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18、白狐少年（二）

　　二

　　晴明跟随忠行学习有关阴阳术的各种知识。渐渐深入。
　　除了方术、五行、医术、唐文、梵文之外，还有汉诗、和歌、乐器等等。
　　内容十分庞杂。
　　外行人初看之下，难免觉得毫无章法。实际上，身为阴阳师，不仅要通晓方术，还要具备相当的修养。
　　这是由于阴阳师时常会触及黑暗的一面，若是自身修为不够，反而会被反噬。轻则卧病在床，重则丢掉性命，或者堕入阴暗的世界。
　　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并不少见。
　　是以忠行门下，十分注重弟子的修养。
　　至于医术，则是出于实用的考量。
　　阴阳师有时也会遇到需要医治伤者的情况。

　　忠行家的宅院里，种植了很多不同的草药。
　　其中很多种并不能生长在当时的日本。忠行大人潜心研究多年，才窥见其法。
　　有从大唐传来的，珍贵的杜仲、鹿蹄草、霍山石斛、红景天等。
　　还有来自胡地的白藤、红花、雪莲、肉苁蓉。
　　这些药材的生长条件大相径庭，可是忠行大人却在同一个庭院里培育着。
　　按照药性生克，被分别种植在不同的区域。每日都需要悉心照料。
　　浇水、采摘、不同部分的保存，都有深厚的学问。
　　众位弟子中，晴明医术最为出色。忠行便渐渐将这些工作交给他。
　　普通的草药便直接去山中采摘。
　　这也是晴明的工作。
　　每到合适的时间，晴明便会入山。

　　初夏的夜晚还有些冷。
　　无边无际的茂密森林，到处都是漆黑的。
　　桂树、七叶树、杉树和扁柏等老树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只有几道朦胧月光从树木的缝隙中照射进来。
　　长满了青苔和菌子的树根、岩石隐约可见。
　　杂草丛中，不知道是人还是兽类踏出的小径时隐时现。
　　晴明走在山中，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杂灵从他身旁路过。偶尔还会有奔跑的山鬼，或者是青蓝色不断跳动的狐火。
　　灵气充沛的地方，草药的质量要更加上乘。但精怪也会非常活跃。
　　对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及其可怕的鬼怪。
　　但晴明却视若无睹。
　　最初还会因为好奇感慨一下，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晴明表情平静地走在山中。
　　他借着月光辨别山路，装草药的竹篓提在一只手上。
　　《异志集》中说，紫藿草喜月光。皎月之夜，紫霍草破土而出，开出荧紫色的花。待天将亮时，花落结子。其形若青梅。此为辟邪灵物，若有人被恶鬼所缠，取紫霍草种煎汤服下，即刻痊愈。
　　晴明每次采草药都在山中逗留到深夜，就是想寻找紫霍草。
　　这是传说中的草药，连忠行大人也不曾亲见。
　　《异志集》的记载，到底是真是假。
　　晴明十分好奇。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升到头顶。
　　是午夜了。
　　晴明采了很多草药。但紫霍草仍然没有找到。
　　“救救我。”
　　晴明忽然听到细微的呼救声。似乎是孩童的声音。
　　也许是鬼怪吧。晴明想着。
　　“请救救我。”
　　细微的呼救声静止了一下又再度响起。
　　晴明顺着声音寻找。
　　低矮的灌木丛后，晴明看到一名身穿窄袖服的童子。
　　年纪看起来不超过十岁。
　　童子一只腿紧紧夹在捕兽用的巨大铁夹子里。
　　那是猎人们放置的，用来捕捉野猪或者鹿的。这种铁夹子力量很大，即使是一头成年的山猪，只要被夹住也别想逃开。
　　何况是个幼童。
　　铁夹子尖锐的齿嵌入腿上的肉里。
　　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将裙裤都浸透了。
　　童子身上的衣服用料考究，只是现在已经破烂不堪。应该是不断挣扎的时候撕破的。
　　看样子已经这样很久了。
　　“请救救我……”
　　见到有人出现，他提高声音说着。
　　金绿色的眼睛一直看着晴明。
　　晴明站在距离他五尺远的地方默默看了一会儿。
　　“你是什么？狐狸吗？”他问。
　　“你……你怎么知道！”
　　“……眼睛忘了变。”
　　那童子脸一下子红了，惊慌之下耳朵露了出来。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头顶，手忙脚乱想变回去。
　　结果连尾巴也露出来。
　　“来不及了，我已经看见了。”晴明看着小狐狸慌乱的样子，微笑着说。
　　那童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拜托你……救救我……我想回家……”
　　晴明叹息一声。
　　他走近童子，蹲下来，伸手试了试捕兽夹。
　　很紧。
　　仅凭晴明这个十二岁的孩童，是无法打开的。
　　“怎么办……”
　　索性保持着半人半狐外形的童子，耳朵都耷拉下来。
　　“别急。”
　　晴明站起来。
　　他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左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念着咒文。
　　符纸幻化出高大的力士。
　　力士双手握住捕兽夹的两片，鼓起双目用力，夹子紧咬的齿之间出现一条缝隙，渐渐变大。
　　晴明将童子的腿从铁夹子里小心地取出来。
　　力士“噗”的一声消失，同时一张符纸从半空中飘落。
　　童子的腿已经血肉模糊。
　　晴明查看了一下，从草药娄里面掏出一些草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再随手扯下宽大的草叶裹住。
　　他嘴唇微动。
　　“不疼了……你好厉害！连母亲大人也不会呢！”
　　童子惊讶地不住称赞。草叶下的伤口已经恢复了许多。
　　“这只是表象罢了。你的伤仍旧要小心修养。”晴明解释到。
　　“嗯！”
　　“好了……回家去吧。”晴明说。
　　“等等！”
　　童子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晴明。
　　“这个……给你。谢谢你。”
　　他手心中躺着一个青梅大小的圆形物体，看起来像是什么果实。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紫色荧光。
　　晴明一下子知道了那就是自己在寻找的紫霍草的种子。
　　“母亲大人说，这是很珍贵的宝物。送给你。”
　　童子将手伸向晴明。
　　“举手之劳罢了。”晴明拒绝。
　　“母亲大人说，报恩就是要给最珍贵的东西。”
　　童子将那种子放在身边的草地上。
　　晴明来不及说什么，童子脚下燃起青蓝色的狐火。
　　“对了，我叫兰丸。明天来找我玩吧！”
　　他丢下这句话消失在夜空中。

作者有话说

　　注：草药和《异志集》的部分是作者瞎扯的，不要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