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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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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略显冷清的村口挂着一个白色的寿球,几片枯叶,万分萧索。
裴潋殇目光冰冷,寒风吹起他的白色衣摆。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黄沙飞扬的村庄,空荡的街上人烟稀少,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插着一株白色的菊花,连耳边的风都似乎在哭泣。
紫眸轻微地眯起,他沉默地走着。突然,一户人家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裴潋殇冰冷地站着,任由那个人扎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阿泰忙低头道歉。
这几天的天气骤变,村里患伤寒的越来越多,今天他又起晚了,药铺里该忙翻天了。
阿泰寻思着,绕过面前这个人,可是他的手却被那个白衣男子握住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泰抬头,不期然看见那双阴冷的紫眸,不禁吓得一愣。
他看着阿泰紧张的眼睛,淡漠地开口,“可曾见过一个红眸女子?”
闻言,阿泰猛的一抖,“……没有!没有!”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挣脱开手,拼了命地跑走。
看着那个慌张的背影,裴潋殇缓缓地勾起嘴角,手中的芷翎剑被他越发捏紧。
黑暗的房间似乎有个人轻轻地撩开了门帘,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双眼还是模糊地感到眼前的光线似乎明亮了些。
“怎么了?青岚?呈胤不停下手中的捣石,声音平静,“是少拿了哪帖药?”
然而来人并没有出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朦胧中像是又回到了凌月庄的药房。
手中的捣石突然停止。
在暗色里,所有的事几乎都是静止的,除了那方漏进来的阳光散着暖意。
“槐米。”尹若水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呈胤顿了顿重新捣药,连嘴角都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抹笑意飘忽不定,虚弱无比,“很少人知道槐米可以入药的,姑娘莫不是医道中人?”
“曾经我的师兄曾经教授一二,他说世人都不知道槐米可以入药,可是它确实真真正正可以止血的良药。”她淡淡地说。
“……”呈胤沉默地捣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的手颤抖的有多么严重。
看着那双毫无任何色彩的眼睛,她飘忽地往前一步,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良久,尹若水才又开口,“你的眼睛……”
呈胤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黑暗中不再有任何的声音,呈胤忽然有点慌乱,她走了吗?
“是我吗?”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慢慢地抚上他的眼睛,惊得呈胤微微一怔,“是我吧。”尹若水像是在喃喃自语。
布帘被慌乱地揭开,青岚难得的不再沉稳。
“师父!”
看到眼前的景象,青岚也愣住了,只是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
“姑娘!姑娘你也在就好了。阿泰刚刚跑来说村里来了个长着紫色眼睛的人,说是来找一个红眸女子。”
尹若水静静地坐着,明显感觉到呈胤在听到紫色眼睛的时候右手的颤抖。
“是吗?”她缓缓站起身,淡淡地问着。
“是啊,我想是不是那天李刚他们在药铺里的意气之话传了出去,有人误认为是姑娘是凶手了,来寻仇的,你还是赶紧随着可鸢去躲躲吧!”青岚紧张地说了一连串,可是尹若水却依旧一动不动。
“……你还是去躲躲吧,师兄他……”呈胤也摸索着站了起来。
尹若水转头看了看一脸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载的男子,微微带笑。
“放心吧,现在我还不能死!呈胤师兄。”
布帘一动,然而,他的心仿佛也随着那个消失的身影变得更加空落。
“青岚,快去看看!快去!”
“是,是,是!”青岚连连点头,撩起布帘冲了出去。
呈胤师兄!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热泪盈眶。
这双瞎眼却原来也是可以流泪的。
药铺里阳光暖暖的,可是气氛却诡异的可怕。
阿泰看着沉默地坐在桌边的白衣男子,舌头都要打结了。
“……你,你为什么……么要跟着我啊?”他都快哭了。也不知道姑娘逃走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撒了谎就杀了他啊?
突然,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裴潋殇未曾回头,嘴角却挂上了冰冷的笑意。
“姑……姑,姑娘!”阿泰腿都软了。
尹若水怔怔地站在门口,披散的长发被阳光照的软软地。她直直地看着背对着她而坐的背影,仿佛此时她的眼中就只有那个白色的背影。
缓缓地,缓缓地,她走到他的身旁,静静地坐下。
“你来了。”她的唇依旧干干的。
她的语气淡淡地,嗓音里她特有的淡漠让他想起那抹在木槿花下的消瘦身影。
紫眸突然转冷,只是这三个字便让他的胸口疼痛难挡。
他嘴唇紧抿着,突然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出手之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这位英雄,手下留情!”青岚焦急地出声。
尹若水却微笑着轻轻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姑娘?”可鸢紧张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己的丈夫。
“走!”因为缺少空气,她的声音也变得力不从心。
青岚和可鸢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地往外走——一定要去找人帮忙!
看到他们走出了药铺,她才又艰难地微笑着看着他。
他控制着力道,冷笑着逼近她,看进她的眼里。
“杀人如麻如你,也会在意别人的生死么?”
艰难地摇头,她笑了,越来越少的空气开始让她咳嗽,“你不会杀他们的。”虽然力不从心,她却依然保持话语的清晰。
“你以为很了解我么?”紫眸暗了暗,他咬牙突出话语。心口处的疼痛愈发强烈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殷红的眼里慢慢渗出泪光,颤抖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胸口,那样虚弱的安抚像是有着无限的魔力,胸口的疼痛仿佛都淡去了。
“这里,会疼吗?”她淡淡笑着,眼睛只是湿湿的,却没有泪水。
“你说呢?”他媚笑着问她,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她虚弱地笑了笑,接着缓慢地摇了摇头,“不疼。”
他不曾爱过她,所以就算被尹秋离种了心蛊也不会发作。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破了,辛辣辣地像是有鞭子抽过般的刺痛,他放开手将她重重地甩落在墙边,回手抽出佩剑。
“呲”的一声,寒光乍现,冰冷的剑刃抵上她的咽喉。
“好了,戏做够了。现在开始吧。”他冷冷地站着,俯视着蹲在墙角的人影。
尹若水低低地咳嗽一晌后,幽幽地站起身。
“我现在还不能死。”她的声音淡淡的,却让他觉得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讽刺。
“凌月庄九十八条性命加上夫千发的性命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死么?”他眼神犀利,手上用力,芷翎剑笔直地向她刺去。
尹若水微微垫脚,身体像是蝴蝶般飘起。画面像是静止了,他眼神冰冷地以剑气逼着她,而她则是微笑地以轻功后退,直退到了药铺外。
剑花乱起,风尘满目,裴潋殇的双眼始终紧紧地看着她,那双带着淡笑的红眸让他毫无理由地厌恶,厌恶心底升起的情绪。
尹若水只是回避着,没有出手反击。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停手。”他冰冷地吐出话语,手指反转,一波紫色气流自他的指尖迸出。
她惊险地一闪,身后的树应声倒下。
裴潋殇却并不收手,紫色的气流不断从他的指尖迸出。
突然,眼光瞥见一个人影,尹若水双眸一凛,旋身而逝,一个伸手,拦下了拿着锄头正欲从裴潋殇背后偷袭的李刚。
一波紫色气流正中她的后背,李刚明显感到她的身躯重重一晃,却依旧将他箍的紧紧的,直到一丈之外才把他放下。
“你打不过他的。”耳边似乎听到她吃力的声音。
“放开我!我才不是要来帮你的!我恨不得他杀了你!”李刚挣扎出她的手,却不料原本强势无比的力量竟被他一下就挣开了。
“那就乖乖地站在这里不要动。”尹若水虚弱地笑了笑,眼里的妩媚让李刚一怔。她猛地一挥衣袖,御风而返。
李刚空落落地站着,阿泰说是因为他的胡话让她遭来杀身之祸,多少让他心里难安,死他并不怕,可是让他愧疚一辈子那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才想出来帮她。而如今,她竟然舍身相救……
裴潋殇冷然地持剑而立。心中空落落的,他刚刚仿佛看到她了,那个在凌月庄上倔强淡漠却心无城府的尹若水,那个如水般澄澈的尹若水。
“我说过,现在我还不能死!如果你依旧非杀不可,我也只能奉陪到底,可是,到头来,后悔的人会是你。”她静静地立在空中,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
“你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他看着她,神色阴唳。
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她轻笑出声。
“我当然不重要,但是——莲花烙呢?”她咽下喉咙口的甜腥味,淡淡出声。她现在的功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她却不能让他看出半分。否则,她的所有说辞他肯定统统都不肯相信,定会以为她为了保命而说的谎言。
一句莲花烙便将他牢牢地定在那里!
“你也知道莲花烙和凌月掌的秘笈已经被焚毁了吧。”摇摇晃晃地落地,她的内力再也支撑不住了,“尹秋离恐怕也没有料想到你已经解开了封咒。凌月掌,她是肯定得不到了,你对她而言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按照她的做法,一定会将你出之后快。如今南派盟主被杀,北方各派必然蠢蠢欲动,稍有不慎,你师父苦苦经营维系的南北平衡必将打破,而这正是尹秋离的目的,你甘心凌向南的心血就这样被推毁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可是母女。”
“你不也是他的儿子么?”她媚笑着看他,眼神里有丝怪异。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媚笑,紫眸中的冰冷又加深了几分。是的,她不再是那个在玉芷峰上淡漠却善良的尹若水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阴险,充满着心机,像是一朵萃着剧毒的罂粟,稍有不慎便会被她刺得遍体鳞伤。她只是拥有那张脸而已!
“你是说,你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她们两个是那样的相似!甚至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可是?——
他抬头看了看那个娇媚笑着的女子?
她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如果单打独斗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她又何必苦心编派谎话呢?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她掌控一生!”她眉角眼梢都染着和煦的笑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如——我们两个联手,解了你我的自由,也保住了武林的稳定,到时候你不负凌向南的遗愿,我也算对言玉芷有个交代,”她的声音充满了说服力,“届时,你再来向我讨要凌月庄的怨仇也不晚。”
看出他的迟疑,尹若水微笑着一步步向他靠近,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胸口。
裴潋殇紫眸清冷,看着这个女人,不动声色。
“这边,即使不会发作但也会难受吧。”她邪魅地看着他紧绷的脸,“玄玉宫的心蛊。”她淡淡地说着,“尹秋离太失算,在你的心里,我又怎会是那个让心蛊作祟的人呢?”她说的清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裴潋殇看着她,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没有说话。
尹若水微笑着,她知道他动摇了。只要再过几天,在过几天她就可以消失在人世间了,结束这罪孽的一生。
她反手一推,自他胸口吸出一条透明的红蛇,拔去了他的心蛊。
“来,带你去见一个人。”她牵着他,轻轻一笑。
裴敛殇全身僵硬,他抿着嘴唇任由那双冰冷的手盈盈地牵起他的手,而他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看着她微笑着的侧脸,眼里一片平静。仿佛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药铺的内堂,摸索着出来一个人。
“师兄!”
“呈胤!”裴潋殇震惊地看着那个脸色苍白到病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