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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乾州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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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鸰看向许厌递过来的那份公函。
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无别的动作,更无去要接下的意思。
许厌也不着急,先言解释道:“殿下。”
“这份公函,乃是吉州府批下的,吉州知府,更是亲自将这份公函,交到了我的手上。”
“千求万拜地同我哭诉。”
“见他实在可怜,我也于心不忍,只好接下了公函,又来到了殿下的乾州之地。”
吉州便是许厌的老家了。
萧鸰听着,微微提了提唇角,似笑不笑道:“那你们吉州的知府,还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随便揪着你抹点儿眼泪,便能请动堂堂大将军了。”
许厌就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笑着说道:“毕竟知府年近花甲,再干不了两年,也就该告老还乡了。”
“不过殿下说的也甚是。”
“我就是太心软了些。”
萧鸰看向许厌。
许厌面不改色。
萧鸰定定地看着许厌,忽然开口道:“本王现在想将你打出去。”
许厌面露惊讶问:“殿下,这是为何啊?”
萧鸰面无表情道:“因为本王最是铁石心肠。”
“最喜欢看人挨揍了。”
许厌轻笑出声:“多年不见,没想到,殿下还是这般的幽默风趣啊。”
管家站在那里。
恨不得自己隐个身才好。
原本是想着,自己跟过来,无论自家王爷说什么,他好歹还能往回拉一拉,找补一二。
毕竟许厌手里握的是实打实军权,且又兼之身份贵重。
即便许厌并非是太后遣派前来襄助自家王爷的,那只要拉拢好了关系,到时候要起事,也绝对是一重不可小觑的倚仗啊。
管家跟进来之前,心里就是这么盘算的。
然而……
自家王爷也就算了。
这几年服侍下来,管家已经大概能接住自家王爷那些出人意料的奇言奇举了。
可是这位才来的许将军也……
管家想起来自己打听到的这位许将军的传闻。
传闻里说,许将军为人冷峻,沉默寡言,更不善与人交往。
管家细数这几条。
没一条能对得上号的。
眼见着自家王爷就快按捺不住,要撸袖子亲自动手了,管家赶忙小碎步上前,接下了许厌仍递在半空里的那份公函,然后躬身送给萧鸰。
管家决定把被这两个人扯远了的话题往回带一带:“王爷,不妨先让许将军说完。”
“许将军,能让吉州知府亲自上门求拜的事,想来也必定不会是小事吧?”
“不过咱们乾州与吉州相距稍远了些。”
“倒还没听说吉州出了什么大事。”
“还请许将军细细说来,若是许将军确实遇着了什么为难之事,咱们王爷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定会竭力相助于许将军的。”
萧鸰朝管家望了一眼,没吱声。
许厌也向管家看了过去,微笑着不吝夸奖道:“殿下,您的这位管家,倒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的很啊。”
“只不过瞧着眼生,应当不是从前在东宫伺候的吧?”
这就又是踩着线蹦跶了。
管家被夸的一头冷汗。
萧鸰倒是比昨日淡定了许多,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瞥了眼许厌,缓声说道:“从前在东宫伺候的人,已经全都死光了,你难道不知吗?”
许厌顿了一下,收了唇边的笑,沉声道:“那时候……我正在西南边境……”
萧鸰放下茶盏,随手掸了掸袖口,云淡风轻般地说道:“算了。”
“都这么久了,不提也罢……”
许厌张了张口,正欲在说些什么,萧鸰就先对管家伸手道:“把那张纸递过来,给本王看看吧。”
“本王倒要看一看,这吉州究竟能有什么样的大事。”
管家连忙把手里的公函呈递给萧鸰。
萧鸰接过书函,捏住了从里头把那张薄薄的纸页夹出,抖开细看。
纸张上加盖了吉州府的公章官印。
确实公文无误。
萧鸰确认了是公文,才从头开始看起来。
公文倒也不长。
仅是寥寥的几句话而已。
萧鸰却看的皱起了眉,又抬眼去瞧许厌,拎着手里的公文纸,问道:“游骑校尉全家被杀——家在吉州的游骑校尉,是哪一个?”
许厌也收了方才的情绪,回道:“殿下大约不认得。”
“我也仅是知其名姓而已,他解甲之前,是于西北军中供职的,与我素无来往。”
萧鸰眉头未松:“西北军的?”
许厌颔首:“正是。”
萧鸰再看向手中的公文,问道:“叫什么名字?”
许厌答道:“游骑校尉,陈忠直。”
萧鸰转眼瞥向管家,问:“你认识吗?”
许厌跟着朝管家看去。
管家赶忙把头低的更低了些,又连声否认道:“这……小人不过是一介平民白衣而已,如何能有幸认得此等高官大将?王爷着实是开玩笑了……”
萧鸰指指许厌,问:“那你是如何认得出他的?”
昨日许厌上门,管家脱口便说出了许大将军。
许厌的视线在这主仆俩身上来回游走。
没出声,等着看戏。
管家抬手擦汗,慌张解释道:“这……许将军之威名,在我大盛,乃是人人皆知的!”
“小人,小人我这自然是听说过的……”
“那……那位什么游骑校尉,纵有声名,也比不上许大将军这般啊!”
“更更何况,这吉州与我们乾州相距甚远呢!”
“小人……小人当真是不认识这什么游骑校尉的!”
萧鸰见管家腿哆嗦的都快站不住了,才有些纳闷似的,说道:“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本王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管家闻言,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大大松了口气。
萧鸰又看向许厌,昂了昂下巴,道:“行了,他说他不认识,你继续说吧。”
“你方才说,那个什么陈忠直一家,被灭口了是吧?”
“是何人首报的官?”
许厌缓缓道:“这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首报官府的,是一个菜贩子。”
一个多月前。
吉州。
案发前一夜里。
夜幕沉沉,雷声大作,暴雨滂沱。
正是杀人之夜。
一条街的狗叫了整整一夜就没停下来过。
可雨势实在太大,天上不时又有电闪雷鸣,骇人不已,故而无人出门查看。
一直到了第二日早上。
下了整夜的大雨停住,天上又升出来大太阳。
往日里常给陈家送菜的贩子,照例来敲后门,却始终没有回应,心里边儿便嘀咕了起来。
这个时辰已然不早了。
按着平日里的情形,他这个时候送菜,都该被陈家的下人数落来迟了。
可今日怎的迟迟没有动静呢?
菜贩子又敲门喊了一阵,门里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这菜贩子更起了好奇之心。
就寻了墙角上开的一个狗洞。
才走到狗洞那儿,菜贩子便踩了满脚的泥,低头看了看,这块儿地上土要比旁边的更烂些。
菜贩子也没当回事。
昨天夜里才下过一场大雨。
没长草的泥巴地,被水泡泞烂成什么样子,也是不多稀奇的。
就是这颜色瞧着比旁边的要深上许多。
菜贩子还是没往心里去。
随手拽了旁边的把树叶子垫在地上,这菜贩子就在狗洞前趴了下来。
从狗洞往里看了一眼。
菜贩子就看见一张死不瞑目的脸,紧巴巴地挤在狗洞边上,像是想从里面钻过来。
可到底没能成功。
菜贩子顿时吓得哑了声,一时都没能喊出来,直到头上突然飞过去只乌鸦,嘎嘎粗叫了两声,他这才收回惊魂。
顾不得满地的泥泞,忙往后倒爬着退了好几步去。
菜贩子才终于喊出声来:“死……死人了,死人了!”
“有人死了!”
……
许厌接着说道:“菜贩子报到了官府,官府便立即着人去查了。”
“查后发现,陈忠直一家,包括奴仆在内。”
“共是三十四人,通通被杀,无一活口。”
“杀人者,手法干净利落,均是一剑封喉,绝非是普通人,或许是江湖上的人。”
“这样大的案子,自然是瞒不住上头省里的,故而省里知晓之后,也下了令,命吉州知府,限期两个月之内,务必查出真凶。”
“再有……”
说到此处,许厌却是顿住了。
萧鸰等了等,见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出声催促道:“再有什么?你继续说啊。”
“好好的一句话,你怎么只说半截就停住了?”
许厌就轻声叹了口气,接上说道:“再有便是,勉勉强强,吉州也能算个京畿之地。”
“此事若弄不好,只怕是要直达天听的。”
“到时候,便不是吉州知府一人能扛的了,真闹起来,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呢。”
萧鸰直当是听了个故事,听完了掏掏耳朵,闲闲道:“那跟本王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家既不是在乾州遇害,乾州也非是什么京畿之地。”
“管他惊涛骇浪,总归是打不到我乾州来的。”
“你若是为的此事而来,现在就可以走了。”
“本王铁石心肠,没这个兴趣帮人查案。”
萧鸰把公文塞进书函里,直接便抬手扔回给了许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