军的后代。”杨宗保胡蝶闻言，双双上前叩拜，口称惶恐。仁宗皇帝点点头，“居功而不傲，其品当褒奖，杨宗保上前听封，朕封你为御前守备，官拜正五品，从杨家军为国效忠。”佘太君面露喜色，杨宗保忙跪地叩拜，口称万岁。

　　仁宗看着胡蝶，微微一笑道，“胡蝶此次也出力不少，至于封赏之事……”仁宗停了下，“佘太君，你同杨守备先且退下吧。” 二人叩拜起身，杨宗保看了看胡蝶，殿上又不能多言，只得离去，心中却十分挂念，不知胡蝶此次有何等封赏。

　　“皇叔以为，朕赏什么给胡蝶呢？”仁宗一改方才严肃模样，只笑吟吟得问道。

　　八王爷轻捻胡须道，“本朝只有男子官衔，倒不知这个巾帼不让须眉如何赏法，不如皇上先且记下，来日丫头嫁人后，再给个诰命夫人的称号。”

　　“皇叔所言甚是。”仁宗呵呵的笑起来，从御座上走下，“胡将军为朕远守疆土，高丽一处多年无事，想不到胡家女儿也是如此英勇。”

　　“小蝶谢皇上、八王爷夸奖，”胡蝶一改飒爽英姿，一副小儿女的样子，渤海镇远将军胡家有三子二女，长女得仁宗喜爱封为宸妃，小女胡蝶因而常常入宫，仁宗待之如亲妹妹，因性格着实刚强，经仁宗许可，女扮男装得入国子监，怎奈佳人薄命，倒是给了蝴蝶精一个机会，佳人魂游之机，附在身上，顶了这胡蝶的名字身份于世上，以求报昔日杨宗保搭救之恩，只胡蝶女儿身的事，除去胡家、深宫中的宸妃，便只有仁宗和八王爷知晓，此刻，既然知道胡蝶是女郎，便无法予以官衔封赏，更不能当着佘太君等人的面说破此事，胡蝶心知仁宗关爱，便道，“可八王爷的办法，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唉，怎么会猴年马月呢？”八王爷笑道，“要我说，只要皇上开金口赐婚，你不就很快能得诰命夫人了？依我看，杨家的小子，杨宗保少年英雄，无论是个人才学还是家世都配得上你。”

　　“什么赐婚？”胡蝶一愣，“皇上！”

　　“皇叔也是的，”仁宗笑着看难得一见的胡蝶脸红，“纵然知道这丫头喜欢杨家的小子，也不能朕直接赐婚，显得是丫头急不可耐了，怎样也得杨家有了诚意才好。”

　　“皇上英明。”八王爷拍了拍胡蝶的肩膀，“小蝶啊，要不要本王去帮你提点提点杨家？”

　　“越说越离谱，”胡蝶脸颊烧红，“小蝶一路出生入死，为皇上寻太祖秘图归来，皇上倒与王爷一起戏弄小蝶。”

　　“这怎么能是戏弄？”仁宗笑着接过太监端来的茶盏，一边品茶一边道，“女大当嫁，你那三个哥哥可都有了家室了，胡将军就你一个心思了，宸妃也跟朕提起，定要给你挑一门好夫婿。”

　　“小蝶野惯了，还想多玩儿两年。”胡蝶无奈答道。

　　“那你女扮男装要到几时？”仁宗问道，“这番功劳必定是要有说法的，朕不能封你，你又不恢复女儿装，朝堂上，朕何以服众？只奖杨家，不奖你？”

　　“这容易，就说我无心世禄，是个闲散惯了的人，只赏些金银就好。”胡蝶忙道。

　　仁宗和八王爷对视一番，不禁摇头叹道，“罢了罢了，只再纵你这一遭，就给你千两白银，但你也要允诺朕，这男儿装只再一年，一年后，给朕换回女儿样子来。”

　　“小蝶谢皇上恩典，谨遵圣命。”胡蝶暗自舒了一口气，跪下谢恩。

　　“朕和皇叔还有国事要谈，你就自己到后面和宸妃说说话，她很挂记你，”仁宗摆摆手，“若你不好意思在朕面前说喜欢哪家公子，和你姐姐说也是一样的。”

　　这厢胡蝶在宫里闹个不好意思，那厢天波府里杨宗保则在房间里绕着圈子，外面去打听的人告诉他，胡蝶尚没有出得宫来，这已经是日暮时分，不过是封赏的事，怎会这样久，难道有什么意外？但听太君的话，镇远将军胡家那里如今仍旧蒙圣上厚恩，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变故。

　　而宫里，宸妃则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淡然，“此番你立功归来，皇上少不得封赏，胡家面上有光，本宫在这内苑中也更加地位巩固，辛苦了。”

　　“宸妃娘娘客气，”胡蝶看着宸妃，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如果说这世上除了胡家、仁宗、八王爷没人知道胡蝶是女郎，那么除了宸妃，没人知道胡蝶并非昔日胡蝶，果然是女子心思更加细密，“能有今日机缘，还多些宸妃娘娘保守秘密至今。”

　　“保守秘密？”宸妃转着手中的酒盏，“说出来又有几人能信？你神通广大，一举一动间与我那薄命的妹妹毫无差别，更何况，你举动得当，你我姐妹情深正是皇上更敬重我的地方，我何苦多事？胡家镇守边关，和杨家一样功劳大，猜忌也就重，如今庞妃已经是贵妃了，我若与你撕破脸，更加在后宫立不住脚了，再说，昔日后宫谋算，你也助我良多。”

　　胡蝶看着外面凄清的月色，当年初被宸妃识破，实在是自己不小心，没有留意那本尊左耳根竟有一道小小伤疤，引宸妃起疑，问及过往，竟误中圈套，做顾而言他，但宸妃果然不简单，不仅隐瞒了真相，还以此借胡蝶之力巩固圣宠，若非忌惮胡蝶的法力，只怕宸妃早晚要将她玩弄鼓掌之上。

　　“依我看，你不如早早恢复女儿身，让皇上赐婚杨宗保，既圆了你报恩的梦，又帮我巩固了胡家的地位，到时胡家镇守东北，杨家西北抗辽，胡、杨得结秦晋之好，就没有任何人敢冒撼动国之边防的危险，谋害两家了。那庞家和庞妃，也不会如此嚣张。”宸妃看着站在面前的胡蝶背影，提醒道。

　　“你道我不想得圆姻缘梦？”胡蝶叹道，“我出山时分，曾拜往普陀观音大士处，求得批语，我与杨宗保水到渠成方能是缘，若是强求则缘成孽，只怕会招来劫难。”胡蝶转过身，心知宸妃内心盘算什么，补上一句，“这劫难，若是牵连起来，胡家也逃不过不是么？”

　　“随你吧……”宸妃脸色不善，放下酒盏，“夜深了，皇上顾念姐妹情，留你在宫中，我累了，你的房间在哪里，不用我多说了，早些安置吧。”说罢，便自顾自向里面去了。

　　夜晚，仙居殿宸妃寝宫的西厢房里，胡蝶打坐练功，但脑海里驱之不去的是那年求得的批语：三年同窗情，两载兄弟义，恩情相予报，缘分在天意。

　　三年同窗已过，若如此算来，两载兄弟义便是说要女扮男装继续过那两载，之后是在看天意么？胡蝶摸出怀中那粉红色的批语纸笺，已经微微褪色，真不知天意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