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19、白狐少年（三）

　　三

　　晴明将从兰丸那里得到的种子握在手中。
　　比身体的温度低，有种清凉的感觉。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往忠行宅邸的方向走去。
　　回到住所已经是后半夜了。
　　宅邸的大门忽然间悄无声息地打开，晴明轻手轻脚走进去。
　　“多谢。”
　　他低头对着脚底旁边的一小团黑影说。
　　空气中传来一声嬉笑。
　　那东西害羞一般“咻”的一声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乳白色的月光将庭院照的很亮。
　　晴明沿着青石小路走进内院。
　　忽然有什么扑来，速度极快。
　　晴明侧身闪开。
　　那东西落在他身后的地上。
　　原来是只黑猫。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只黑猫有不同寻常之处。
　　黑猫似乎发觉晴明的视线，“喵”地叫了一声。它慢慢走过来，在晴明两脚之间蜷成一个毛团。
　　晴明觉得很有趣，不由轻笑了一下。
　　“晴明，你看见我的猫了么？”
　　从内庭走出来一个比晴明年长些的，眉目爽朗的少年。
　　正是忠行的儿子保宪。他一见到晴明便笑着问。
　　晴明伸手指了指自己脚间。
　　保宪“啊”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把小猫抱在怀里。
　　“什么时候开始养的？”晴明问。
　　“很久了。”
　　“没发现呢。”
　　“最近才能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吧。”
　　“哦。”
　　晴明略带好奇地看着保宪怀中的黑猫。
　　“这就是猫又么？”
　　“是啊，很可爱吧？几年之后就能长出第二条尾巴了。”
　　保宪两手抱住猫又，举到晴明面前。
　　猫又的气非常纯净，应该是上等的灵。
　　晴明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什么名字？”
　　“小黑。”
　　“……还真是你会做的事。”
　　保宪不在意地笑笑说：“晴明，你也快点养式神吧！”
　　“那是什么？”
　　没等晴明回答，保宪发现了晴明手中的紫霍草子。
　　晴明张开手掌。
　　那圆形的种子发出宁静的紫光。
　　“阿……”保宪惊叹着。
　　“这是紫霍草的种子阿！”
　　“恩。”
　　“这可是很少见的。据说它能感应周围灵气，了不得呢。”
　　这么一说，这种子确实比在树林里的时候要明亮一些。
　　是因为猫又在附近的关系么？
　　确实是很神奇的种子。对妖怪来说应该很有用。
　　还是拿去还给小狐狸吧。
　　晴明这么决定了。

　　第二日。
　　才刚入夜，紫霍草的种子已经开始散发淡淡的光晕。
　　晴明将它装在桧木盒里，来到昨天的树林附近。
　　紫霍草子的光忽明忽弱。
　　好像在指引道路一样。
　　晴明沿着让紫霍草子更为明亮的方向走。
　　浓密的杉木之后是一片较为广阔的空地。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照耀下来，看上去比别的地方都更为明亮。
　　空地之上聚集着许多鬼和妖物。
　　形状真是千奇百怪。
　　“原来还有这样的鬼魅啊……”
　　晴明被吸引了，不知不觉站在原地看起来。
　　既有人形的鬼魅，穿着白色的单衣。长长的黑发拖在地上，像蛇一样不断蠕动。还有长着牛头人身的妖怪。
　　有的形如长柄勺。
　　有的是青面獠牙的鬼卒，周身飘荡着灰白色的火焰。
　　还有脖子像巨蟒一样长的女鬼。
　　这些鬼怪们聚集在一起，面前的草地上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像在开宴会一样。
　　“好像有人的气味啊。谁带人来了么？”身长十余尺的瘦鬼，忽然间向空中嗅了一阵说。
　　“没有谁带人来啊。”长脖子女鬼说。
　　“可是有人的味道。”
　　“确实有。”
　　“有。”
　　“在哪里呢？”
　　百鬼停下聚会，开始四下寻找。
　　“很抱歉，是我打扰了。”
　　晴明觉得很有趣，于是从树后走出来。
　　“真的有人！”
　　“这里有个人！”
　　“吃掉他！”
　　“吃掉！”
　　“肚子饿了……”
　　看到晴明，妖物们忽然间骚动起来。
　　“让我加入聚会吧。有人参加的聚会会很有趣吧？”晴明表情镇定，微笑着说。
　　“还没有参加过有人的聚会呢……”长着巨大牛头的鬼说。
　　“好像很有趣。”
　　“让他参加吧。”
　　妖物们纷纷说。
　　“那你没有带礼物？”长脖子女鬼问。
　　“没有礼物就吃掉你！”在地上不断上下跳动，好像一颗巨大的豆上长着五官的妖怪说。
　　“吃掉！”
　　“吃掉！”
　　妖怪们又吵嚷起来。
　　“我带了阿。”晴明微笑着说。
　　“在哪里？”
　　“拿出来！”
　　“礼物！礼物！”
　　“就是我自己。”晴明笑道。
　　“我知道了……你是要拿身体的一部分送给我们是不是？”巨大牛头妖怪恍然大悟般问。
　　“我要眼睛！”
　　“心最好吃！”
　　“给我头！”
　　“我饿了……”
　　妖怪为了争夺晴明的身体吵作一团。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会变法术。”
　　晴明似乎觉得妖怪们吵闹的样子很有趣，等到他们挤在一起快要打起来的时候才说。
　　“法术？”长脖子女鬼来了兴趣。
　　“你会什么？”其余妖怪都围上来问。
　　晴明微笑不语。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罗盘，上面绘有五行、北斗、八卦、十二干支、二十八星宿等，还刻着很多奇怪的文字。
　　妖怪们好奇地传看。
　　“这是什么？”
　　“能吃么？”
　　“好像很硬……”不知道是地鼠精还是兔子精的小妖怪们围在一起讨论。
　　“这是用于射覆的罗盘。”晴明说。
　　所谓射覆，是一种发现或猜测掩盖物、隐藏物的本领。阴阳师之间有时会进行射覆的竞赛，来比较能力高下。
　　“你来表演吧。不好看就吃掉你！”豆子鬼跳着说。
　　妖物们纷纷聚在晴明身边。
　　“你……来猜我最重要的东西吧……”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发人形鬼魅说。
　　晴明盘腿而坐。薄唇中不断念着咒。
　　罗盘摆在他面前。上面的指针像得到命令一般不断旋转，依次停在几个刻着奇怪符号的位置。
　　晴明微微一笑说：“我已经知道了。”
　　鬼魅们都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晴明用手指在地上划了几下，动了动嘴唇。
　　一个比鸡子略小的圆形物体“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啊！眼珠……我的眼珠哪里去了……”长发女鬼慌乱地喊，用只剩下一只眼珠的眼睛四处寻找。
　　看到地上那圆形的东西，便立即捡起来擦了擦，按回到空洞的眼眶里。安心一样长长舒了口气。
　　“猜中了！”
　　“夜子最宝贝她的眼珠了。”
　　“好厉害！”
　　“别吃他了。”
　　“我还想看……”
　　妖怪们兴奋地说。

　　“我迟到了。”
　　忽然有孩童的声音说。
　　一个穿着白色直衣，扎着双髻的小童跑过来。
　　正是昨晚的小狐狸。
　　“兰丸。”
　　晴明叫他的名字。
　　小狐狸这才发现被妖怪们包围着的晴明。
　　“啊”一声站在原地。慌乱的脸都红了。
　　接着“噗”一声，耳朵又露出来。
　　“兰丸又这样。”
　　“法术太差。”
　　“迟到了要受罚！”
　　小妖七嘴八舌的吵。
　　“兰丸，你认识这个人吗？”巨大牛头说。
　　“他是我朋友。”
　　兰丸红着脸走到晴明身边，抓住他的袖子说。
　　“原来是兰丸的朋友。”
　　“‘人’朋友。”
　　“很厉害。”
　　妖怪们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我们没人也表演一个戏法给兰丸的朋友看吧。”长脖子女鬼说。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妖怪的热烈响应。
　　巨大牛头妖表演了把头从脖子上拿下来放在手中。
　　长脖子女鬼表演了用脖子打结。
　　鬼卒表演了召唤阴魂。
　　兰丸表演了幻术。
　　叫夜子的女鬼表演了眼珠倒转。
　　喧闹的聚会直到午夜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