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41、花笺（五）

　　五

　　貘消失之后，原本存在于山林的幻象也消失了。
　　山野之中的宅邸根本就不存在。
　　在晴明和博雅面前的，是一片高大的树林。
　　夜风之中，树木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
　　“晴明。”博雅伫立许久，忽然说。
　　“怎么啦？”
　　“你帮帮那只貘吧！”
　　博雅低声说，仿佛压抑的悲鸣一样。
　　晴明默默不语。
　　“晴明……你是能够帮它的，对不对？！”
　　晴明看着貘消失的方向，静静地摇头。
　　“我一个人的力量，什么忙都帮不上……”
　　“帮不上？！”
　　“我是无法阻挡历史的洪流的。不光是我，任何人都不行。”
　　“……那，找保宪大人，还有道满法师！你们联合起来，一定可以的。”
　　“不行的，博雅……”
　　晴明的声音中罕见地含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为什么？”
　　“你明白的，博雅。改变是无法阻挡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也都会消失，谁也没办法改变。”
　　“晴明，我……”
　　“博雅啊，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样而已。”
　　晴明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吧，博雅。”晴明向树林走去。
　　博雅垂下头，片刻之后才跟在晴明身后。

　　两人继续向前行。
　　在密林的深处，月光变得微弱。仅能隐约看到脚下的情形而已。
　　“啊！晴明！”
　　博雅忽然叫道，用手指着前方。
　　前方那些树下，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白色影子。一动不动。
　　“大概是失踪的人吧。”晴明说。
　　二人上前。
　　果然树下四个人，或躺或靠，全都昏迷不醒。
　　博雅紧张地上前。
　　“还好……好像只是昏迷了。”博雅说。
　　晴明带着笑意看博雅。
　　“博雅啊……只是睡着了罢了。”
　　“睡着？”
　　“嗯。貘需要他们的梦境。”
　　博雅试图叫醒其中一人。但是失败了。
　　“为什么醒不过来？”
　　“……应该是迷失在梦境里了吧。”
　　“迷失……”
　　“貘有制造梦境的能力啊，博雅。用美梦引诱他们，然后让这些人被困于梦境之中……”
　　“那该怎么办呢？”博雅担忧地看着毫无知觉的众人。
　　“不必担心。貘已经离开，等到天亮幻境自然会消失。”
　　晴明从怀中掏出符纸和朱笔。将符纸托于掌心，在上面写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然后将写好的符纸贴在昏迷不醒的众人额头。
　　“晴明，这是做什么？”
　　“……将记忆封印。”
　　“啊……”
　　“我能做的就这些了。貘的事情，还是不要外传的好。”
　　“说的也是，否则的话，那只貘会很麻烦吧。”
　　“恩。”
　　“这些人不会察觉么？”
　　“……大概只会记得自己在树林中迷路吧。”
　　“那真是太好了。”
　　“……博雅。”
　　“什么？”
　　“我以为你会反对的。”
　　“虽然封印记忆不是什么好手段，但为了保护那只貘，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博雅一只手摸着后脑，用颇为无奈地语调说。
　　“那只貘应当安全了吧。晴明。”
　　“大概吧。”
　　虽然晴明的语气并不确定，但博雅仍旧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博雅。”
　　晴明微笑着说。
　　“谢、谢我？”
　　“嗯。”
　　“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有博雅在，我才能这样的。”
　　晴明带着认真的微笑说。
　　“……你偶尔坦率一次，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
　　博雅偏过脸，耳朵根部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一时间山野寂静无声。

　　“咳。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晴明。”
　　“……回去吧。”
　　“不用管他们么？”
　　博雅示意还躺在地上的人。
　　“天亮了自然会回去的。”
　　“恩。”
　　“等我们走回去，大概要天亮了吧。”博雅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道。
　　从京都到大泽的山中，至少要两个时辰。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回到京都，应该是凌晨了吧。
　　“跟我来。”晴明脸上甚为轻松。
　　博雅跟着晴明的脚步。
　　走了不久。
　　“唉？这不是土御门附近么！”博雅大声嚷道。
　　“嗯。”
　　“可是，才刚刚出发呀！”
　　晴明微笑不语。
　　“晴明。你真是太厉害了。”博雅由衷赞叹道。
　　“只是些小手段罢了。”

　　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土御门晴明宅邸。
　　身穿紫色唐衣的蜜虫早已经在门口守候。见到二人回来，立刻微笑着在前方引路。
　　“博雅啊……”晴明忽然开口。
　　“刚才，你为何一定要一起去呢？”
　　晴明指的是跟随貘幻化的少年去大泽的时候，博雅也要一起去的事。
　　“这个……因为不放心晴明吧！”
　　晴明似笑非笑地看了好有一眼。
　　“对付妖物，似乎我更擅长。”
　　“话虽如此，总觉得不去不行呢……”博雅说着，表情变得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因为貘幻化的少年……？”
　　博雅像是没有想到一样睁大眼睛。随即便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情。
　　“大概是呢。那个时候觉得有些不高兴。”
　　“很奇怪啊……”博雅喃喃自语着，仿佛被这件事弄得迷惑不已。
　　晴明忽然笑了一声。
　　“喂，晴明。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心情不错罢了。”
　　“你一定又是在嘲笑我！”
　　“没有呀。”
　　“我知道的！”
　　博雅一边抱怨着，一边跟随晴明走进庭院。
　　“很晚了，在这里休息吧？”晴明忽然停住脚步。
　　“嗯。”
　　博雅随口答应。
　　因为时常在这里喝酒喝到很晚，顺便留宿也已经习惯了。幸好博雅生性洒脱，对于小事并不在意。而晴明也不是会被礼节束缚的人。
　　“不过，晴明啊。还有些事情我不明白呢。”
　　“什么？”
　　“关于今晚的事。不全部弄明白的话，今晚可能会睡不着。”
　　博雅看起来像是在认真烦恼着。
　　“……还是说清楚吧。不如喝些酒吧。”
　　晴明倚着外廊的柱子，双唇浮现一丝笑意。仿佛樱花瓣那种隐隐约约的淡红色一般的轻柔笑意。
　　穿着樱袭的美貌女子无声无息地端上酒壶和酒杯，就静静地退下了。
　　博雅顺势在外廊之上盘腿而坐。
　　“晴明。那只貘知道我的名字呢。它叫了‘博雅大人’。”
　　“貘这种生物，是可以操控人的梦境，也可以读取人的心灵的。知道你的名字并不是难事。”
　　“原来如此。那时它说看不到你，是因为你隐藏了自己吧。”
　　“嗯。我设了结界。否则被它察觉到我的身份，便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老巢。那样的话，还要花很多时间去找啊……”
　　晴明微微皱着眉头说。
　　“是这样啊……”
　　“貘的力量很微弱。它们想要操控人的心灵，只能人心最薄弱的时候。”
　　“薄弱？”
　　“比如入睡之后，或者被迷惑的时候。”
　　“啊！你是说那些幻象？”
　　“嗯。那些幻象也是为了迷惑人心。利用人心底的欲念来控制人本身。貘可以读到人心底最深处的欲念，然后通过幻象实化，以此引诱人。”
　　“所以那些人，都是被诱惑了，所以才会困于梦境之中。”
　　“是这样。”
　　“若是意志坚定的人便不会么？”
　　“嗯。”
　　“……我那个时候，并没有看到幻象啊！”
　　博雅想起自己遇到那只貘的情形，有些疑惑地说。
　　“那是因为博雅的心太纯洁了。”
　　“别取笑我啦！”
　　博雅有些害羞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晴明微笑着。
　　“晴明。你的式神说，那些人都是遇到美貌的女子……”
　　“嗯。”
　　“可是，你出现的时候，那只貘幻化成了少年啊，晴明。为何会这样？”
　　“……”
　　“而且那少年还穿着武士服呢。是你认识的人么？”
　　“……”
　　“……博雅，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说着，晴明起身欲离去。
　　“喂，晴明。我还没有明白啊！”
　　博雅在身后叫道。
　　但穿着白色狩衣的阴阳师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渐渐消失在外廊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很喜欢写二人之间的互动~
各位新年快乐！
（改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