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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业 ...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王太太和我忙着张罗绣品店的事。那位邻居先生如同空气,再也没遇见,只是夜里偶尔听到楼上轻轻的脚步声。

      筱艺把绣品和材料寄过来后(开销不菲),小店就开张了!

      “绣阁”布置得古色古香,所有的装饰以及出售的绣品材料,均具有浓烈的中国特色。开张的前一天,王太太终于成功堵截到了车煦野。次日,他提前送来只大花篮,恭喜了半天。“煦野,今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呆这里吧。”王太太笑容可掬,“郁小姐的韩语讲得不太流利,你帮我们招呼招呼,行吗?”

      车煦野客客气气应了一声,倒也没推辞,随即往门口一站,挺敬业的对着进门的每位客人又鞠躬又寒暄,俨然一副训练有素。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他那么一站,一会工夫便招风引蝶的进来大堆女的。于是,店里出现了2个圈子:围着柜台,学绣的;围着大门,聊天的。好在这家伙没忘了自己是来帮忙的,职责所在,极力推销着DIY绣品。

      热火朝天中,忙里偷闲的扭头瞟了眼王太太,她正堪堪收回盯在车煦野身上闪闪发光的视线,不自觉露出一脸得逞的狐狸式“奸笑”——这一回眸,与她目光相触,我莞尔,报以赞赏的竖了下拇指:美男效应,果然堪比广告!

      打烊的时候,沁凡拎着水果进来。环顾四周,见小店象模象样,她兴奋地抱着我蹭,笑得像个孩童。

      没过多久,王先生的车停在了门口。喇叭响了两声,王太太站门外朝里喊我们,“别磨蹭了,一起出去吃饭,庆祝开业!”沁凡应了声“好啊!”,便搂着我的肩往外走。

      “煦野呢?跑哪儿去了?”发现少了个人,王太太问我。

      “好象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出去了,”沁凡帮我一起锁门,“他没跟我说去哪了。”

      “煦野是谁?”沁凡小声问我。

      “阁楼上住的那个邻居,你不是比我先来看过了吗?”嘀咕一句,我抽出钥匙。

      “切,是看你要住的房子,又不是看阁楼,没见过你家邻居。”

      什么叫我家邻居?我翻了个白眼。

      王太太倚在车门旁给煦野打电话。

      “我们先去吧,他一会自己来。”收了线,王太太指挥大家上车,“这家伙钻去洗澡了,说是怕晚了停水。一晚上不洗,又臭不了,真是的。”

      我和沁凡不约而同的摇头,相视一笑。

      晚餐非常丰盛,单独的小间,长长的台面上摆满了海鲜肉蔬。正准备开动,包厢的门被拉开了,一股清香。

      “对不起,我来晚了!”有人闪亮登场。至少,在沁凡眼里是闪亮的,因为她的小眼睛已经扑闪扑闪的,象只见到老鼠的猫。

      我轻轻撞了一下她,害怕她口水会流出来。她却无视我的存在,开始跟煦野“亲热”上了。

      “您好,初次见面。我叫权沁凡,是他们的朋友。”标准的韩语,柔和的发音,外加伸出的右手,“很高兴见到你!”

      煦野挂着标志式的迷人微笑,握了一下她的手,“您好,车煦野。”

      接下来的时间,不出意料是沁凡的时间。女人的架势很足,施展十八般武艺以及三寸不烂之舌“猛攻”煦野,一整晚,除了我和王氏夫妻偶尔搭搭腔外,耳语私磨的,都是他们俩的欢声笑语。

      晚餐后,由于顺路,沁凡推不掉王氏夫妻的一片好心,依依不舍的与我和煦野告别,坐上了车。

      站在餐厅门口,我环抱着肩,漫无目的的四下张望。

      此时面对煦野,我有点尴尬。一是出于刚才沁凡的热情,二是……毕竟身边是位帅气的男人,而且在晚上独处多少会令人不自在。

      “姐姐,这里离住的地方不远,要不我们走回去吧?”他先开口,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姐姐好象不怎么喜欢说话吧,晚上都没见你说几句话。”步子缓缓的,我脚下也跟着放慢了。

      “哦,呵呵,不是不喜欢,而是......”指指嘴巴,“韩语太生疏。”其实,是他第一次问我“口音”的问题,对我打击太大,不敢随便开口了。

      “呵呵,已经很好了。你不是一直在和我对话吗?”煦野回头鼓励似的冲我微笑着眨了一下眼。

      被年轻人这么鼓励,有点难堪。我装没听懂他的话,埋下头,不再搭理他。

      盯着路面,亦步亦趋,我一路上沉默不语。他见我不答话,也不好聊什么,两人间气氛有些冷。

      “坐会吧,姐姐。”他蓦然停了下来。

      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撞在他背上。这一撞,吓自己一跳,忙退后几步,掩饰般掠了一下额前的发,暗自吐口气。

      他站在原地,似乎被我的一连串动作弄得莫名。

      “……坐啊,坐。”走到路边公园的木椅旁,我干巴巴的反过来招呼他。

      秋风清冷,倒是解了我一身汗意。

      放下局促,与他并肩而坐,我尽量表现得自然。

      唇边一抹淡淡的笑,煦野把玩着自己的大拇指。距离太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清清爽爽,不浓不淡,好似天生的气息。

      “姐姐为什么来这里?”

      斜乜了他一眼,我微蹙起眉。难道他没意识到这问题实在很突兀?

      “姐姐……”

      眉头蹙深了些。

      对于韩国人的尊敬交际法,我一时间还无法适应。真是搞不懂好生生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亲热,他不别扭,我倒听得毛毛的。

      “我能提一个要求吗?”想到哪说到哪,正好转移话题,“以后跟我说话,勿需那么多礼节。”

      “也许你觉得中国人不懂礼仪,但在我们看来,人与人之间交流,特别是同辈人之间,不需要太拘谨,随意一些,听起来不那么疏远。”

      他一怔,颔首“恩”了声,抬头又笑了起来。“可你真的比我大,不喊‘姐姐’,你不会觉得吃亏?”

      笨!哪有女人喜欢当姐姐的?女人天生怕老,最爱听的就是人家夸自己青春。

      我挑眉,“怕我吃亏,喊我‘姨’也行。”

      忍俊不禁,他哈哈大笑,“原来你挺幽默的。”

      想想自己的话,我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那个,”一瞬间的亲近,突然让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是朋友安排的。”我兀自接着他起先的问题答道,“她说这是次机会,锻炼锻炼自立。”想起筱艺口中的“放生”,我保持着微笑。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跳跃的话锋,他楞了楞。

      “呵呵,自立?自立还需要锻炼吗?”他有趣的问。

      原本只是一句戏谑的话,可如今听在我耳里,嘲讽的意味更多。

      “是啊,我一直是被家人养着,养了32年,这才开始学自立。”我自嘲笑笑,语气不自觉生硬了些,“但我不觉得养不活自己,恩,我会活得很好,活得让他们嫉妒!”

      ……是的,让抛弃我的人嫉妒!

      他讶异的望着我,看来过激的言语令他感到不安。

      “对不起,我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深感歉意。”边致歉,他边起身鞠躬。再看向我时,眼中流露的隐约惶恐令我后悔自己过于敏感的言辞,一时沉默。

      “其实,很高兴你搬来,真的。”

      在似乎能听到风声的时候,他静静的讲:“觉得夜里回家时,这楼里有温度,暖暖的。”

      我瞥了他一眼,他散漫的绕着自己大拇指,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去年失恋后为了不触景生情,我找到这间远离闹市的阁楼。王先生一家人挺和善的,只是王太太喜欢,怎么说,比较关心私人问题,呵呵,我一般都躲着她。”(难怪王太太说很少见过他。)

      “后来,他们一家搬进了新房。我那时在想,这里以后会住进一位什么样的人?”他徒然侧过头对着我笑了笑,温暖的那种,“那天,你在晾衣服,背对着我。一边裤脚卷起,一边裤脚踩在拖鞋底下,披头散发的,我在你身后站了许久,猜想这样的背影究竟会配着张什么样的脸?这么邋遢……”

      “你!”我差点跳起来。不过,回想自己当时好象是形象太差了,于是,将刚要扬起的拳头改成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肩,“我那时刚打扫完卫生,这模样也挺正常。”

      “知道了。”他调皮的撇了撇嘴,“我有意大声打招呼,真的吓到你,呵呵。但没想到你是中国人,没想到你原来有张娃娃脸,而且那么单纯、怯怯的,问什么答什么……”他露出恶作剧成功后的表情。

      我狠刮了他一眼,张口想要反唇相讥,又感觉幼稚,最终决定以沉默对抗。呃,这小子没大没小的,居然用这般形容……

      “……今天,无意中听到王太太说起你的事……”他继续轻言细语的自话自。

      咦,等等,我听漏了什么,怎么扯到王太太这里了?而且又是……我的事?!

      “说起我的事?什么意思?”憋着火气,言词还是压制不了有些冲,“还真是古怪的兴趣啊,到处讲别人的私事,很高兴?幸灾乐祸?探听别人的隐私,你也觉得很有趣?”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是不是……”他忙摆手,“只是忍不住好奇……”

      “好奇?呵,好奇?!”我有些气急败坏的站起身,“这就是理由?堂而皇之伤害他人的理由?!”

      可笑!他们懂什么?!婚姻失败的打击不是我一时半会能完全承受得住的,于是我将它憋屈在心里,装作遗忘,不去触碰。不想,他们非得一次次跑来撕开,看它流血。是我的错吗?我没想过要做回单身,更没想过要流浪他乡。我不是气他们知道我离过婚,怕他们对我有成见,而是不希望在这里拖着我过去的影子,让我背负那段痛苦。我期盼能新鲜的过着新鲜的生活;过去的,除了父母、小草和筱艺他们,我情愿做个失忆者,或能像胶卷一样减切掉,暴光掉!

      不想再跟这小子墨迹,我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或许是季节不对,秋意萧寒,直接影响到我低沉的情绪——走着走着,眼前开始模糊,抹把脸,一手湿濡。那个曾和我一同生活十二年的男人,当初那么干脆的将我扫地出门时,我连哭的勇气都没有;而现在……我哭了,泪如雨下,越抹越多。

      “......那个......”煦野一直跟在我后面,手足无措。

      霍然越过一步,他递上一方手帕。

      “别理我!”我夺过手帕,胡乱擦着脸,顺便擦擦鼻涕。(咦,是手帕,不是纸巾耶!韩国男人真是与众不同!)

      “为什么非得掀我的伤疤?我是受害者!我做错了什么?一毕业就嫁给了他,一直细心的照料着家,呵护着他和儿子,这有错吗?还是我真的差劲?菜烧的不好吃?样子差得带不出门?为什么一定要换个女人,换掉我?十二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他的爱就这么善变?他想过我受得住打击吗?想过小草吗?没有。他只是自私的想到他自己,快活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我和小草的生活!”一下子,我喋喋不休、语无伦次的发泄着,愤怒占据了整个思想,“我整个的死了一次,如今只是想重新找个活法,为什么非得让我一直困在那个该死的阴影里?不,我要美好的活着,让所有人都看到!”

      坚定的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泪眼婆娑的发现煦野一脸茫然:锁紧眉,抿着嘴,死盯着我看,那张脸绷得紧紧的,严肃而凝重。

      晕,我刚才一直讲的是中文!他一句也没听懂!

      刚想到这,我禁不住万分狼狈万分滑稽地“扑哧”一笑。没听懂也好,免得多事。

      见我笑了,他神色渐渐舒缓,“吓坏我了,你刚才的样子面临崩溃……”

      是啊,崩溃。我在心底嗤笑自己适才的失控。

      “对不起,我这人比较敏感,容易冲动,宣泄完了就没事。”我抖了抖手中的帕子,尽量平静如常,“谢谢你的手帕,不过,看来我得洗干净了,才好还给你。”

      他耸了耸肩,然后,犹豫着开口,“那个......你认为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

      “我有说过我叫郁文吧?!”

      “郁文,”拗口的喊了一句,他勾起唇角,抬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们走错路了。”

      事后听他解释才知道,开业时,王太太跟几个大婶在门外议论过我(他正好站门口无意中听见了)。郁闷啊,想必我的那点事迹已是街头巷尾了。

      是夜,我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给筱艺打了个电话。听的出她还在梦中,声音有些涩。

      “文子,昨天开张怎么样?”过十二点了?我看看闹钟,才想起这里比北京时间早一个小时。

      “还好,门庭若市。”因为王太太的喇叭嘴,我心里还在别扭,懒懒的回答。

      “听声音,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她一问,我心里直泛酸。接着,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算了,说了又没办法收回来。不过,证明你还有点发光嘛,就当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听罢,她在电话里安慰我,“其实,这样也好,免得有好事的人,当面问你些尴尬的问题,弄得下不了台。王太太虽然多嘴了,但也挡了些麻烦。凡事有两面,往好的地方想想,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你自己心静了,自然就能淡然处之。”

      “恩。”被她这么一解说,心情好受不少。

      “小草最近怎么样?”

      “就你儿子那机灵样儿,还能怎么样,都快成我家的国宝了!”声音含笑,“Sam和贝贝都很喜欢他,上星期天他们三人把我撂在家里,跑去浴场游泳,回来的时候,贝贝告诉我,‘爸爸在外面喊哥哥儿子呢’。我一想不对啊,那不是占你便宜了,哈哈。”

      “晕,你家老外真是乱开玩笑。”嘴里在抱怨,听到儿子受欢迎,我心里还是很高兴,“小草真是多亏你们照顾了。下次他在你这里的时候,我再打电话,好久没听到声音了,想他。”

      “你呀,去找台电脑写邮件吧,这么打长途,挣的不够开销的。”

      “恩,有空我去网吧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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