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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3-3 ...

  •   玉芷峰上一片狼藉,坡上的合欢树被连根拔起,草木皆换了颜色,清冷地溪水瑟瑟地流着,不见往日的畅快。
      溪中的巨石上,仰天躺着一个红衣少年,他只是一味了望着黑暗中的寒空傻笑着,紫色眼眸里有着狂乱。
      寒光闪闪的雪刃歪道在他身旁,刀鞘则横躺在岸边,红衣少年混沌不知,只是仰天躺着,长久都未曾移动。

       ……
      “还是紫色适合你呢,殇。”一袭白衣的女子笑靥温婉,细细地理顺他的衣袖,抬头看他。
      ……
      ……
       “我死了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白衣女子带着落寞地泪,回头看他,那样的侧脸,那样的柔弱。
      ……
      ……
      男子微笑着,眼角有着宠溺的光芒。
       “你想去哪里?”
      ……
      他静静地躺着,清冷地月光像是一件千年寒衣,将他重重地包裹着。
       女子仰头温柔地看着他,金色的阳光穿透过她们的身体,耀眼地不可方物。
      一白一紫两抹身影越来越远……
       ……
      “你说,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像你一样,就算背后不长眼睛也可以看见别人啊?”她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把玩。
      “不用等武功修到这个程度的,只要彼此心中有着对方,无论多远,都可以感应到!”
      ……
      这一切都不是梦,他曾经挣扎着要解开的记忆,竟然是如此的不堪。就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山头,他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岁,师父的笑,冰尘的笑,还有——她的笑!
      “哈哈哈哈……”他剧烈地笑着,胸口尖锐的疼痛随着他的想念而愈发严重。
      原来他是爱着她的!
      尹秋离想用心蛊来牵制他,却没有想到,这样只是让他自己确认了对她的爱。
      如果不爱她,他便不会疼痛如此,如果不爱她,这个心蛊根本就牵制不了他……
      连尹秋离都看透了他,却只有自己还在迷雾里自欺欺人!
      “师父。”他轻轻呼唤,“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来面对?”寒光中,一滴晶莹从他眼中滑落,叮咚落入溪中,“你是知道的罢?”他胡渣细密,睁着眼对着夜空呢喃,“在他出现在凌月庄的第一天你就知道她是来取你性命的吧。”
      黑暗的夜空中缓缓映出一张脸,凌向南正和蔼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得意弟子。
      “你当时没有杀她,那么我呢?要不要杀了她,还是要重蹈你的覆辙?”
      裴潋殇痴痴地笑了,他笑得那样开心,笑弯了眼角,笑得眼中滚烫的泪滴盈盈地似要滑落眼眶。
      “她和尹秋离长得那样的相似,您一眼就看出来了吧?”他的声音哑哑的,仰天躺着,“尹秋离之所以让她以自己的影子出现,是想在你身上寻找些什么吧?她恨你,也恨师母,所以才让尹若水做她的影子,不断地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挣扎吧?”
      夜空中的老者只是微笑着,没有言语。
      “你,是不是爱着她?”裴潋殇伸了伸手,想要触碰到那张透明的脸庞,“那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他像是一个小孩,眼神里有着乖淡的疑惑。
      夜空中的脸庞渐渐消失,没有给他任何的答案。
      裴潋殇依旧伸着手,依旧疑惑着,他仿佛傻了般没有任何的情绪,好像并不清楚自己是谁,只是一味地喃喃自语。
      他就这样伸着手,艳红的纱衣下摆浸入水中,像是血水般令人怵目。
      良久,他放下手,一动不动。
      手指碰触到了冰凉的剑刃,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轻轻一震,笼罩在紫眸中的迷雾渐渐散去。
      他紧紧地握住剑刃,鲜红的血瞬间顺着剑纹流落一地。
      我不能,师父!我不能像你一样!这么多师兄弟的性命!还有夫盟主!那个总是慈祥地笑着,温柔地看着师母的夫盟主!他打扮成我的样子,将他杀了!如今整个武林大概都知道是我杀了夫千发!尹秋离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外面的世界也必然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师父,你等着,你的武林,潋殇绝不会让他消散!你等着,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陪你!”
      胸口的疼痛排山倒海,像是一条毒蛇不断用滋裂的牙齿啃咬着他的心。
      他满手是血地抓起芷翎剑,紫眸里一片阴唳。

      ******
      “乔大叔,不是说让你这几天不要下地的么?”青岚一边将药草抚上乔大叔的小腿,一边也不忘皱着眉数落,“这几天天气转凉了,不好好休息,还去收地。”
      “呵呵,这不家里没人么,老婆子身子骨也不好,我不去收地,那明年可吃什么啊,再说,我看着腿也不像以前那么疼了,谁知道一到地里,就不听使唤……”乔大叔憨憨地笑着,嘀嘀咕咕地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青岚可以嘛!”可鸢放下捣石,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几缕青色的药汁淡淡地在围裙上晕染开来。
      “是啊。”青岚仔细地包扎着,也没听清楚可鸢说了什么。可鸢没好气地看了丈夫一眼,眼眉里都是笑意。
      乔大叔乐呵呵地看着小两口,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可是,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般,脸上有着淡淡的哀愁。
      “我老了,你们还有你们自己的家要顾呢,如今夫老爷也去了,我们可更得努力干了,以后要是碰上个什么天灾人祸的,再也没有人来管我们了。”乔大叔轻叹一声,眼里有些许泪光。夫千发夫老爷可是难得的大善人,不仅捐了私塾还定期救济穷苦,可是——哎,好人不长命啊!
      “什么?!夫老爷去了?”青岚猛地停下手,怔怔地看着面带哀伤的乔大叔。
      “可不是么,去了!还是个死无全尸。”刚被搀进来的李刚抚了抚自己受伤的手臂,声音哀痛。
      他们村地理不好,庄稼难种,可不知得了夫老爷多少恩惠呢,如今老爷却落得如此下场,怎不叫人痛心。
      青岚和可鸢显然震惊不已,呆愣地互相看了看。
      “你们只知道他开仓做善,又怎么不知他是用了怎样的手段坐上这个位置的,如今为了寻找心理安慰大做善事,不知情的人认为他好善乐施,知情的恐怕要说他欲盖弥彰了吧。”
      冷不丁,内堂的门口传来冰冷的声调。
      草堂里所有的人都愤愤看向内堂,只见那个冷漠的红眼女子正冷冷地靠在门口,眼神中满是寒意。
      “你胡说些什么!”乔大叔激动地想要站起来,无奈脚上吃痛,又重重地坐回藤椅。
      “你这个邪魅的女人,你知道什么?夫老爷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就连现在救你一命的这个药堂也是他捐造的,受了他的恩惠竟然还对死去的夫老爷不尊重,你不配待在这里!”李刚双眼爆红,激烈地想要冲上来,被医舍的学徒们拦住了。
      可鸢见形势不对,忙出来打圆场。
      “姑娘是外乡人,她不知道夫老爷的为人,只是这么说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况且她身子不爽,偶尔闹闹情绪也是常态,大家何必和个病人计较!姑娘,药都给混好了,你先进去,我给你煎药去。”可鸢转了身,朝她眨了眨眼,要她少说为妙。
      “什么叫‘说说而已’?我看她奇奇怪怪的,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也是穿的红衣,外面都在传杀死夫老爷的人一身红衣,眼神怪异,我看她说不定就是杀了夫老爷的凶手!!”李刚激动又把伤口弄裂了。
      “是啊,是啊,那天掉下来的时候她就像从血里捞出来的,定是她抵不过夫老爷,后来被打成重伤,又用了不知什么旁门左道的方法暗算了老爷!”素玉婶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听到李刚这么一说也加入了进来。
      尹若水淡淡地看了一眼群情激奋的人,默然回身。
      “纸用完了,再添点。”她的声音冷冷的,却已不再沙哑。
      可鸢愣了一下,姑娘从来不会主动讲话也不会出了天井,想是纸用完了,要她添呢,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个乱子。
      “哎!”她应着。小心翼翼析想要搀她进屋,却被她冷漠地拒绝了。
      可鸢讪讪地收回手,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布帘后,才回头狠狠剜了李刚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杀了夫老爷的可是个男的,胡乱扣帽子也该有个分寸,天下穿了红衣服的就是凶手?这么说来我成亲的时候还不是穿了红衣,难道我和青岚都是杀人凶手了?”
      “哼!”李刚重重地坐回凳子,不再说话。乔大叔也叹了叹气,眼睛里有着对夫老爷被人侮辱而心痛的泪光。
      青岚不发一语,唤来学徒阿泰继续替乔大叔包扎,自己则起身进了里屋。
      “姑娘莫要动气,夫老爷对我们村那可真的是恩同再造,大伙都惋惜,火气大了是难免的……”可鸢利落地架起砂锅,还不忘对怔怔地坐在藤椅中的她安慰几句。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突然,尹若水低低的问,眼神却依旧在看着远处。
      可鸢打开了火折子,用手扇了扇,火光更旺了些。
      “姑娘哪的话,医者父母心,看见阿猫阿狗都要救的,,更何况是人?”
      “如果我不是什么好人呢?”她回过头,看着可鸢的脸因为生火而熏黑了一块,甚是滑稽。
      “好人坏人,我们还是能分辨的出的。”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轻轻地拍了怕尹若水冰冷的手。
      “我看未必。”尹若水冷着眼抽回手细细地抚平纸张。
      突然,她像是被什么扎了眼,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青岚轻轻的撩开门帘,到外面的草堂去了,他围着和可鸢一模一样的围裙,可是围裙上粘着的那片药草却让她的眼睛都被扎疼了。
      眼泪,在她尚未发觉的时候突然滚落了,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姑娘,你怎么了?”可鸢吓得不轻,忙帮她把眼泪擦干。
      她只是怔怔地坐着,看着刚刚青岚走出的门口。

      *****
      “站住!”
      深夜,一身白衣的少年手握佩剑,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可是玄玉宫少主裴潋殇。”身后,一个嘹亮的声音无比沉静地问着一直背对他的红色背影。
      “不是。”白衣少年缓缓转身,一双紫眸毫无温度。
      黑衣少年一脸英气,孤疑地皱了皱眉。
      白衣!芷翎剑!紫眸!
      绝对是裴潋殇没错!可是——裴潋殇一向光明磊落,不会因为要保命而不认身份啊!
      “在下凌月庄裴潋殇,有何指教?”裴潋殇面无表情,定定地立在寒风中,红色纱衣在暗夜里甚是诡异。
      黑衣少年眼神一动,对他否认玄玉宫不置可否,冷漠地一挥手,瞬间四面八方涌出无数佩剑的蒙面男子,将裴潋殇团团围住。
      裴潋殇冷漠地站着,浑身散发的寒意让那些人不太敢靠近。他只是看着站在一尺之外的黑衣男子,沉默不语,仿佛没有看到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黑衣人。
      黑衣男子一脸正气,剑眉英挺,黑色袖口处用银线绣出一个闪电的标志。
      “五雷门弟子,特来报夫盟主被杀之仇。”少年一抬手,所有蒙面的黑衣人皆摘了面纱。
      这是名门正派的规矩。讲究光明正大,从不旁门左道。
      “阁下可是杀害夫盟主的凶手?”黑衣少年双目寒冷。
      “既然已经认定是我了,又何必多此一举?”裴潋殇握紧了剑鞘,脑中突然想起师父昔日调侃武林中所谓正道规矩繁多的话语。如今这位黑衣少年的行为虽然美其名曰行者有道,却显得无比的幼稚。
      “我只问你,是与不是?”黑衣少年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果我说不是呢?”裴潋殇冷然站着,紫眸冷冷地看着众人。
      少年冷笑一声,“传说凌月庄裴潋殇一生坦坦荡荡,想必不会是敢做不敢当之人。”
      “动手吧。”他紫眸转冷,冰冷的嘴角吐出三个字。
      少年一个示意,所有人都拔出佩剑向白衣人砍去。
      只见黑夜中寒光点点,剑气如虹。一把芷翎剑横扫千军,几个回身调剑,一批一批的人倒在他的脚下。
      裴潋殇冷漠地挥剑,紫眸中毫无波澜。
      师父,我并不想杀人!可是,如今的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注定要踏进这趟血水中翻搅!死几个人算什么?等一切都处理好了,弟子定当自刎于你墓前谢罪!
      “铛!”是剑被击落的声音,黑衣少年下意识地后退,可是一把银光闪闪的剑已经抵住他的咽喉。
      少年重重地喘息,目光如炬,恨恨地看着他。
      或许,所谓的正派真的有几个人是光明磊落的。裴潋殇看着他,紫眸暗了暗,沉默地收回剑,转身离开。
      “不杀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少年捂着不断渗出血水的胸口,对着渐渐离去的白衣身影愤愤地喊叫。
      如今南方各派如一盘散沙,北派又虎视眈眈,一切都是这个人!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杀了这个人,为夫盟主报仇。
      夜空一片黑暗,仿佛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澄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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