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有灵（旧文）》月烛客

14、战事

　　“南漠？”殷泽摸摸脑袋，“从小就听我娘说，南漠是西境独有的花，好看的很，南漠，你是西境人吗？”
　　南漠摇摇头，“我已经不记得我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殷泽刚想安慰几句，就看到南漠又咧着嘴笑道：“是哪儿的人不重要，虽然在东荒这破地方也不算过得好，但至少大家都守着规矩老老实实地过日子，镇上每月也会到枯木庵发救济粮，枯木大师也很照顾我们，现在我也到能自己挣钱的年龄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殷泽好奇地接着问道：“那南漠，你想干什么呀？”
　　南漠伸出胳膊，握紧拳头在殷泽眼前晃了一圈，满意地笑道：“我想在武学馆里做工！”
　　“你喜欢练武？”刚才一直沉默着的严肃少年开口问道。
　　南漠狠狠地点了点头。
　　“南姑娘哪里生人？”
　　“南漠不知。”
　　“南姑娘在东荒镇可有抚育姑娘之人？”
　　“也并未有。”
　　“那便不知南姑娘是从哪里来，也不知南姑娘是怎样长大的？”少年沉声道，注视着南漠道，“东荒镇的确是百家聚集，四境皆有，但学堂是启智育人的地方，绝不允许有任何来历不明的人混入其中，乱了学堂的规矩，坏了学堂的风气。”
　　闻言，南漠一怔，好像一件执着了很久的事情突然间没了希望，她抿着嘴，眨了一下眼睛，眼眶变湿了几分。
　　看到南漠这样，殷泽哪里受得了小姑娘在眼前哭，赶紧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巾递给她，温柔地安慰道：“没关系的，不要伤心，学堂不让进，我，我，我前不久听我娘说家里最近正在招伙计。”
　　听到这里，南漠抬起水汪汪的眼看着殷泽，殷泽忙解释道：“我们殷家给的工酬很高的，在东荒镇可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比不上周家，不信，不信你就问问周召——”
　　殷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召打断了，他看了一眼南漠，撇开脸转身道：“你若真想留在学堂，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南漠一听马上跑到周召身侧，一双圆圆的杏眼笑眯眯地看着他，殷泽见状，无奈地鼓了鼓嘴巴。
　　周召倒是没看南漠，自己迈腿往学堂里面走，边走边说道：“殷泽还不快跟上！”
　　殷泽闻言，朝南漠摊了摊手，然后赶紧小碎步跟上周召。
　　看着二人的背影，南漠心中不免一阵失落，忽然听到周召继续说道：“听说前不久学堂的老厨子不干了，厨房忙成了一锅粥，正想招人——”
　　“呼”一下，殷泽就看到南漠像一阵风一下子窜到了他们身边，凑近了周召问道：“请问周公子，您看我行吗？”
　　周召侧首看了一眼，缓缓道：“不知道。”然后继续带着殷泽往前走，边走边道：“前面左拐直走就能看到厨房了，能不能留下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十二年前，西境王夏侯缙被困南陵王府，南陵大军一路压至西境边境。
　　南陵王府。
　　南陵王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折子，打开来看了一眼，像是漫不经心地向身边的人问道：“西境王可想知道这折子上写了什么？”
　　南陵王问完，挑眉看了看边上的人，容貌清俊，似乎是因为在这南陵王府里被困得太久，面色有些苍白，细长挑起的一双漂亮凤眼略显疲倦。
　　南陵王自顾自站起来，说道：“那北境王倒是与你交情好，竟然说要发兵助你西境，”他顿了一下，“啧啧”两声，回头看着西境王。同情道：“只可惜北川河干枯很久了，他北境都自身难保了，我倒要看看北境十二军到底还能不能出来了。”
　　说完，南陵王看了一眼双手被绑住的西境王终于有点反应的脸色，不由大笑两声，示意手下人去把他带回房间去。
　　“咚咚咚”房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夏侯缙回道。
　　门开了，只见一位消瘦的老人弯着腰，提着一篮餐食走进来。
　　夏侯缙摇摇头，表示不吃。
　　那位老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慢慢走到桌子边上，放下餐盒，从里面一碟一碟往外拿。
　　不知是不是年龄太大了，忽然一个手抖，几碟小菜连番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啷”几声，门外两名士兵闻声马上走进来，呵斥道：“怎么了这是？”
　　“菜，菜，菜不小心打翻了。”老人抖抖索索地回答道。
　　两个守卫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污渍，其中一个抬手对夏侯缙道：“快点帮忙收拾一下。”
　　夏侯缙抬眼看着二人，慢慢站起来，走到老人身边，蹲下来，帮忙一起收拾，两名守卫见状嘴上骂骂咧咧地转身出门。
　　忽然那老人抓住身旁的夏侯缙，低语道：“主上，在下涌川卫，程安，夫人前几日在丹霞宫生下一女。”
　　夏侯缙神情一怔，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老人，不正是昔日自己身边那个衷心耿耿的王府亲卫，想到这儿，夏侯缙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来。
　　见西境王认出自己了，程安继续低声说道：“夫人请主上赐名。”
　　夏侯缙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深，他忽然想起西境那片山川上的花，此时应正是开得热烈，夫人最是喜欢那里，不知她母女二人现下如何了，心中一阵苦涩，他附在程安耳边，低语道：“南漠。”
　　“好了没？赶快再去拿一顿饭来！”
　　“是，是，是。”老者颤抖地收拾好，似乎被吓住了，抖抖索索往外走去，穿过几个长廊，停在一处围墙旁，忽然身影一晃而过，而后出现在一个树林中。
　　空中一只大鹰盘旋而来，卸去老者伪装的程安仔仔细细将衣袖中藏着的字条绑在大鹰的腿上。
　　大鹰飞起，长空白云。

　　五年后，丹霞宫。
　　“南枝、南漠，你们可乖一点。”
　　“母亲，是父亲回来了吗？”
　　“是的。”
　　一个小女孩此时窝在西境王后怀里呵呵笑着，另一个大一些的看着站着笔直，实际上手里正拽着王后的衣袖，三双明亮的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前方，一道模糊的身影近了，近了，看清了来人，她们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不是父亲，是涌川卫首领。
　　“王后，大公主，二公主，我王在东荒被东泽山主拦截——”
　　“他东泽山主也敢拦截我西境的王！”
　　王后放下南漠，厉声道：“涌川卫听命！尔等即刻出发，前去迎接我王过来！”
　　“是！”
　　言罢，王后怜惜地看了一眼两个女孩，吩咐身边的人道：“看好公主们。”
　　“是。”
　　然而，三日后东荒战场上，两个小小的脑袋探出了马车。
　　“怎么样？王姐，我说这样可以吧？”
　　“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
　　“杀！”突然一阵杀声四起，原本埋伏的东泽士兵一涌而起，然而涌川卫也不好对付。
　　次日清晨，从南陵城赶来的西境军队和涌川卫汇合，西境王和王后却面容沉重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南枝。
　　“父亲，母亲，”南枝抬起头，泪滴终于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她颤声道，“南漠不见了。”