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20、白狐少年（四）

　　四

　　“你要回去了么？”
　　兰丸问晴明。
　　妖怪们都散了。只剩晴明和兰丸两个。
　　“这个……”
　　晴明打开桧木盒子。
　　“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想还给你。”
　　“不要。”小狐狸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不是。”
　　“那就拿着吧。”
　　金绿色眼睛看着晴明。
　　少年晴明犹豫着又将盒子收回怀中。
　　“对了，母亲大人说想要谢谢你。”
　　小狐狸拉住晴明的袖子。
　　“到我家去吧。”
　　小狐狸期待的神情无法忽视。
　　最后晴明答应了。

　　目的地是树林某处。
　　兰丸带晴明穿过低矮的树丛。
　　像是通道一样的灌木丛。虽然看上去像自然形成的一样，但晴明看到法术的痕迹。想必是狐狸一家为了保护自己的住所而制造的屏障吧。
　　穿过树丛后，晴明看到了狐狸的家宅。
　　宅邸不算气派。但也不算小。
　　内外两进，大约有近十个房间。屋顶、墙壁完好，一律挂着新帘子。
　　宅邸外有围墙，加上一个小门，将家宅围起来形成院落。
　　庭院里，借着月光勉强看得清种着萱草，小水池边菖蒲正开着。房屋两旁种着高大的树木，想必盛夏也不会感到燥热。
　　屋内已点上灯火，从外面能看见红红的、摇曳不定的光焰。外廊内各处也点着灯。
　　从里面走出一名身着黄色窄袖服的老妪。
　　她脸上长满皱纹，不知道已经多少年岁。
　　“正等着您呢，小少爷。”老妪对晴明说道。

　　晴明被领到内院的正室。
　　兰丸也跟在他身边。
　　房间中央放置着软垫，两侧有樱花图案的屏风。
　　一名身着白色常礼服的女子端坐于软垫之上。
　　是个年约二十四五、肤色白净的美貌女子。神态平和，长着一双丹凤跟。
　　“母亲大人！”
　　兰丸一看到女子，就依偎到她身边。
　　女子身旁还坐着一个幼小的女童，见到兰丸一副恭谨的样子。
　　“这位一定就是兰丸的朋友吧。”女子问。
　　“是啊。昨天就是他救了我，母亲大人。”
　　“兰丸承蒙您多照顾了。”女子郑重弯腰对晴明行礼。
　　“啊……不敢当，夫人。”难得晴明的神态有一瞬间的慌张。
　　“叫我秀子就可以了。”女子亲切笑道。
　　晴明和兰丸并坐，与秀子相对。
　　“就如您所知，我们都是狐狸。”秀子坦率地对请明说。
　　“住在这片森林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了。一直都安静生活着。直到兰丸出生。这孩子实在是太调皮了，法术又不好。我时常担心他会不会惹出麻烦。”
　　“母亲大人！”小狐狸害羞地抗议，用手捂住脸。可是头顶的耳朵却仍旧透出红色。
　　秀子带着笑意看了看小狐狸，接着说。
　　“听说昨日不小心踩到了猎人的陷阱，多亏您出手相助，这孩子才能平安无事。”
　　“您言重了，秀子夫人。”
　　“兰丸还未请教您的名字，真是失礼。”秀子微笑着。
　　“阿！忘了呢……”小狐狸嚷道。
　　他这才发现一直不知道晴明的名字，有些懊恼地动了动耳朵。
　　晴明略为犹豫。
　　对阴阳师来说，名字是十分重要的咒。有些法术高强的人，只是知道对方的名字便可以下咒。
　　“晴明。”他还是如实说了。
　　这是出于某种程度的自信，另一方面，晴明并不愿意欺骗秀子。
　　狐狸一家从一开始就获得了他的好感。
　　三人聊天非常愉快。
　　秀子说了很多小狐狸的趣事。
　　兰丸最后跑到秀子身边，将头埋入她怀中，撒娇般抗议。
　　秀子这才笑着停止。
　　晴明一直安静地看着。
　　“这就是母亲的感觉么？”
　　他觉得十分奇妙。
　　晴明心中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此时看到秀子夫人和小狐狸的情景，不知不觉看得入神了。
　　心中涌起十分陌生的情绪。
　　时间就这么过去。
　　“我有些累了。”秀子说。
　　她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神态。
　　“阿……我该告辞了。”晴明站起来。
　　“不，方便的话，请留下来用点心吧，晴明。”秀子对晴明微笑。
　　“是母亲大人亲手做的点心呢~”小狐狸金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晴明露出有些犹豫的神色。
　　“是母亲大人特地为清明做的！”小狐狸拉住晴明的袖子说，“留下来吃点心吧……”
　　“好吧。”晴明最后点头。
　　“兰丸，替我好好招呼客人。”
　　小狐狸答应。
　　然后秀子在女童的搀扶下站起来。
　　对晴明告别后，秀子便慢慢走近内室去。

　　“请让在下为小少爷带路。”
　　先前带领晴明进来的老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她对晴明低身行礼。
　　“真抱歉。”
　　两人跟在跟在老妪身后时，小狐狸说。
　　“但是母亲大人身体不好，所以不能长时间坐着。”
　　“别介意。”晴明回答。
　　“秀子夫人她……”
　　“母亲年纪大了，所以……”
　　晴明点头。
　　人类也好，妖怪也好，都是有年纪之分的。这是神明决定的事。
　　谁也没办法改变。

　　伤感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
　　老妪将二人带到庭院中的小水池边。
　　菖蒲花略带苦味的香气弥漫着。
　　被高高挑起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红光。
　　晴明和兰丸在摆满小碟子的矮桌前坐下来。
　　青团子、赤豆点心，小酥饼、糖渍果子，还有油豆腐。点心的种类很丰盛。
　　“晴明，你喜欢什么呢？”
　　小狐狸趴在桌上问，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装着油豆腐的碟子。
　　虽然如此，却又要做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晴明觉得十分有趣。
　　“油豆腐。”他故意这样说。
　　“是么……”
　　小狐狸耷拉着耳朵，将油豆腐的碟子放到晴明面前。
　　“母亲大人做的油豆腐非常美味的。”他念念不舍地说。
　　“你不吃么？”
　　“因为是给晴明的谢礼。”小狐狸盯着油豆腐，双手搅在一起，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给你吧。”
　　晴明捉弄够了，将碟子推给他。
　　“你不吃吗？”
　　“我觉得青团子更好吃。”
　　“真的么？”
　　“恩。”
　　“我真的可以吃么？”
　　“吃吧。”
　　小狐狸欢呼一声，趴在油豆腐面前。
　　小心翼翼地咬一口之后，“噗”的一声变成了狐狸的样子。
　　原来是白狐。
　　小狐狸似乎还没有发觉自己的状况，闭着眼睛一副满足的神情。
　　等到要吃第二口的时候，忽然发觉伸到碟子边的是短短的爪子，急得吱吱叫，却一直没有变回人形。
　　晴明笑着夹起油豆腐送到小狐狸嘴边。
　　小狐狸仿佛害羞一样用尾巴盖住脸。
　　“不吃了么？”清明问。
　　小狐狸这才慌忙移开尾巴，一口吃掉。
　　静谧的庭院里响起晴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