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梦》林茉莉

22、chapter3-2

　　轻叹一声，青岚放下景蓝布帘，转身看着背对着他正专心捣药的身影。
　　“师父。”他轻轻叫了一声。
　　那个背影毫无反应，只是一径专心地配药，捣药。直到匾中的药草都捣完了，才摸索着拿起小叽上的巾帕仔细地擦手。
　　青岚恭敬地站着，静默不语。
　　良久，看到那双手轻轻地扬起，停在空中，青岚会意地弯腰扶起男子。
　　男子转过脸。
　　赫然是玉芷峰上那个羞赧的少年！
　　只是，当年清爽羞涩的表情已全然不见，仔细一看，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丝毫神色也无。看着他摸索着学徒们新采的药草，才让人真正地确认，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眸，如今已是看不见了。
　　“如何？”呈胤径自闻着草药，声音却低沉嘶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般的难听。
　　“姑娘只是发呆。”青岚用心记下男子留出的药草，听到他的问题，停下了笔。
　　“怎么？”失明后听觉愈发地敏锐，身后的动静让呈胤微微偏头。
　　青岚出了一会神，复又拿起笔，重新记录，“青岚只是想，这位姑娘和师父您描述的姑娘不太一样。”
　　呈胤独自站在黑暗中，紧绷着神色不发一语。
　　是不太一样。因为在玉芷峰上那个会对他浅笑的师妹一直是个幻象！是一个魔女为了得到猎物而幻化的女子。
　　而他——却爱上了那个魔女，就算她脱下了面具，可是她的轮廓，她的声音，分明就是那个一身素衣的师妹，分明让他千般恨，却无法抹去万般爱的人。
　　她从没有爱过自己，她爱的，是庄上那个冷峻潇洒的紫色身影，那个拥有一双紫眸眼神深邃的师兄。对于自己，或许只是萍水相逢般的客套，也或许，自己幼稚的行为会给她带去些微的乐趣，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在那个木槿花飞的山庄上，在她阴冷地将他逼入绝境，在他大声的想要唤醒昔日那个淡笑静默的师妹时，那双红眸中除了嗜血不见任何色彩。
　　她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扫落山涧。
　　他对她而言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可他却在她的身上消融了自己。
　　“师父？”青岚放下笔，看着兀自出神的男子，轻声提醒。
　　隐在黑暗中的身躯微微一震，仿佛被人抽离出了回忆，呈胤默不作声，继续辨认药材。
　　“姑娘的筋脉……”青岚拿起笔，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定住了，笔尖滴落的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像是一滩黑色的血液。“可还有什么方法？”他跳过那个不吉利的字眼，轻声询问。
　　现在用的药全是一些可以使她气血顺畅的药，然而要想彻底将姑娘完全紊乱甚至已断的血脉恢复，恐怕华佗在世也……
　　他没有看向那个黑暗中的背影，只是低着头等了等，没有听见任何回答，轻叹一声又开始记录。
　　呈胤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沉默地将一株株晒干的药草放到鼻尖仔细地闻着，空洞的眼神像是一滩死水。
　　他不是没有听到青岚的叹息，也不是不知道他没出口的话语是什么，只是——他也不知道答案。
　　以前是师父的凌月掌救了她，救了那个如白蛾般飘落的师妹，可是现在呢？师父已死！莫不说大师兄未尽得真传，就算是有那个能耐，他会救她吗？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他就算懦弱的不去想，可是大师兄呢？那个记忆中只有师父没有任何感情的大师兄呢？
　　呈胤的手有些颤抖，放下最后一株药草。他轻轻地把手贴近自己的胸膛。
　　那里躺着一个青蓝的香囊，在那个让人神往的玉芷峰上，他惶惶地把这个香囊递到她的面前。
　　 “……师妹，我把你日常的药磨成丸子，以后便不用再去喝那苦涩的药汁了，况且药丸容易携带，以后要是碰上我下山了，也不用担心没人煎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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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在黑暗中的男子在轻微地颤抖，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回想起那个紧张的少年，那个午后。
　　 ……
　　少年紧张极了，双眼不知看向何处，手中的香囊被他捏出了汗水。
　　然后，他看到她笑了。不知怎的，那样温淡的笑容竟然让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还有紫英师兄啊，他很努力，说要尽得呈胤师兄你的真传呢。”一身素衣的尹若水微微笑着，看着有些发窘的少年。
　　“……”不是自己动手，我不放心。
　　他没有出声，只在心里默默说着。
　　那个午后，师妹微笑着收下那个香囊，而这也成了联系他们的纽带，每过一段时间，她都准时来取药，即使有时忘记了，他也牢牢记着，觑了空就给她送去。
　　如今这个香囊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她竟然一直戴在身上！
　　这代表了什么呢？
　　或许——或许自己在她的心里还有些分量！
　　也或许——她只是习惯了，现下连这个香囊不见了，都不曾发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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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潋殇竟然是玄玉宫魔女尹秋离的儿子！而他竟然杀了南派盟主夫千发？！
　　这什么跟什么？裴潋殇不是凌月庄凌盟主的首席弟子么？坊间还有传言他是凌向南的亲生儿子，怎么又变成是玄玉宫的少主了？莫不是这里面有着惊天的秘密吧？
　　是不是裴潋殇按捺不住野心，暗中与玄玉宫勾结想要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可是他是凌向南的得意弟子，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他百年之后，这个盟主之位必然是他裴潋殇的，他也不至于猴急成那样，毕竟杀师灭祖的罪名不好听也会使他的位子坐不稳……可是这凌月庄被灭他便高调加入玄玉宫也是事实啊！
　　况且南派的盟主夫千发也死于非命，传说是一位身穿红衣眼神怪异的男子将他杀害了！
　　一时间，江湖激起千层浪！各大门派中议论纷纷，言辞凿凿，仿佛亲眼所见般描述得栩栩如生。
　　仿佛那个一身红衣的妖冶少年在他们面前杀死了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盟主。
　　最近武林联络频频，各家都开始行动起来。
　　多年来，玄玉宫虽然对各派有着威胁，可是却从不过问武林中事，就连历届的盟主选拔都不屑参与，武林虽欲除之而后快，但苦于师出无名，也苦于黔驴技穷。毕竟玄玉宫的势力深不可测，前去的探子也全部有去无回，令他们头痛不已。好在她们也并未有所行动，让武林人士也渐渐对他们失去防备。
　　可是如今，她们竟然一出手就灭了南派的盟主！仅仅是一人之力！
　　玄玉宫的实力可见一斑。现今的南派武林已然乱作一团，北派要是有心，此时一同武林乃是绝佳的机会，可是——
　　玄玉宫？
　　李府大厅中，北派的各大门派代表都摩拳擦掌，共商大计。
　　“敝派虽不及天山派清新高雅与世无争，可是如今南派武林自顾不暇，玄玉宫不但将北派盟主的凌月庄夷为平地，又将南派盟主夫千发暗杀，此心已经昭然若揭，她们必定是要一统武林，届时，我们都是她们的砧上之肉，总有一天将被尹秋离那个妖女处之而后快。”十二连环坞的掌门霍然起身，拱手一推，粗大的嗓门和话语让在场的代表都浑身一震。
　　“乌掌门谬赞，天山派虽注重自修，可是江湖中事不可袖手旁观，如今玄玉宫咄咄逼人，本派弟子都诚心昭昭，愿为武林和百姓安危全力一试！”天山派云掌门接到乌长空的眼神示意，神态优雅地起身，说了一句附和的话。
　　李九天淡笑着坐在主位，浅尝茶水。
　　堂下诸位见他只是淡笑，未曾开口，各个都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突然安静的大厅突然响起几声娇笑，那笑声清波荡漾，娇媚十足。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就连李九天也放下了茶盅。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伴随着一身彩衣而来的是飘落的娇美花瓣，那女子用袖掩着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盈盈大眼，晕着绝美的眼神。
　　堂上的众人皆呆愣地看着进门的那个闪耀的女子，只是一双眼眸，就让众人皆醉了。
　　“来者何人？”乌长空嫌恶地用手锤挥了挥空中的香气，恶狠狠地走上前，“武林议事，岂容女流之辈置喙？还不快滚！”
　　各派代表还在沉醉之中，乌长空不期然的粗嗓门猛然将他们惊醒，纷纷尴尬地轻轻嗓子，讪讪地看着那个浑身清香的女子。只有李九天依旧不动声色，淡笑着拿起茶杯，悠悠地撇着茶叶沫子。
　　女子眼中依然带笑，不曾因为那个莽夫的话语失掉半分色彩。
　　像是终于看够了般，李九天爽朗地笑着走下堂，双手抱拳：“哈哈，原来是飘香楼主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柳蝶衣？！
　　万花飘香的掌门柳蝶衣？！
　　“花自漂落水自流”是江湖上一句切口。凡行走江湖者均知这句话是在告诉你江湖中最具实力的一个□□貌岸然帮派：万花飘香；也在告诉你天下一个最可怕的人，飘香楼主柳蝶衣。传说她的一个笑便可封侯，她善用毒物，常在不知不觉中将人置于死地！
　　那么刚才那阵花香？
　　众人皆瞪大着眼睛互相看着，心中惶惶不安。
　　那双媚眼讽刺地看着道貌岸然的众人，眼眉一弯，女子轻轻放下一直轻掩的袖口。一张绝美的容颜尽显，白瓷般的肌肤，娇俏的双唇，，以及那双魅惑众生的明眸。
　　可是，此时众人都无暇欣赏与惊叹，只是如坐针毡般地难受，担心在一下秒便七窍生烟。
　　“各位掌门为何脸色如此难看，是刚刚蝶衣熏衣的香料太过浓郁了？”她微微皱着眉，似有无限困扰，轻轻地在各个掌门中游走，那股香气萦绕左右。
　　众掌门虽心惊那些不知是毒还是药的香味，又碍于身份，实在做不出任何掩鼻的动作，只能僵硬地讪笑。

　　眼眉一转，柳蝶衣轻轻一笑。
　　“只是些寻常花粉罢了，若是各位掌门不喜欢，以后蝶衣换个花香便是了。”她娇嗔着，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闻之，众人皆吁了一口气。神色开始恢复自若。想来，他们和万花飘香并无恩怨，柳蝶衣理应不会妄动杀念。
　　“哈哈，不知楼主远道而来，可谓何事？”李九天谈笑自若，谦逊有礼。
　　柳蝶衣看着眼前这个被人称颂的侠客，眼神别有深意。
　　“蝶衣听说玄玉宫的少主竟然杀了南派的夫盟主甚感意外，之前凌月庄被灭害惊动了朝廷，想来这件事并不单纯，又深知先生你想来忧国忧民，对于武林的风波也是身先士卒，必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柳蝶衣上前一步，媚笑着问道。
　　“楼主谬赞了，李某只是一介草民，不敢置喙朝廷，只是，百姓无罪，故今此特召集各大门派的掌门，商议可否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李九天不卑不吭。
　　一介草民？！柳蝶衣在心中讽刺道。“开仓赈灾，造桥铺路”的李大善人只甘心做一介草民？不过此人并不简单，留着他还有用处，不如先遂了他。
　　“先生过谦了，先生几十年来为百姓的福祉不断奔波于朝廷和武林之间，甚是辛苦，在百姓的心中早就不是‘一介草民’了……”柳蝶衣话说的缓慢，故意给人遐想的空间。
　　果然，李九天面色不悦，却依旧强忍着不发。说他斡旋于朝廷和武林中间？不是换了方法说他有狼子野心么？
　　柳蝶衣淡笑着看着他的表情，眼神轻蔑。
　　“先生众望所归，已是北派武林的表率，蝶衣在这里先称一声李盟主了，还望盟主能够力挽狂澜，拯救武林于水深火热之中啊。”柳蝶衣敛去眼底的轻蔑之意，妖娆地俯下身。
　　李九天万万没有想到柳蝶衣会话锋一转，竟然抢在众人之前将他往上推了一把！
　　“楼主快快起身，这可要折煞李某了，盟主之位必是德才兼备之人所得，李某从不敢觊觎一二。”
　　柳蝶衣向来独自一舟，在塞外逍遥，偶尔出现在中原，却未曾与他有过瓜葛，如今这番，又是为了哪般？
　　“德才兼备李盟主可是众望所归，北派凌月庄被灭，凌向南凌盟主仙逝必是令人惋惜，可是此时正是需要一个表率之人，李盟主如此推脱，这武林怕是又要一番腥风血雨了。”
　　说道这里，柳蝶衣甩眼扫了一眼众人，看到大多数人点头称是，偶尔有几个不甘的，也只是神色而已，心底不禁冷笑一声，看来李九天几十年的做戏，还有有点成效的。
　　“是啊，是啊！”乌长空甩了甩手中的长锤，高声符合道，鲁莽如他，没有看到好搭档天山派云掌门不甘的眼神。
　　“是啊，”柳蝶衣乐呵呵地接过话茬，“如今正是一统武林的好机会，趁着北派各大门派都在这里，就先认定了你这个盟主，等日后武林统一，那么李盟主必是战功赫赫，届时——”柳蝶衣没有说下去。
　　“是啊，李盟主。”
　　“柳姑娘说的在理，李盟主是众望所归！”
　　“就请李盟主率领大家将玄玉宫除之后快，一统武林。”众掌门面面相觑后纷纷出声符合。
　　李九天神色自若，他深知没有柳蝶衣在场，他搭的这场戏未必有人愿意照着剧本演下去，万花飘香在各家心里的威胁那是不可估量的，可是，他就是不明白到底这个女人想要玩什么把戏？
　　可是如果放弃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却是万万不能！
　　“……既然如此，李某盛情难却，就先临时接任凌盟主，届时一统武林，再举行推盟主大会，在此次统一中有卓越表现的人士，皆可争夺盟主之位！”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仿佛现在意气风发的真是一位侠客。
　　眼神低垂，柳蝶衣眼神娇媚。
　　平陵凡宸，对于她送的这个大礼，你是否感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