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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3-1 ...

  •   岚风医舍前埔的热闹已然散去,大家都是生活简单靠地吃饭的人,成亲就是两个人生活的开始,热闹过后便是平淡,在这个安静的小村庄里,大家都淳朴实在,实在不兴那纨绔之家的排场和闹洞房,在他们看来,两个人安安心心的过完下半辈子就是最大的福分了。喝过酒吃过饭就都忙着回家忙去了,眼见这天气终不见转,看来今年的庄稼怕是又不得安生了。
      “可鸢,姑娘的药有没有准备?”青岚包扎完一帖药,突然想起今天给那位红衣姑娘的药里还需加入一味黄岑。
      可鸢头也不回地收拾着碗筷,嘴角带笑,“早就准备好啦。”
      “哎呀,今早太混乱了,都忘了说要加——”
      “要加黄岑嘛!”可鸢放下桌布,回头好笑地觑着从今天起成为她丈夫的男子,看着他偶尔散发出来傻不愣登的表情,不禁失笑。
      “你怎么知道?”青岚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过吗?”他偏了偏头,还是没有印象。
      可鸢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走到柜台旁转手就翻开一本手札。
      “喏,全在这呐。”整个村就这么一家医舍,大伙干活有个小毛小病的情况也多,青岚一个人本就略显吃力,可他偏是一个做事严谨的人,什么事都要提前记在手札上。可鸢当然也知道他的习惯。
      “哦。瞧我这记性。”青岚摸了摸头,憨厚地笑了笑。
      可鸢淡笑不语,只是满足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她这一生并没有太多奢求,只希望能够和这个儒雅纯朴的男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油灯晕出橘黄的光芒,在墙上晕出这对新人的剪影,那样幸福的弧度,凭谁都要融化了。
      布帘后,一个人影淡淡地退了出去,她的脚步有些虚浮,然而背脊却挺得笔直,长发被清冷的夜风吹起,那双平静的红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前埔中,一对璧人默默地凝视着对方,两人的脸却同时羞红。
      “咳……不早了,我们一起收拾收拾,就歇了吧。”青岚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岔开了话题。谁知可鸢的脸更红了。
      “可鸢,你没事吧?是不是吹了凉风啊?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青岚一脸紧张地拉起她的手,想要给她把脉。
      “讨厌!”可鸢羞红着脸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去收拾碗筷。
      青岚一脸的迷茫。他说错了什么吗?
      “青岚,快看!”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可鸢却惊喜地唤他。
      “怎么了?”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他走到妻子的身后。然而看到桌上的红纸时,眼里也闪出惊喜的光芒。
      竹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方红纸,纸上的字体如柳般柔畅——百年好合。
      “这一定是姑娘写的,你说对不对?”可鸢摸着这四个字兴奋难耐。
      “一定是!”青岚下意识的看了眼内室的布帘。
      他就知道,尹姑娘绝对不是外人看来般那样的冷漠邪恶。师父心心念念的人,不会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了何事,她竟然变得如此冷漠。
      轻叹一声,人事蹉跎,既然师父和尹姑娘都不愿提起,那他当然也就不便过问。就让一切如未曾相遇般的平静吧。
      可鸢惊叹着抚摸着这份意料之外的贺礼,脑中还没有忘记那一日的情景。
       ……
      门被轻轻地推开。
      虽然来人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可是由于年久失修,木门还是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可鸢小心地捧着药碗,里面褐色的药汁晃晃悠悠的,滚烫的液体不时溅上她的手指。
      突然,颈上迅雷般传来一片冰冷。
      一把镶着紫色宝石的匕首,牢牢地抵上她的脖颈。
      “何门何派?”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耳侧的女声低沉沙哑,却有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
      可鸢害怕地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可是手却依旧将怀里的药碗捧得更紧——这是救命的东西,可不能叫她给打翻了。
      “说!”来人似乎不耐烦了,声音急促,耳边的气息热烫无比。
      “……可……可鸢!”可鸢被动地仰高了头,脱口而出,“不是什么门的,世代是这里的猎户。”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像是相信了她的话般,脖子上的冰冷慢慢移开。
      可鸢惊恐未定地闭了闭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姑娘,你误会了!姑娘?姑娘?!”她转过身,想要解释,却看到那抹在暗色里双颊惨白的消瘦身影轰然倒下。
      “姑娘?!你醒醒啊?青岚!青岚!来人呐!……”
      ……
      

      ******
      清晨,阳光正好,可鸢正在天井里铺晒药草,几个学徒也都陆续穿梭于诊厅和药房之间,一切都显得安详,就连空气都带着花草的气息。
      天井的石桌旁照例还是一张藤椅,一方红毯,那个淡漠的身影依旧伏在桌上,细细地写着书帖。
      她是那样的专注,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是否怡人,是否有人哀嚎着被扶进诊厅,是否有人着急地往返于药房和前埔。她只是写着,不断地写着,仿佛除了手中的笔,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令她分神的了。
      她本不愿出门,就连到天井,也是可鸢坚持的结果。
      “姑娘。”
      青岚试着唤了一声,看着这个冷漠到极致的女子。
      正当他以为她还是没有留意到自己时,一道凌厉的眼光瞬间传来。
      看着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青岚还是不太习惯,在他想象中的她应该是一个恬淡疏离的人,却不想变成这般模样。微微一怔,他又换上一贯的微笑。
      “今天的例诊时间到了。”
      尹若水淡漠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殷红的眼眸没有半点情感。
      眼前的男子不高,却让人亲切万分。清秀的脸上始终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容,那样的笑容里没有谄媚,没有心计,只有暖暖的善意。他的眼神清澈无比,像是玉芷峰下那条小溪。
      如果她是他这样的人,该多好!可是,他的手拯救了无数人,而她的手,却夺走了无数人命!
      “姑娘。”青岚依旧微笑着,轻轻地又唤了一声。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尹若水收回目光。
      “不必了。”她继续面无表情地研墨,书写。
      “姑娘?”可鸢在围裙上搓了搓手,也走了过来,“青岚说你的伤恢复的很快,只要用心调理,马上就可以好的,可是,这每日的例诊可不能耽误啊。”可鸢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不让人怀疑她说的“恢复很快”是一个谎言。
      手中的毛笔稍微一停,尹若水转头看着这一对夫妻。
      接下来,整个岚风医舍的人都惊呆了。
      因为那个——
      那个冷若冰霜的红眼女子竟然——笑了!
      就连可鸢和青岚都惊呆了。
      姑娘——竟然笑了!
      尹若水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夫妻,略显苍白的唇角开着素白的笑靥,那样的让人惊艳。
      “将死之人,不必再浪费药材了。”
      一个小学徒甚至连捣石掉了都不知道,怔怔地看着那个一向面无表情的美丽女子如今正浅笑着说话。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她说话,原来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虽然带着沙哑,可是,还是如珍珠落入玉盘般的让人舒服。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还是可鸢反应快,她捡起捣石挥手让学徒去忙,一边又接过丈夫手里的布枕想要垫在她的手下。
      苍白的手轻轻地按下可鸢忙乱的手。
      可鸢低着头,装作不知地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那双看似虚弱的手竟然有这不容抗拒地力道,眼神微颤,她不禁回想起她阴冷的眸和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那冰冷的触感直到如今都让她心惊不已。
      “姑娘?”
      尹若水依旧淡笑着,慵懒地眨了眨眼。那种在虚弱中却依旧自然衍生的媚态让人沉迷。
      “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本就无药可医,又何必安慰。”转过头,她的眼神冷漠,拨开布枕,重新执笔。
      “可鸢,算了,反正姑娘的情况一天天好转,例诊只是想更加的确认而已,既然姑娘不愿,那就省了罢,还姑娘心清。”青岚微笑着,依旧站在原处,清风素衣,让人怀念在玉芷峰的一个青衣少年。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背着药篓,脸上满是羞赧的笑容,红着脸颤着手递上一个麻布香囊。
      尹若水沉默不语,等到天井中的人都散了,她轻轻放下笔,占着些许墨汁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如今那里空空如也。那个香囊怕是落在何处了。
      罢了,或许他已经死在自己的手下了。她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甚至更甚从前,现在的她依稀能够记起儿时的一些模糊画面,或许再过不久,那段血洗凌月庄的记忆也将呈现在她的眼前。
      兀自出神地一笑。那时的她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出,甚至连自己是怎样杀光全庄的人都不清楚,或许自己并不想要记起吧,才会选择忘记!那么他呢?知道自己平时那般善良淡漠的师妹亲手结果了自己的生命时——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是震惊,还是惊恐?
      呈胤?五师兄?
      世上怕是再也没有那个清爽的身影,那么羞涩地站在绿意中微笑了。
      呵!自己本就不该奢望什么的。在出生时就不被期待,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得她的开心,她却始终不曾关心过她。母亲这个词汇本就不该在她的思维中存在。
      可是,杀人于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从六岁徒手杀掉伴着自己的白兔时,红色的血液对她而言不过是掬水般的快意。她从不置问被杀之人为何而死,从不反抗那个高高在上被称作母亲的女子冷眼下达的命令。在她看来那群在临死之前跪地求饶的人是多么的丑陋。直到那时,那个红纱蒙面的女子,媚笑着将手指指向北方,她仿佛看到当时的自己眼中流露出的嗜血,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来到了凌月庄。
      她怀疑现在的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去反复思考那个山庄,那个满目青绿的山庄,那个在晨雾中恍若仙境的山庄,在那里她第一次有了迟疑!
      可是也只是迟疑而已,而她真的红着眼杀光了平时亲切唤她为师妹的所有人,包括——言玉芷!那个视她为亲人的女子,那个始终带着微笑提着花锄穿梭在木槿花里的女子!
      她不明白,这样钻心刻骨的痛意,究竟是什么?
      如雾的清晨,女子绝美的侧脸在晨曦中恍惚到似乎透明,睫毛长久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轻捂着胸口,若有所思。
      远处的暗房,门帘被轻轻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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